圣上只?当这?姑娘是累了一日身上不舒坦,他原本就没什么睡意,倏然转过了身瞧向她,夜明珠柔和的光芒之下,苏笙瞧见他神色是掩不住的焦急:“是不是今天车马劳顿累得难受,朕让人去?请太医过来给你开个方子。”

苏笙见他欲掀了床帐去?唤内侍请太医,连忙按住郎君的手,不许他兴师动众:“您这?样紧张做什么,不是孩子教我难受。”

圣上虚惊一场,他松了一口气,重新躺回了苏笙的身边,捏了一下她的手,“是朕草木皆兵了。”

“我是见您今天晚上似乎有些难以安寝,”苏笙将?脸埋在他的身前,防止被圣上看?到她羞窘的神色,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他身上勾画,悄声问道:“是不是想?我了?”

圣上忍不住低声发?笑,在这?寂静的内殿中听得格外清晰,苏笙感受到男子气息起伏的震颤,知?道他是在取笑自己,几乎叫她无地自容,她本来就不太擅长这?种邀宠献媚的事情,遂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转到另一边用被子蒙住头,“我什么都没说,您快些睡罢!”

他本来是为着东宫的事情心烦,偏偏皇后与太子曾经又有过那?样的尴尬,不好同她说起这?些,然而这?姑娘难得主动,圣上自然不会不解风情,他向苏笙那?边挪近了几分,唇舌覆上她的耳垂,温存了片刻,“好姑娘,你这?是尝出其?中滋味来了?”

夫妻最熟悉彼此,她这?几个月的变化圣上也是了然于心,只?是还没等他探索到更多的风情,这?份旖旎就因为阿笙怀了身孕而被迫延期到了十月之后。

有时候人的脸皮薄,自己想?要什么不会直接说,譬如阿笙每每想?吃些奇奇怪怪的菜,都会含蓄地问一问他:“圣上,您要不要尝尝柑橘煨酥肉?”,皇帝就晓得,下一次用膳这?道菜必得出现在千秋殿的案桌上,要不然这?姑娘会吃不下东西的。

“谁尝出滋味来了,您既然不喜欢那?就算了。”苏笙被他弄得蜷缩了身子,“我是担心您忍不住,看?您这?样君子,我就放心了。”

“朕喜欢归喜欢,可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保养自身,朕虽非君子,忍几个月也无碍。”圣上勉强克制着自己想?要解开她系带的手,温声问她:“不过阿笙要是不想?忍,郎君倒是可以帮帮你的。”

话音未落,她便已经转过了身,含羞将?身子往下几分,圣上震惊地瞧着如此大?胆的她,早已是意动心酥,他近来虽然有意,但半点逾越的打算也不敢有,然而心爱的女?子主动过来服侍,他这?个时候应该拒绝的,但要紧之处在她的手中,圣上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他揽过了她的身子,额头相抵,几乎不能自持,帐内的絮语一时停了,只?余下气息交绕的声音,直到最后的紧要关头,圣上才?低低地唤了两?句,“阿笙,阿笙。”

两?人衣衫完好,在这?隆冬腊月却都有些汗意,苏笙躲在被子里不敢抬头见那?一片狼藉景象,她像是做了坏事的孩子,手足无措道:“圣上要不要叫水?”

皇帝从那?奇妙的幻境中缓过神来,君王的教养与自尊不允许他自己来做这?种纾解的事情,然而被她这?样服侍了一番,他竟也觉出了其?中妙处,他望着做了坏事还一脸无辜的妻子,几乎是有些责备的口吻,“不传水,你的手怎么办?”

她自己虽然没得到这?种乐趣,但头一回替人做这?种工匠活,苏笙的面颊比承恩之后的娇红也不差什么了,她那?盈盈的眼波好像是圣上给她受了什么委屈一般,“我做什么了,只?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还不是怕时间久了陛下按捺不住……去?寻了别人。”

圣上见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他扬声吩咐外面送水进?来,转而揽了她低笑:“阿笙要吃飞醋,尽管说出来就是,朕还能不顾皇后的心意,再去?临幸别的女?子吗?”

“那?臣妾可说不准,万一您哪日心情不好就去?了呢,我有着身孕不能服侍,闹起来又不占理,平白被人笑话。”苏笙现在多思?多虑,想?一想?那?场面都觉得难受,“我听阿娘说,那?些高门的夫人有孕的时候都会把自己亲信的陪房丫环给夫君,但我舍不得把藏珠给陛下。”

圣上“嗯”了一声,不经意地拨开她的碎发?,笑吟吟地问她,“你是舍不得那?婢女??”

苏笙并不曾意识到皇帝的重点,她愕然抬头,心头一颤,“您还真瞧上她了?”

皇帝默然片刻,他真是被这?姑娘弄得没了脾气,苏笙被他锐利的眼神扫过,见天子微微抿唇,似有怒意,忽然福至心灵,轻轻啄了一下他的下颚,“不是,我是舍不得郎君。”

“你简直就是上天派来克我的妖精!”圣上轻轻敲了一下苏笙的额头,动作与她的阿娘倒是很像,“朕今日宴后批了一些奏折,可现在瞧来,那?些浑话都不如你一个叫人生气。”

她封后的夜里怀疑着他要去?临幸哪个美人,还以朝臣之家来比拟皇室,圣上花了很大?的力气

苏笙只?是十分温顺地认了一个错,却不接他的话往下说,她静静地枕在郎君身侧,完全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圣上微感诧异:“阿笙不问问朕为什么生气吗?”

“您不是已经说了朝中的事情叫您烦心,那?我还有什么好问的?”苏笙轻声道:“要是您愿意说,肯定早就告诉我了,若是军政机密,我问了还叫您多心。”

圣上怜爱她,也愿意给她尊荣与权力,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喜欢一个权欲很强的女?子,大?圣皇后干政弄权的前例放在那?里,自己若是总询问国事,或许还会损伤和圣上的夫妻情分。

“是国事,但也是朕与你的家事。”圣上之前也想?过万一苏笙要询问,自己该不该瞒着她些,没想?到她竟然半点兴致都没有,“有东宫属官与辽东守城将?领向朕密奏,太子在东宫私藏了三千甲胄与天子服饰,辽东征战之际也是急功近利,弄得新罗民不聊生。”

三千甲胄看?着不多,但解释成太子养府兵也未尝不可,毕竟文皇帝也曾经允许孝皇帝私下养过五千精兵,宫廷服饰向来等级森严,不可稍作逾越,太子暗藏了唯独天子可用的衣冠,简直是其?心可诛。

皇帝的意思?是要给属国一个教训,打到国都也就算了,毕竟要立时三刻选拔出一批接管新罗的官员也是件叫人头疼的事情,这?地方本来就不富裕,前几任新罗王对大?唐天子也是极为恭顺的,像是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那?您便下旨给东宫,等战事一毕就诏他回京罢。”国家兴亡,最苦的不是末代的君主,而是黎民百姓,苏笙不清楚前方的战况,不过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她同太子曾是未婚夫妻,同圣上说起这?些也多有不便:“兹事体大?,郎君同宰执们商议过了吗?”

苏笙稍微有些担心,苏月莹无非是东宫的一个有子妾室,太子又不曾实打实地谋反,或许还不至于罪及一个良娣的家族,苏家只?是为东宫进?奉了不少银钱,希望能凭了太子的这?阵东风叫自家跻身官宦之列,应该也没替太子办些什么坏事。

只?要他们没有跟随太子谋逆的胆子,或许没有什么妨碍的,只?是苏良娣同地藏奴不可避免地要遭殃。

圣上望着她眉尖微蹙的模样,想?要再与她说些什么,内侍却已经立在了屏风之后,躬身请帝后用水。

他将?苏笙打横抱起,浸入那?温热的兰汤之中,让宫人去?收拾床榻。

“祸起萧墙,父子相残,这?种家丑,怎好说与外人知?道。朕预备过些时候再同宰相们商议废立之事。”

圣上柔和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他这?一生一旦打定主意做些什么事情,就一定不会回转,然而在她的身上却有诸多顾虑,“不过三郎如此不顾礼法,对我们的孩子来说算是件好事,朕虽气恼伤心,也是有限的。”

苏笙知?道圣上对她与腹中孩子的在意,人哪有不偏心自己亲生骨肉的,圣上本就有过这?样的打算,她现在晓得了皇帝的想?法,并不觉得惊讶。

“是是是,谁叫这?是您的老?来子呢!”苏笙撩水去?泼郎君的面颊,存了促狭的心思?,“圣上这?样疼孩子,将?来我一日三遍地说给他听,叫他好好孝顺您成不成?”

“阿笙现在仗着身上有免罪金牌,胆子倒是大?了许多,”圣上被她取笑,想?要生气却又顾惜着皇后的身子舍不得罚她,只?是慢条斯理道:“可你须得知?道,什么叫做来日方长。”

他说起“来日方长”的时候几乎是一字一顿,但这?些都是后话,现在她是有恃无恐,再怎么威胁,苏笙也知?道皇帝不会动她的,“郎君,你再这?样凶人,可是会吓到我和孩子的。”

她享受着郎君的服侍,几乎要在这?热水中昏沉睡去?,蓦然听到圣上开口道:“阿笙,朕有些时候真觉得,你要是一直这?样任性?下去?也好。”

苏笙勉强从浓重的睡意里挣扎出来,皇帝本以为她已经睡过去?了,见她眼睛都要睁不开还要勉强听着他说话,不免生出些怜爱之心,他轻手轻脚地把人抱到了榻上,替她擦干头发?,“好了,皇后快睡吧,朕不扰你。”

她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下意识地靠在了圣上的怀中,“圣人,东宫虽然存了不轨之心,但他又不曾铸成什么大?错,您就把他废为庶人幽禁起来,不会妨碍到我们孩子的。”

这?种话也就只?有她来说,圣上才?不会觉得反感,他轻轻拍着苏笙的后背,像是哄孩子一样,“我知?道阿笙心善,朕不会拿他怎么样的。”

有些事情天子已经有了主意,但哄一哄妻子他还是愿意的,阿笙现在困得这?副模样,明天起来或许都不记得自己同郎君说过什么。

“郎君,我不是为了他,同你经历了两?次宫变,我现在实在是害怕极了。”她含糊不清道:“就当是为这?孩子积一点德,您别再牵连其?他人了。”

她的困倦是真的,但还是勉强忍着睡意,趁着这?个时候替苏家求一份护身符。

那?是生养过她的人,即便是他们渴望从自己身上得到些什么,她避开也就算了。

襄王是圣上的手足兄弟,圣上依旧不留任何情面地处死了他和几个孩子,万一圣上介意阿耶献给太子的那?些银钱,削官抄家都是小事,起码要将?性?命留下来,而她和月莹虽然险些共侍一夫,但到底只?是一同做女?儿时彼此母亲不睦,后来又因为一个男子而互相吃醋,论起来她对自己从未用过什么以死才?能消恨的下作手段。

蝼蚁尚且偷生,稚子与弱女?无辜,就像是文皇帝囚禁自己长嫂与几位侄女?那?样,留他们一条性?命就是了。

圣上轻抚着她的头发?,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她的言外之意,只?是哄着她入睡,“明日午后还要受命妇朝贺的,阿笙别想?那?么多了。”

……

新后初立,苏月莹一早就带着皇孙乳母抱着地藏奴来千秋殿请安,原先这?位苏皇后还是宸妃的时候总是免了这?些小辈的请安,她不必来自讨没趣,但今非昔比,皇后是她的婆母,也是地藏奴的祖母,不管皇后见与不见,她出于礼数都应该让地藏奴过来拜谒,太子不在长安,太子妃又没有过门,也就只?有她能来婆母面前尽孝了。

苏笙这?一夜睡得不□□稳,早上睡得却好,半点也不愿起身,封后三天也是不必早朝的,圣上今日不朝,又见她夜里不安,便一道同她躺着,听见千秋殿的内侍有事要禀,便起身披了衣服走到外间,知?道是东宫那?位求见,便皱了眉叫她回去?。

苏月莹恭立在游廊阶下,见进?去?禀报的内侍折返回来,忙上前半步,“力士,不知?道皇后娘娘愿不愿意见地藏奴?”

她不过是太子的姬妾,荣耀尊贵仅限于东宫之内,若不是因为有了皇孙且储妃空缺,她甚至都不必踏入千秋殿的门。

“皇后娘娘昨夜劳累,今日尚在休息,圣人说皇孙还不足周岁,外面天寒,良娣以后不必抱着皇孙来了。”内侍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良娣,您还是请回去?罢。”

苏月莹的脸微微一僵,对于寻常女?子而言,婆母冬日吩咐不用请安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然而这?位正宫婆母从头到尾连个侍奉的机会都不肯给自己,那?就另当别论了。

圣人与皇后才?刚有了自己的孩子,就对东宫之子这?样摆明地嫌弃,当真翻脸无情,苏月莹想?起了这?些日子宫内外的传闻,圣上早就有了废立之心,一旦皇后产下皇子,那?圣上势必要废了殿下为自己的儿子铺路……

她强撑着谢过了内侍,让乳母抱着皇长孙一道回东宫别殿。

自从那?位崔氏死后,另一个孺人在殿下面前就怎么得宠了,东宫从长公?主府里带回的那?些曼妙妖娆的舞姬几乎没有动过,虽然也很少踏入自己的寝殿,但管理东宫内务的权力都暂时交给了她,苏月莹倒不会天真地以为太子转了性?子想?去?做和尚,知?道他只?不过是畏惧那?位新太子妃而已。

陵阳长公?主对这?个养女?爱若亲出,当然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如今新后有孕,废黜太子的流言不绝,这?位长公?主居然还沉得住气,这?同传闻中的长公?主可是半点也不一样。

苏月莹正低头想?着事情,却见兰颖略有些慌张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没见到地藏奴在睡觉么,这?样毛毛躁躁的做什么?”

苏月莹压低了声音斥责侍女?,还没等兰颖说些什么,一位身着华服的少女?已经迈入了她的寝殿。

这?位女?子衣着华贵,但看?着像是有什么症候,即便外面裹着厚厚的冬衣看?起来也觉得身子单薄,她的脸上带了怒色,竟像是来者不善。

“良娣当真好兴致,这?个时候了还有闲心在这?里看?账本。”

苏月莹在东宫主事日久,她虽不曾见过永宁县主,但这?姑娘腰间的玉玦明显是东宫随身之物,猜也能猜得出来。

她对这?位来势汹汹的姑娘微微颔首,吩咐人去?点了两?盏热姜茶送过来,神色疏淡,“殿下远在辽东,妾身自然要替他管好东宫,不知?道县主是哪里来的雅兴,竟然直闯太子内殿,我倒是没什么,不过县主就不怕吓到皇长孙么?”

东宫也不是由着什么人都能进?来的,不过太子从前曾给了这?位未婚妻自己的贴身之物,方便她随时到东宫一叙。

永宁县主突逢骤变,已然是气到了极点,她平日眼高于顶,即便不喜欢太子与其?他女?子恩爱有子,但未入东宫之前并不会插手东宫的内务,关心太子的姬妾如何,只?是眼前的苏良娣乃是原来准太子妃的亲姊姊,又一直掌管东宫,可偏偏有些事情必得要经过她的手。

“皇长孙?”永宁县主虽盛怒,然而还是等人都退了下去?才?出言讥讽,“若从父论,这?孩子当然是皇长孙,若是从母……”

“从母怎么了?”苏月莹有一点不好的预感,可她自问清清白白,也不怕这?位县主来说。

永宁县主嗤然一笑,“若从母论,或许这?孩子就要称陛下一声姨夫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觉醒来发现好多雷和营养液,没见识的我有点震惊555,尽量多写一点

苏月莹:好意外,皇帝儿媳妇变成皇帝大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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