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半个?秋季,弗利维亚教会的使团都留在亚拉坦。
在圣子获得生命之树果实后,她的“火种之力”再一次得到祝福,王国各地都有人来觐见,辛西娅在萨拉丁的指导和?陪伴下学会了怎样隆重的接待国宾,让他们对圣子背后的教廷充满信心。
弗利维亚圣殿的御座上,老教皇西蒙德希望使团在冬季来临之前赶往阿梅利亚。
从西蒙德一声不响的消失,再到现在精神?抖擞的重新坐回御座上,全?得归功于圣子。
她的人及时发现西蒙德在夏宫的密室里因诅咒而不慎陷入昏迷,远在亚拉坦的辛西娅不得不将自己的“火种之血”传送给西蒙德,这才再一次把老教皇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秋日将尽,萨拉丁把弗利维亚教会使团移到阿梅利亚王国,地图的最北端的冰霜之城。
一路从沙漠地带来,进入阿梅利亚边境后就是天堂,纵使是凛冬之境,在寒冬正?式来临之前,河谷仍旧是金黄,坐落在飘雪的山尖脚下,白峰对峙,形成了格外美丽的视觉差异景象。
这里虽然地处玛耶纳边境,但并不像外陆那么荒凉,这里是商会行走?的必经之路,云集着各地来往的商人,但只有人类,看不见别的任何种族。
从边境一直蜿蜒到内陆,这里呈现着令人惊奇的巨大的市场,出售着各式各样令人眼花缭乱的物件。
黑曜石的马笼头,刀鞘镶金边的匕首,比肌肤更柔软的丝绸,还有喷香扑鼻的助兴魔药剂,以及各种材质的软皮鞭,轻薄的内里纱衣…
蕾尼眺望着越来越近的故地,那是高踞在内陆城市北方山上的城堡,雄伟庞大,是座真正?的无?与伦比的宫殿,没有人比她更熟悉那里。
直到她的下巴被?轻而有力的手?拧过来,啪的一下窗户就被?关上。
萨拉丁没有放开?手?,但动作相当轻柔,“一会儿我会先去王宫,你不必和?我一同去。”
蕾尼一时默然无?语,然后试探着问,“真的可以吗?”
“是的,我的小?侍臣。”他一如即往温柔的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等他把手?从下巴上放开?时,已经有一个?深红的手?印了。
蕾尼眸光微动,看了眼坐在她对面,瞌着眼的主教,面容沉静而温柔,最近他情绪越来越稳定,即使尼禄在那之后又陆陆续续吸收了好?几?次他身上的粉色物质,但都没再出现过异常的情况。
反而萨拉丁的表现越来越温柔,脾气好?的不像话,也不像刚开?始那样需要?时刻停留在他的灼热视线里。
反而在生命之树祭典,以及圣子找回/教皇后,萨拉丁对于她的态度变得明显亲密起来。
关于教皇,蕾尼目光穿过萨拉丁平静的面容,血腥骑士的密信中只有一句话,“返回御座”但后面却加了一个?红色的倒三角符号,这个?符号代?表对于调查事件本身依然存疑的状态。
西蒙德在不依靠自己血液的情况下,单单只靠圣子之力就能压制诅咒?
从弗利维亚离开?前,她已经给西蒙德留下足够多的血液,血液被?血腥骑士团保管,即使她不在的情况下,西蒙德也仍然受她支配。
但中途他竟然消失了,再次回到御座上时,诅咒仍然还在,只是他需要?的血液来源变成了圣子,而骑士团暗中让他服用?自己的血液时,西蒙德竟然开?始剧烈的呕吐,并且情绪失控大骂特骂。
蕾尼心底油然而生的烦躁让她再次拨开?车窗朝外望去,她总觉得自己漏掉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不是处理西蒙德,而是再次把萨福从危险中心转移。
与此同时,萨拉丁睁开?漆黑的双眼,异常的平静,压抑着的目光捻揉着白皙纤细的脖颈与红如浆果的唇瓣,久久不肯离去。
波利斯请萨福“做客”的地方在一处偏远的塔楼里,塔楼也的确是位于他的私人庄园,只不过这个?庄园已经荒废已久。
这里安静的吓人,除了盘旋在塔顶凄厉乌鸦的叫声,几?乎没有其他任何声音,蕾尼隐藏在灌木丛里,十/字/弩悄无?声息的射中看守着塔楼的王宫的卫兵。
萨拉丁去了波利斯的王宫,而她甩掉一路跟随的骑兵,独自潜入。
塔楼的隐蔽侧面的高窗很古老,蕾尼抿紧嘴唇,视线冰冷,她扫视着窄窗,波利斯的待客方式实属别致,深色木材做成的窗框,上面镶着铜饰。
蕾尼把手?覆盖在铜饰,白光亮起,轻易的推开?了窗闩。
她顺着碎石铺成的旋转楼梯一层层往上,一直到第六层的时候,看见紧闭的木门,里面传出轻微的锁链的响动。
蕾尼气的脸色发白,汹涌的怒气在心头冲撞着,眼中的杀气毕现,她大步上前,忽然脚下踢到什么东西,是人的腿骨块。
正?要?推开?木门的时候,忽然里面的门闩弹开?了,吱嘎一声缓缓露出门缝,蕾尼放在门上的手?有些抽搐,她像是心里预感到什么。
冰原里刺眼的阳光从铁窗外透进来,女人端坐在笔直的高椅上,锁链从她身上缠绕,一直到脚踝。
她闭着眼,像是睡过去,手?臂自然的平放在椅柄上,头顶盖着一层轻薄的蓝色纱拖曳至地面,脖颈上带着绿松石项链,面容如白蜡。
她一动不动。
“萨福?”蕾尼轻唤了一声,像是怕打扰到对方的清梦。
蕾尼把头靠近她的呼吸,没有呼吸能拂动她的任何一根发丝。
“啊…萨福…我来了…”
蕾尼缓缓把锁链融掉,没有了锁链的支撑,女人向外倾倒,但被?她及时的抱在怀里。
屋里悄然,她的喉咙被?堵进了砂石,再也说不出任何话,只能一下又一下抚摸着萨福冰凉的双颊。
她的发丝上还停留着晨间的雾水,有着玫瑰花和?柠檬散发的香气,就像是刚刚睡过去。
“走?,我带你回家。”
蕾尼把萨福抱在怀里,松散的栗色长发拂到她的肩后,在地上机械而漠然的开?始画着魔法阵,如果有任何一位高阶魔法师在场,他们我就会发现此时地面上即将出现的是召唤亡灵的起死回生的禁/忌魔术。
忽然,蕾尼的视野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是高椅背后的镂空雕刻但被?大火烧出黑痕的大衣柜,里面有双眼睛正?往外看。
诡异又荒唐的氛围笼罩着她,她缓慢的站起来,帮萨福整理好?衣服和?支撑点,走?到衣柜前,轻轻拉开?。
一个?三四岁的小?孩抱膝蜷缩在衣柜里,穿着一件破旧赃物的亚麻衣,灰白的大眼直愣愣的盯着她看,铜红的发丝垂落在稚嫩的胳膊上,冲她扬起明晃晃的笑。
她看见小?孩朝外伸出双臂,高兴的叫了一声,“妈妈,我在这!”
蕾尼微微侧过头,方才在椅子上的被?锁链缠绕的女人已经把小?孩接紧怀中,闻声细语的哄着,不停的亲吻着小?孩的头顶,轻轻拍着幼嫩的脊背。
“萨福…”蕾尼低低地喊了一声,女人忽地转过头凝视着她笑了笑,场景瞬间一转,变成了蕾尼熟悉的大宫殿。
静谧的午后,房间里铺着美丽的地毯,银灯上细密雕刻着王族的图样,金叶装饰的屋梁悬挂着燃着烛火的铜灯。
她像幽灵一样站在这里,木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小?孩趴在男人结束健壮的胸脯上,小?手?抓着他浓密的胡须,男人笨拙的拿着牛角梳在给小?孩扎辫子。
一高一低的两个?辫子终于扎好?在头顶,“宝贝真漂亮,真可爱。”男人疼爱的亲了亲小?孩的脸。
男人坐起来,让小?孩扶着他的肩站起来,孩子摇摇晃晃地,伸着小?短手?把男人头顶的国王王冠摘下来,试图戴到自己的头上,但王冠比她的小?脑袋都还要?大上两圈,直接掉卡在小?孩的肩膀上。
小?孩愣了愣,要?哭不哭的样子惹的国王哈哈哈大笑,“宝贝长大了才能戴,等爸爸老了,你愿意戴上王冠成为?女王,保护这个?国家吗?”
男人逗着怀里的孩子,把王冠拿在手?里飞来飞去,就是不让她触碰到,直到小?孩急了,“我要?成为?女王,保护保护你们。”
男人捏了捏她的鼻子,“小?傻瓜,哪怕有一点点的可能,爸爸都不希望你戴上它。”说完,男人把王冠扔了一个?抛物线,稳稳的掉在老远的地毯上。
蕾尼内心仿佛在被?烈火炙烤,她不敢动,定定地站着,像一根撑住屋脊的大理石柱,她怕她一动,眼眶里就会掉出懦弱的眼泪。
场景再次一转,大批的王宫骑兵以及大巫师包围着国王以及他身边的女人,女人用?身子抵住一个?毫不起眼的衣柜。
“王兄,肮脏的夜魔之血也侵蚀了你的心灵,她们会为?这个?王廷带来巨大的灾厄!”
波利斯异常扭曲的拿剑指着国王,忽然间场景再次加速,蕾尼看见大巫师们的死灵魔法阵狠狠的压制住女人,把她的脊骨一寸寸压断,但都没让她从衣柜旁边挪开?半分。
她的眼神?狠戾,苦苦的在用?仅剩不多的魔力支撑。
仿佛有一股吸力,蕾尼瞬间被?吸入到这个?孩子身体里,她就是她,更准确的说是十几?年?前的她。
“不要?…不要?…”蕾尼恐慌的拍打着衣柜,她很清楚接下来即将发生的恐怖,衣柜上跟记忆里一样被?覆盖上萨福的咒文。
忽然间,她的眼前弥漫起熊熊滔天的大火,国王的剑已经刺进波利斯的肩膀,但国王身后叛变的骑兵举起□□一个?接一个?的扎进国王的脊背。
“啊啊啊啊啊啊!!!!”悲痛欲绝的哀嚎从女人的身体迸发,“带着她快走?,快走?啊!!!”国王用?剑撑地狼狈的站起来,撑着最后一口气不断的与大批骑兵厮杀着。
火,漫天飞舞的大火,在蕾尼的瞳孔里无?限放大,她看见前方的男人浑身是血的半跪杵剑,被?扎成刺猬,弥留之际对她无?声的说了一句,我爱你...
波利斯阴狠的目光朝她看来,邪恶的笑着,在她面前狠狠的削掉了国王的脑袋。
女人脸上全?是斑斑血迹,用?尽最后一丝魔力抢回了国王手?里的长剑,打开?衣柜紧紧把孩子在怀里,从大火烧烂即将坍塌的木窗中,从高塔跳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一切的偶然都是必然,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