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月将手里的红色灯盏放在几人面前,灯盏中的火苗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地脱离金色的鎏金莲花灯盏,随后化为一条细线围着几人在空中划出一个圆形的符文图案。

当阵法的最后一条火线勾勒完毕,晏归荼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力场环绕在他们身边,将他们困在阵法范围之内。

蹲在旁边的吴茱萸拔了根头发,试探性地靠近阵法边缘。

下一秒,他手里的头发直接化为灰烬,空气中瞬间弥散开一股并不好闻的味道。

其他人:“......”

狐月的目光逡巡周围一圈,最后落在了晏归荼身上:“谁先来?”

晏归荼不动如山地坐在原地,完全无视狐月的目光。

“我先来吧。”吴茱萸自告奋勇道。

狐月上下扫了他一眼,淡淡地点点头:“第一,谜面即谜底;第二,除了你自己没有人能告诉你谜底是什么;第三,当你得到谜底的时候你会发现自己就是谜底。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告诉我答案是什么?”

吴茱萸眨眨眼,回头看着晏归荼几人。

司华年有些着急地跟着看向晏归荼,这狐月说的什么他都没听明白,要是能猜出答案就见鬼了。

云君眉蹙眉看着阵法之外的狐月,苦苦冥思着这个谜语的谜底。

站在晏归荼身后的凌江羽瞳孔微缩,随后抿了抿嘴角,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晏归荼若有所察地回头看了凌江羽一眼,小弟子不自觉地回避了他的眼神。

他能肯定,这小子已经猜出了答案了,毕竟是原著中能与男主平分秋色的终极大反派,脑子绝对好使。

然而吴茱萸还蹲在地上苦思冥想。

看着旁边点燃用来计时的细细檀香逐渐往下烧,他的眼神也跟着变得紧张起来。

狐月似乎十分享受游戏对象猜不出答案时惊慌不安的情绪,冷清的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意。

时间越来越紧迫。

狐月懒洋洋地将视线转向晏归荼几人:“你们也可以帮他回答这个问题。”

司华年同情地看着神色紧张的吴茱萸,犹豫着想开口,却被凌江羽一把拽住了衣袖。

凌江羽仰头盯着狐月,被晏归荼画得脏兮兮的小猫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我们帮他回答,有条件的吧?”

狐月微微挑眉看着凌江羽:“倒是个聪明孩子,的确有个条件。你若帮他答对了,他可以免于被扔下船的下场,但是你若答错了,你要跟他一起被扔下去哟。”

司华年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打消了想帮人的念头。

在吴茱萸绝望的眼神中,计时的檀香无声地燃尽了最后一点暗红色的香料。

就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的瞬间,吴茱萸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拎到半空中,随后毫不客气地将他扔进了黑色的河里。

平缓的河面甚至连浪花都没有溅起,便悄无声息地将他吞噬下去。

霎时间,空气仿佛凝滞了。

司华年紧张得脸色都变了。

他不算聪明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笨拙,连听懂谜面都费劲更何况猜出谜底了。

看着平静无波的湖面,他仿佛看到了自己也被黑色的河水吞没的场景。

“接下来,轮到你们了。”狐月微笑地用手中的灯笼手柄指了指晏归荼,轻启朱唇,“何物坚若磐石,却可被言语摧之。猜吧。”

晏归荼懒洋洋地看着狐月:“我可以向你提问么?”

狐月眼神错愕,随即轻笑颔首:“当然可以,但是回不回答就看我的心情了。”

“你身上的衣服挺好看,在哪里买的?等进城了以后我也要给我家小丫头买一套。”晏归荼微笑问道。

狐月瞟了一眼已经燃过三分之一的檀香,笑容温和:“这是城主府上的绣娘亲手缝制的,外面买不到。不过阁下若想给这位小姑娘买,可以考虑去彩蝶坊。那里的衣裳大都是卖给女修的,虽然价格贵些,到底手工精制,也适合这十来岁的小丫头穿。当然,前提是你们有机会踏上黑水城的土地。”

“多谢指点。”晏归荼笑眯眯地回头看着表情紧张的云君眉,温和地揉了揉小丫头的发顶,“我们家丫头这么好看,必须得买一身像样的衣服。”

“师尊,香,香!”司华年忍不住开口提醒。

晏归荼回头,那根细细的香已经烧完了三分之二。

就连站在后面的凌江羽也控制不住地露出了两分焦灼。

云君眉更是紧张得小脸都皱成一团了。

晏归荼用手里的烧火棍戳灭了那根檀香,侧头看着狐月:“沉默,我的答案对吗?”

狐月微微一顿,滞了片刻后有些不甘心地点头:“没错。”

她的目光又转向了凌江羽,这一行人中最小的那个孩子。

凌江羽云淡风轻地看着狐月。

“可独有而不可分享,一旦分享便会消亡。”狐月蹙眉看着凌江羽,她十分不喜欢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少年那冷静到近乎冷漠的眼神。

她手中的香还没点上,凌江羽就已经干脆地回答道:“秘密。”

狐月:“......”

她用怨毒的眼神看了凌江羽一眼,这一次把目标锁定在司华年身上,伸出自己的双手,语气森然:“猜猜我的手上有几个手指头!”

司华年茫然地睁大了嘴巴,看着狐月白皙纤细的双手。这不是分明有十根指头么?一眼便看出来的答案竟然还要他才猜?

难道狐月是故意要放他一条生路?

注意到狐月的眼神充满恶意,司华年就算再笨也知道这不可能。

答案太过于简单反而叫他不敢轻易说出口。

晏归荼眼底的笑意微敛,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手里的烧火棍,心底杀意顿起。这狐月接连两次失利,怕不是已经乱了章法,连对自己这么残忍的字谜也说得出来。

他倒是不在意这女人的手指头还会不会安然地长在她的手上,他不高兴的是,这个女人拼着手指头不要了也要让他弟子去死的扭曲心态。

晏归荼抬手拦住了准备回答的司华年,慢悠悠地晃了晃手里的烧火棍,笑容可掬地看着狐月:“我来代他回答吧。”

狐月的眼底掠过一丝几近疯狂的喜悦:“也可以,不过要是猜错了,你们两人都要死!”

“我猜,一根也没有。”晏归荼话音刚落,狐月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强大无匹的精神威压瞬间朝着自己排山倒海扑来,而她却像是一只被毒蛇盯紧的青蛙,根本难以动弹分毫。

下一秒,利刃断指的强烈剧痛侵袭全身,饶是狐月拥有金丹期的修为也根本没有看清自己的手指头到底是怎么被削去的,只是染血的十根手指头胡乱地散落在甲板上,有一根还滚到了她的同伴脚下。

狐月不断地发出凄厉如怨鬼般尖锐的叫声,跪在地上颤抖地将自己只剩下一双手掌的双手捧在胸前。

然而很快,她发现了一件更加让她惊惶的事实,她根本无法调动自己体内的灵力止血。一股外来的强悍剑气正在贪婪地蚕食着她体内的灵气不说,甚至还沿着她的灵脉侵向她的紫府要害!

她的两名同伴眼神微愕,但很快就意识到眼前其貌不扬的中年人并不像他看上去那么简单。至少他们三名金丹修士竟然都没有看清楚晏归荼究竟是怎么出手的。

几乎是在狐月发出惨叫的瞬间,凌江羽的眼前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遮住。

微凉的手掌轻轻地贴在他眼前,熟悉的冷香味道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凌江羽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自己打算推开晏归荼的手,任由晏归荼将自己的眼睛严严实实地遮住。

尽管他已经亲眼见过了自己的家人被人活生生地剥皮剔骨那鲜血淋漓的画面,对于再怎么残忍血腥的场面都已经能做到无动于衷,但是依旧放任自己接受了晏归荼温柔的保护。

晏归荼笑眯眯地伫立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浑身抽搐不止的狐月:“你看,我猜对了吧?还有一个谜语,你可以继续问。”

狐月的同伴鬼卿和折颜两人面不改色地捡起了狐月的断指,走过来将狐月护在身后,眯着眼睛打量着晏归荼:“阁下是何门何派?”

晏归荼微笑回答:“抱朴宗掌门,晏归。”

鬼卿眉头微蹙,修界里有几分名气的门派他都记得,这个抱朴宗的门派他却从未听说过。

但是不管怎样,晏归荼的修为在他们三人之上。

鬼卿放缓了语调:“你们可以渡过黑水河,不必再猜谜语了。”

“鬼卿!”狐月怨毒地抬头看着晏归荼一行四人,忍着剧痛一字一顿道,“城里的规矩不能废!”

看样子,她若是不能把这四个人扔进河中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狐月,你伤口的血止不住。”折颜尝试着用玉瓶里的药粉帮助狐月将手指接回去,但是她发现,用寻常的方式并不能为狐月止血治伤,旋即缓缓地抬头看着对面的晏归荼,“这伤口像是被剑气所伤。”

狐月的伤口断面整齐,有一股外来的力量附着于她的伤口之上,阻止了药粉对于伤口的治疗,而且还在不断地破坏着狐月自己体内用于治愈伤口的灵力。

故而狐月的伤口才会血流不止,若不是她修为扎实,换个人来只怕早就扛不住了。

如果晏归荼是个剑修......

元婴期而且可以剑气外放的剑修,即使是在修真界都可以算是能够横着走的强者。

“晏掌门,”鬼卿上前一步,冷俊的脸上挤出一抹硬生生的僵笑,“狐月是城主夫人的弟子,我们城主夫人又是个最为护短的性子......”

他话音未落,一根黑漆漆的烧火棍就抵在了他的肩头。

“巧了,”晏归荼笑嘻嘻地摆弄着手里的烧火棍,“本座也爱护短。这次只是个小小的教训,下一次我可不会这样客气了。”

说着,晏归荼牵着凌江羽,领着俩大的弟子走到了船头的甲板上去了。

凌江羽不经意地侧头,看到了满地鲜血。

他扫了一眼半跪在地上痛苦得面如金纸的狐月,淡然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鬼卿,你用灵力封住狐月手臂上的灵脉,避免残留的剑气顺着灵脉进入她体内,我来想办法把这些剑气摧毁。”折颜略带焦灼的声音从后面传入几人耳中,“再不快些,恐怕就接不回去了。”

凌江羽微微垂下眼眸,乖巧地任由晏归荼牵着自己的手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