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笙立在美人屏外,她静静地看着内间发生的一切,其实这样的事情她早有预料,只是她不愿意将自己显露在人前,便向外走了几分。
宸妃……从此以后她就真的从圣上的准儿媳变成了圣上的嫔妃了。
内侍监借口奉茶,悄悄走了出来,他?对苏笙微微躬身,“娘子,您可终于来了。圣人今日雷霆震怒,连座都没有赐,发?了好一通火气,奴婢才想着请您过来劝一劝。”
苏笙从侍茶才人的手中接过了托盘,“总管,我知道了。”
皇帝的心意原也没有人能摸得透,他?肯在后位上让步,其余的事情愿意怎样那也只好随他,跪了一地的臣子对此并无异议,圣上也就恢复了往常的通达宽和,叫人起身出去。
一众臣子向?外走去,忽然见内侍监同一个捧了茶盘的女官立在外面,不由得都是一怔。
果然天子后宫网罗了天下至极春色,那妩媚柔和的脸庞便如皎皎明月,窈窕的女子被罩在一身普通的女官服下面,显得英气端庄,见了这诸多大臣注意到了自己也不惊慌,只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
微风送来幽幽的香气,太子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女子做戏的本事更强一些,现在苏笙见到他居然面上没有一丝波澜,英国公也不好受了她的礼,便先踏出一步问安,“宸妃娘娘安。”
随在后面的几位朝臣才意识到这位绝色女子正是圣上说起的苏氏,便也都拱手问安。
原来,这就是陛下所钟意的女子。
苏笙是见过英国公的,她含笑答道:“哥哥不用这么客气。”
原先英国公没有点明的时候,太子装聋作?哑也就罢了,但他?点明了这女官的身份,难题就落到了他?的身上。东宫在人前一贯是谨守规矩的模样,他?僵着身子,对苏笙行了一个十分标准的礼:“庶母安。”
苏笙受了他?这个礼,心情万分复杂,然而等太子抬头的时候,四目相接,她却能见到太子的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剑一般,想要将人洞穿。
明明面上带着笑,却仿佛在看仇人似的,太子直起身掸了掸袍袖,泰然自若道:“孤还有些要事,便不陪诸位相公了。”
东宫远去,诸位宰执也各有自己的事情,或去弘文馆,或去集贤殿,过不多时也都消失在了太极殿的甬道外。
苏笙捧着茶进去,瞧圣上坐在御案前面色沉沉,奏折摊开,却不见君王动笔批复,知道他?心里并不高兴,将茶轻轻放在皇帝的左手边后立在案几一侧,等着圣上吩咐。
天子本来以为她过来时要哄一哄自己的,然而等了许久不见她开口,便端起茶盏,侧头瞧向了她:“这次的茶里你不会又放盐了罢?”
苏笙抿唇一笑,她这样娇憨的女儿情态,叫人见了仿佛天大的烦忧都可以抛诸脑后,“哪能呢,内侍监知道您如今生?气,这次的茶是侍茶的宫人冲泡的薄荷凉茶,我怕您喝了脾胃不和,没叫她们多用冰。”
盛夏时节也不能多用寒冰,这好像还是之前皇帝说过她的,圣上面上柔和了几分,旋即又来挑她的理:“你这是变着法儿地嫌朕年纪大了”
“这是圣上自己说的,奴婢哪敢。”
苏笙见圣上饮过了茶,将茶盏放在托盘之上要送出去,却被圣上捉住了手腕,“叫茶水上的宫人收拾,你忙这些做什么?”
内侍忙将茶盏端了出去,圣上似乎是疲倦极了,微微松懈,倚靠在御座的椅背,吩咐人道,“叫人赐膳到弘文馆,朕今日心情不佳,叫他们也为难。”
皇帝达到了一部分自己的目的,总归还是要安抚一下臣子,苏笙听了却叹气,她走到圣上的身后去替他按摩头部,希望减轻一些天子的疲乏,“您现下还没用过膳么?”
“用什么膳?”圣上饮了一杯凉茶,心中仍有些郁气未消:“朕已经气饱了。”
圣上大动肝火,早就没了心情和胃口,苏笙轻声道:“您其实没必要为了我做到这种地步的,做您的嫔妃……并不算是委屈了我。”
皇帝轻笑一声,“怎么,阿笙是心疼朕么?”
苏笙低着头道,“气大伤肝,无论如何,您也该保重圣躬的,我叫人传膳来,您消消气用些吧。”
这种保重圣躬的话他?不知道听臣子说了多少遍,但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却让人心里格外熨帖,圣上舒缓了神色,抚上她正在按揉自己太阳穴的手指:“你才是朕的心肝,只要你总这样笑一笑,朕无须特意保重。”
圣上神色平静,完全不觉得这话说得有多么亲昵过分,苏笙一下子抽离了自己的手,“还有心情取笑人,看来圣上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谁取笑你了?”圣上将人揽到了自己怀中,低声笑道:“朕与茂郎商议过,宸乃北极之星,素以帝王自称,你是宸妃,不是朕的心肝还能是什么?”
苏笙还从未这样被人当成掌中珠玉一般珍视,她稍稍抬头,对上皇帝的眼眸,那深里的东西她看不透,但是此刻圣上的眼中仅有她的倒影,“圣上,您册封我这样的封号,不会叫相公们生?气吗?”
皇帝怜爱地啄了一下她的面庞:“朕都已经退让至此,他?们还有什么不足意的?”
人的本性都是折中调和的,若是皇帝一开始就说要封苏笙为宸妃,那么几位宰执定然不会同意,左右四妃悬空,何必再设封号,但是圣上已经为了立苏氏为后的事情与大臣们争执了几日,皇帝肯松口让步,臣子们也不能干涉皇帝封妃上的任性。
内侍监轻轻摇了一下铃,苏笙想起他?请自己来的本意,“圣上既然已经不生?气,就用些膳罢,总管早就叫人热着了。”
“朕与你到了这种地步,还要这样唤朕吗?”
苏笙瞧着外间上膳的内侍鱼贯而入,她现在还是初尝情爱滋味的女郎,不想同他?在人前如此腻歪,“那您喜欢我如何称呼,我照做就是了。”
内侍监目不斜视,将罗汉床那处的案几收拾了一下,把几样小食都放到了桌上,试毒的内侍当着皇帝的面尝过了菜品,众人才一同退了下去。
“你阿娘是怎么称呼你阿耶的?”圣上不急着用膳,反而在少女柔软的唇间留恋缱绻,诱哄她开口:“是叫表字,还是像旁人一样,称呼郎君或者哥哥?”
“都不是,”苏笙摇了摇头:“阿娘就是叫他主君或者老爷,您是天子,又……成熟稳重一些,那些民间称呼不大适合您。”
圣上长她一轮有余,叫哥哥,她哪里叫得出口。
皇帝大概是歇足了,苏笙想起身服侍他?用膳,圣上却道不必,直接将人抱到了摆放好膳食的罗汉床上。
圣上似是无意间提起,“你同茂郎也没见过几面,他?长你二十岁,怎么叫他哥哥还叫得这样亲热?”
屏风外的话一字不落地进了圣人的耳朵,苏笙被男子有力的臂膊禁锢在怀中,面上嫣红一片,强自辩解道:“谁叫那是您给我认的亲眷,我倒是也想随着阿瑶称英国公一句叔伯,还不是怕您不高兴,我才要叫他哥哥的。”
叫皇帝和叫英国公这怎么可能一样,英国公是她名义?上的兄长,叫也就叫了,但圣上这样诱人开口,却是情人间的调情。
皇帝被她微微刺到,但也不恼,“以后你就是内宫里的人了,再不许这样叫他。”
“那还请陛下明示,我该如何称呼他?”这桩亲眷本来就是圣上自己牵的线,这些称呼上的小事当然也要听皇帝的。
“就按封号唤一句国公好了,这有什么可叫卿卿烦恼的?”圣上尝了一口她舀到唇边的羹汤:“你日后除了大宴,也不会有什么机会见到他的。”
“宫里什么时候有这个规矩的?”苏笙觉得有些不对,只听说过嫔妃入宫之后需要父母亲眷反过来跪拜,但还没听说过要改称呼的,“内宫里的人不能按照从前称呼父母兄弟吗?”
“宫里没有这个规矩,不过朕听了总觉得刺耳。”圣上亲了亲她的面颊,“朕都不能叫阿笙这样心甘情愿地称呼,凭什么他?能?”
书房里这一顿膳用得有些缠绵,内侍监站在外面发闲,文力士见总管毫不惊慌的模样,也不由得感慨万分,袖了手和他?打?哈哈,“总管,您说这御书房什么时候有过现下这样的光景,圣上训斥了相公们,咱们竟也能这样舒心自在。”
“这才到哪?”元韶朝里间瞧了一眼,圣上如今得偿所愿,恐怕就是再怎么棘手的事儿也不能打消天子心中的欢喜,“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圣上看重宸妃,咱们也就不用成日价地提心吊胆了。”
只是不知道,这宸妃最后究竟能走到哪一步了,有没有那份登上后位的福气。
……
九月中旬,新罗再度试图越境掳掠,天子优容新罗已久,屡派使节申饬,新罗王依旧阳奉阴违,不尊圣可汗之诏,天下承平日久,但也并非无人可用,皇帝以太子为统帅,亲赴辽东督军。
十月天子万寿节,花鸟使采选各地女子进宫,帝独悦英国公之妹,册其为宸妃,赐居千秋殿,其余诸人除了皇帝赐婚的贵女,依照品行才学分封,或入六局任职,或入掖庭填补缺位,不一而足。
皇帝到底也没有将太子逼得太紧,给他?留了一些颜面,待他?领兵出征之后才借口选妃,选在自己的万寿节上册封苏笙,皇帝的万寿节本就隆重非常,又逢这位宸妃入宫行册封礼,更是热闹非凡,在这样热闹的日子里,也没有人注意到原本定下的准太子妃苏氏也在这一日里被送往了感业寺带发?修行。
苏笙穿了一袭册封礼服,跪在玉阶下听宣,待典仪官宣读过册封诏书,群臣共至重华殿恭候天子与宸妃驾临,祝祷天子万寿。
殿内歌舞俱备,圣上着天子冠冕,携了宸妃一同入殿,二人拾级而上,同登御座,受了众人的朝贺,酒过三巡,而后才叫舞女乐师一同奏乐歌舞,圣上挥退了斟酒的内侍,自己亲自斟了一杯西域进奉的葡萄酒,奉与了苏笙。
“陛下,您今日喝多了么?”苏笙将手指抵在了金杯上,轻声推拒:“您忘了,臣妾喝不了这些的。”
她饮得多了,就容易做些出乎人意料的事情,这皇帝也不是不知道,但圣上今日已经受了臣子们不少的敬酒,御容微醺,显然也已经有些醉了,不记得也是常理。
“今日这里的一切都是为了你,阿笙,你饮些酒无妨。”圣上目光灼灼,他?声音似佳酿一般醇厚,眼神却明亮得很,看向?她的时候苏笙都会不自觉地脸红,“朕在御苑见到你的时候,你醉倒在湖石之上,正似芙蓉压枝倾倒瑶台,满苑秾华艳景亦不及你意态风流、国色天香。”
她坐在天子身侧,同登御座,是皇后都不一定能拥有的荣耀,不知道圣上之前是说过了什么,这些臣子也视而不见,默认了皇帝将她带到这宫殿至高之处,一同受了众人庆贺。
“今日是您的生?辰,您说为了臣妾,我怎么受得起。”苏笙虽然不会太过自轻,但也知道嫔妃没有资格同皇帝共饮合卺酒,能同他?在宴上共饮也是好的,心下微动,接过了圣上手中的佳酿,掩面饮尽。
底下的女眷见圣上与宸妃对饮,也有来凑趣敬宸妃一盏酒的,吉祥话都没断过,圣上瞧着她面色娇艳如牡丹含露,便按下了苏笙的手,“你略微尝尝就是,别喝多了”
他?望着小姑娘已经有些迷离的眼睛,附耳低声与她调笑:“你喝多了,今夜我二人还如何得趣,不怕朕弄痛了你?”
圣上意有所指,两侧侍奉的宫婢听了都羞得低头,暗地里羡慕帝妃的恩爱。
苏笙被那颇具侵略性的目光瞧得身子微颤,但当着众人又不好任性推拒,只能没什么实际作?用地嗔怪他一句,“臣子们都在呢,陛下您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圣上笑而不言,手指却不经意间抚过她的头发,直到与几位近臣又饮了一杯,方附身过来:“好,我们回去再细细分说。”
苏笙面色愈发?嫣红,比饮了那几杯酒还要来得厉害。
“今日是朕与宸妃的好日子,你们这样敬酒,是要灌醉她么?”
几位敬酒的臣妇都是经过人事滋味的,被圣上笑着责怪,一个个也是掩面而笑,圣上终归不是寻常人家的郎君,宸妃也不是可以由亲眷任意观赏的新妇,她们告了一声罪,退到自己的席位上去。
既然皇帝已经发?了话,剩下过来敬酒的女眷,苏笙不过是微微沾了唇,这就算是喝过了,给人几分薄面。
陵阳长公主也携了永宁县主参加万寿宴,她的义?女如今成了准太子妃,天子儿娶公主女,圣上纳妃这样隆重的场面她自然也是要参与的,但或许是因为心境变化,她从前惋惜圣上自从阿娘做下那件事后再没了与嫔妃欢好的心思,现在自己宠爱的女儿做了太子妃,却又忧虑圣上与这位新晋的宠妃孕育子嗣,将来影响了永宁县主和东宫的前程。
她也被人敬了几杯酒,醉眼朦胧间,她向高台望去,那一袭红衣的美貌少女叫人觉得莫名熟悉,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一般。陵阳长公主其实只见过苏笙一两面,但女无美丑,入宫见妒,那惊人的美貌也曾给陵阳长公主留下深刻的印象,永宁县主见母亲似乎是喝醉了酒,居然已经忘记礼仪,紧盯着上位看去,心下不免一惊。
“阿娘,您喝糊涂了么,怎么能直视天颜呢?”永宁县主替母亲捏了一把汗,她悄悄看了一眼圣上,天子今日兴致颇高,不是在同旧日亲近的臣子说话,就是瞧着宸妃,并没有怎么留意到自己妹妹这边。
“沁娘,你见过原先那位长乐郡主吗?”陵阳长公主稍微清醒了一些,她不知道怎么回事,隐隐觉得不太对,不过皇兄一贯端方持重,平日又不在内宫流连,大约是自己喝醉了开始胡思乱想。
永宁县主摇摇头:“没有,殿下只同我说起过这位苏氏娘子,但后来她病重,又被圣上送走了,我怎么可能见过她?”
陵阳长公主想想也觉有理,奈何御座太高,她瞧不清内里情状,这位小皇嫂虽说是皇祖母族中出来的女子,但她从未见过,美人如花,遥隔云端,她心有疑虑又如何,那美人坐在皇兄身侧,岂容她质疑。
“我让你同东宫说起圣上立妃的事,殿下这几日来信了没有?”陵阳长公主放弃去关心这位苏宸妃与长乐郡主的相似之处,转而关心起太子,皇兄将东宫与永宁县主的婚事暂且定在了太子凯旋之后,圣上有了新宠,太子不会不关心的。
永宁县主摇了摇头,她成了太子未婚妻后,东宫要处理的事情忽然就变多了陪她的时间也不似以往那般多,她一个女郎,虽然出身簪缨世家,但也不懂得行军打?仗,要不是长公主驸马偶尔来信,她都不清楚太子到了何处,“殿下人在战场上,恐怕没有心情理会这些宫闱之事。”
陵阳长公主微微蹙眉,她丈夫也跟着一同去了辽东,还时不时会派人送一些报平安的信回来,但是太子……她望向?远处的东宫良娣,原本苏月莹这样的女子是不能出来观礼的,不过有了东宫长子,她倒是也沾了些光,可以陪坐末席。
毕竟现在沁娘还没有嫁过去,恐怕在太子的眼中,自己的正妻还不如一个替他生?育了儿子的良娣更亲近。若是有什么信,恐怕也是寄给了这个妾室。
苏月莹连上前敬酒的资格都没有,因此也没能瞧到这位与她同姓的宸妃娘娘是如何的高贵典雅,艳压群芳,只是多少有些羡慕——姑母教了她和阿笙许久,最后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费了心思,还叫太子娶了那有名的悍妇之女。
还不如一个孤女命好,刚刚入宫选秀,就被圣上瞧中选为皇后,要不是群臣反对,哪里会止步于一个宸妃,宸字往往只有天子可用,从不曾做过嫔妃封号,圣上这样抬举她,万一将来这个宠妃有了皇嗣,自己的位置就更加岌岌可危了。
苏笙头一回坐在高台之上坦然俯视众生?,底下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但是那些人却不敢直视自己的容貌,她像是超脱于众人之外,连心胸也变得宽广起来,即便是见到阿姊和那位曾经叫自己心生?不满的地藏奴,也没有太多的感触。
圣上见苏笙有些愣神,悄悄在案底下挽住她的手,“可是累了,要不要朕散了宴席,同你一起回去?”
“不用的,您过生?辰热闹些才好。”苏笙为他夹了一箸肉食,柔声道:“您喝了这么多的酒,还是得吃些东西,仔细伤胃。”
圣上看着她夹来的鹿肉,心知这姑娘恐怕连自己夹的是什么都不清楚,却还是故意逗人:“宸妃放心就好,朕今日虽饮了酒,但还不至于不能行事。”
真?醉了的男子根本就不能人道,圣上既存了与她温存的心思,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失了分寸。
酒过几巡,天子看似不胜酒力,便生了退意,这一场隆重的寿宴比之从前早结束了一个时辰,圣上携了宸妃回转后宫。
圣上醉后大约也有些不讲道理,紧握了宸妃的手登上御辇,手上用了些力气,不许她稍有推辞,臣子们不好惹怒饮醉的君王,识趣地没有说起嫔妃当却辇以示与皇后有别的事情,恭送着帝妃登辇远去。
内侍们抬着宫妃所乘坐的步辇在后面跟着,苏笙被圣上揽在怀中,心里稍感忐忑,她依偎在圣上身前,偶尔无聊才会启开窗扉眺望窗外景色。
夜间的太极宫灯火璀璨,远处还有铁树银花,绚烂的金弧划破天际,美得无法言说,只是看着看着,苏笙却觉出些不对。
“圣上,这不是去千秋殿的路。”苏笙微感惊异,御辇所行之处极为陌生?,看着去路,既非圣上的太极殿,也非她所居住的千秋殿。
皇帝的醉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然不见了,他?温柔地凝望着自己心上的女郎,“朕同你今夜到甘露殿去。”
苏笙没听女官讲起过封妃有这一项流程,眼中流露出疑惑的神色。
但等车驾到了甘露殿,苏笙就知道圣上此举是何意思了。
甘露殿已经搭好了青帐,红毯从宫门处直接延伸到了大殿,宫院之内彩灯张结,还备了许多要洒在红毯之上的五谷杂粮与米袋马鞍。
这些与天子封后的高雅典仪不同,处处透露着民间的气息。
“朕暂且不能给你后位,但其他夫妻之间应有的事情,朕却是给得起的。”
圣上执了新婚郎君所用的弓箭,连射三箭后才在她眉心印下一吻,从内侍的托盘上取了团扇与木棒放在她手中,“朕闻民间有‘下婿’之俗,‘催妆’与‘障车’是来不及了,夫人不嫌弃,就先从这处开始罢。”
下婿是女方家中的女客要拿了木棍轻轻敲打新郎,告诫新郎婚后不能欺辱新娘子,但天子地位尊崇,谁也不敢损伤御体,此处又没有苏笙的亲眷,也就只有苏笙才能打皇帝了。
苏笙犹豫地执起木棒,她望着眼前这个男人,这是她的夫君,也是她的君主,是她一辈子要相随的人。
她轻轻在圣上的腰间敲击了一下,眼中忽然流出泪来,哽咽的声音与眼前欢乐喜庆的氛围并不相符。
“圣上,您以后可千万不能欺负我。”
作者有话要说:催妆和障车其实和现代还是很像的,不过下婿这个比较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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