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舰停靠在亚拉坦多弗尔堡最大的港口,亚拉坦王室的亲信议员及教团的主教已经带着超越国王礼遇的仪仗在此等待圣子及主教到来。

他们对弗利维亚教皇的抱恙感到遗憾,纵然教皇无法亲自走访,亚拉坦教团还是会恭敬虔诚的接待来自远方的客人。

到达多弗尔堡的这?天,仲夏夜快接近尾声,日头变得越来越高。远方依稀可见大皇宫金色的穹顶和教团所在的白色光塔在在耀日的闪烁下,跳跃着金色的光芒。

蕾尼紧跟在萨拉丁的身后,他们到达首都的第一件事儿并不是安顿,而是要接见亚拉坦帝国的国王和王后,以及另一位,掌管亚拉坦教团神权的红衣大主教,伊萨尔。

弗利维亚的萨拉丁,亚拉坦的伊萨尔,阿梅利亚的马丁路德,并列为大陆唯一的三大红衣主教,教皇临逝后,他们三人中必有一位会坐上教宗御座。

圣子受伤,第一时间被国王安排回到她的旧居,萨拉丁一行人朝葡萄园园行进,国王和王后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蕾尼把古怪的“石头胚胎”用吊坠的链子挂在脖子上,一路平静,再也没出现像在甲板上的异样。

葡萄园修建的比国王的行宫还要精致,整个花园华丽而壮观,四面环绕着清澈蔚蓝的大海,南面还有一座神庙。国王和王后正坐在巨庭左侧的花园凉亭,玫瑰和常青藤爬满了凉亭支柱的乳黄的大理石。

看见他们一行人,国王高兴的整理了一下头上有点偏的礼帽,帽沿儿上装饰着一圈红丝绒和黑貂毛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颤动,一件红厚羊毛披风批在他背上,并没有很好的修饰他臃肿的身材。

身型同?样与水壶一争高下的王后,有一头金色的头发,辛西娅的眼睛和这?位王后像极了,满是皱纹去极力抚平的脸上露出深深的微笑。

“欢迎来到我的王国,伟大神圣的命定之人。”国王半跪下权力的膝盖,把象牙长杖放到一边,额头触碰红衣主教的戴着皮质手套的手背。

接着又是王后跪下,束胸衣勒出一道?双峰间的沟壑,带着别样的光景,正欲葱唇轻碰萨拉丁的手背。红衣主教却不露声色的移开手,拿权杖在王后肩膀轻压,“神?保佑你?。”

蕾尼一身白外袍列队在萨拉丁身后,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打量着这?对夫妇,不仅有些好笑。将近十年过去了,昔日亚拉坦亲王坐上了王位后还是那么爱拍教会的马屁。

至于王后,蕾尼望着她的视线冷下来,或许因为她长大了,还来不及认出她,不过这?并不代表她会忘记。毕竟难得来一次,总是要执行萨拉丁主教的意志,好好慰问这两个王国的掌权者。

国王艾哈迈德察觉到萨拉丁面露倦意,急忙让仆从们安置好他们的行李,“陛下,感谢您为教会所做的一切,主教大人更愿意把与您共度的时光留在您的宫殿里不是吗?”

蕾尼察觉到萨拉丁隐约情绪烦躁,但表面上还是维持着谦逊优雅的微笑,在没有他亲自开口之前,蕾尼礼貌的向国王艾哈迈德提出请求。

“当然,我们的宫廷宴席和花园舞会就在明晚举办,我相信您一定会喜欢的。”哈迈德打量着红衣主教身边的侍臣,不仅是国王,连王后凯特佯装热情的眼底也透露出冰冷的狐疑。

蕾尼笑了笑,退到萨拉丁身后。

国王走后,留下了几十个奴隶,蕾尼把他们安排到了葡萄园的几处分点的酿酒室。

橄榄树和香花薄荷在红酒的香气里混合出一种含混而又绝妙的气息,她的卧室依旧嵌套在主教的套房里。露台有两个,一边伸出头,就能看到另一边。

她站在高高的露台上,看着花园里下面浪费园丁数年光阴修建的毫无疑义的尼亚风格的迷宫。

小时候她无数次被困在迷宫里的高格子和篱笆架子里,那时候她还没被阿梅利亚驱逐,作为一个血脉不纯净的皇室后代,她唯一的作用就是成为帝国血统纯正王子公主们手里最好用的盾牌。

五岁的孩子没有什么特别深刻的记忆,但对于夜魔的孩子,五岁可以记住很多事,比如她第一次被阿梅利亚国王带进亚拉坦宫廷;比如她的国王慈爱的笑着,向整个亚拉坦王室说她是阿梅利亚最珍贵的公主。

然后呢,她就被送到了教皇西蒙德手里。

当时她还没有一朵蔷薇枝高,但已经能看懂专门照顾自己的女佣们的眼神。

在玛耶纳,除了萨福,还有一个保姆陪着几岁的她,在整座城市被黑疹折磨的奄奄一息的时候,路边堆满了身体畸形无家可归的孩童,每当路过有他们的街道?的时候保姆总会遮住她的双眼,拉着她飞奔一样绕开跑出阴暗的角落。

当初保姆看到那些衣衫褴褛流浪的孩子的眼神,就是在亚拉坦王室女佣们打量着她的眼神,自己就像是病原体,一靠近那些女佣她们就跑开,把自己手上看管的孩子一并带走,能避开自己多远就会躲多远。

她不仅是盾牌,还是可以肆意被耍弄的玩具。

蕾尼永远记得有个像太阳的孩子,向她伸出邀请的手,那一刻心里某种孤独的情感绽放出温柔暖和的光芒,也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友情。

直到她被这个比太阳还耀眼的孩子困在了迷宫里,隔着无数的苗圃,她听见此起彼伏孩子们的嘲笑。

她还记得当时自己没哭也没闹,无数次尝试终于找到了出口,才发现出口被魔法封死了,大改过了三四天才被人发现,只是从那个时候她就患上了惧怕封闭空间的臆症。

蕾尼想到这看着露台下的迷宫笑了笑,一抬头时刚好看见隔壁露台上站着萨拉丁,他背靠露台,银色长发被风浮动,温柔又美丽。露台放了一支花瓶。

一束蓟花儿正被主教细心地整理着,他连睫毛都近乎纯白,像一把高贵的鹅绒扇,他低垂着眼睑剪过长的花枝,还顺便抬头朝她招了招手,“过来和我一起吧。”

蕾尼又走到萨拉丁那边的露台,蓟花特有的甘甜馥郁弥漫在她的鼻息间。

“好闻...”她不禁感叹,萨拉丁搂过她的胳膊,把她揽在怀里,又把剔除花刺修剪好的花枝放在她手上。

“跟着我的动作来。”萨拉丁把手覆盖在侍臣拿着花枝精致的小手上,手把手的带着她把蓟花错落有致的插/进瓶中。

“啊——”没控制好力道?,一支花茎折在蕾尼的手里,她懊恼的叫了一声,看着像胀鼓鼓的小河豚似的侍臣,萨拉丁笑了,笑声醇厚仿若河水游过,“没事的。”他轻轻抚摸截断处,沐浴圣光后的断花恢复如初,甚至还多开了一朵挂在枝头。

“喜欢吗?”

“喜欢。”

“只不过它们撑不了太长时间,就只能喜欢它们一会儿,真是遗憾。”蕾尼看了看花儿,又顺着萨拉丁高挺的鼻子,望向他宛如月光温柔的双眼,露齿一笑。

“你?喜欢,它们就可以一直留下来。”萨拉丁接过蕾尼手里的小花瓶,他把一根指骨放在嘴唇上,随着他低声圣洁的吟唱,指骨被一道?细细的绿光带出一滴血,血滴与绿色光芒相互缠绕迸发出美丽的光芒。

光芒慢慢包裹住蓟花越变越小,最后凝成了橄榄大小的水晶球,蓟花变成迷你景观,在水晶球里永不凋谢。

萨拉丁抿嘴微笑着看着小侍臣无比惊喜的小模样,他的掌心绽放出八色光,轻轻覆盖住水晶球,等再次离开的时候,水晶球里出现了一轮曜日悬挂在东方,白昼飞雪曼妙的落在蓟花上,变得点点透明又消失。

“它会陪着你?,历经日月更迭,昼夜交替,蓟花永不凋零。”

蕾尼在萨拉丁闪烁光芒的眼底看到自己的倒影,她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笑的毫无芥蒂,炙热的笑容让她几乎仿佛看到了一个陌生的人。

忽然间,脖颈间悬挂着的“石头胚胎”再次缓慢的发热,渐渐地烫着她的心口,粉色物质像朦胧的粉雾,再次从萨拉丁身上飘出来,争先恐后的钻进石头里,石头里轻微的心跳再次搏动。

“您还好吗?大人?”蕾尼把手悄悄地背在身后,试图用屏障魔法阻止粉色的物质从萨拉丁身体里溢出,但它们就像能从指缝中散落的细沙,会穿透魔法的间隙,继续往石头里钻。

“如你?所见。”萨拉丁眉眼间充盈着温柔的笑意弯下腰,正要把水晶球挂在那柄宝石长剑的系结处。

当他碰到剑柄的瞬间,那股诡异的感觉又回来了,这?次有更清晰的感知,他顿住手上的动作,方才热切地心情毫无征兆的退却,心里空寂所带来的难受一时间游走全身。

他凝视着手中水晶球,他忽然无法再感受到刚才吟唱时的心情,捏住水晶球的手越收越紧,直到他的双手被温热的两只小手覆盖住,或许是失神?的片刻有些失态,他看见蕾尼眼里的疑问,但更多的是紧张的关切。

停顿的陌生的情绪被小侍臣再次带回,她就只是这么看着他,仿佛最厉害的治愈术,萨拉丁凝固的心脏又一点点沉重而又缓慢的跳动起来。

水晶球被蕾尼拿回手里,她看着眼前的主教大人神?情有些不太对劲,刚才看着她的眼底闪烁光芒,但刚才他停顿了一下后,抬起身眼神黏在她瞳孔里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光亮消失,眼底是深不可见的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北鼻嗷,肥常不好意思呀!昨天搞论文收尾阶段太混乱了,忘记挂假条了嗷嗷!ruarua我自己!!!

剧情后期不会虐,也不要怕纯洁爱意被尼禄吃光光然后长高高变壮壮,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深爱是不会消亡的,它会源源不断滋长,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