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戏剧。

告解室里的女皇。

“告诉我你的忏悔。”

昏暗逼仄的告解室里,教皇在镂花隔窗后凝视着眼前的女皇。

她无疑是美丽的,自责的,痛苦的。昂贵的红丝绒长裙包裹着她不安的灵魂,轻微颤抖的双肩让她在神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我…我有罪…我请求宽恕。”

女皇一只手轻轻抚上镂花的缝隙,她没有抬头,只是出神的的盯着那扇小门下教皇从中溢出的白色教袍零星的衣摆。

“我在聆听,神会给予你庇护和宽恕。”

“不,不会的,神已经放弃了我,不然神也不会把你送到我的身边。”

这一句话导致了长时间的沉默与停顿。

“神不会放弃任何人。”

“我爱神,也爱我的信仰。”

“你的爱和信仰会帮助无限更接近神,祂会赐予你征兆,重获新生。”

“我也爱你。”

在昏暗中,女皇看不见自己发红的脸。

白天女皇用理智束缚住了激/情,到了昏暗的角落才允许它闪烁微光,柔软的丝绸滑腻的缠绕在躯体之上。

女皇看着眼前的教皇,编织了一场又一场的不体面的幻想。

“你有罪。”

教皇双目悲悯,从额头到胸口画着十字。

“哈…哈哈哈…爱一个人是有罪的吗?”

女皇摇晃着从木椅上挣扎着站起身,她猛的往前紧紧抓住告解室的窗口,猩红的指甲昭示着她此刻愤怒的心情。

“我是神的使者,替神执行祂的旨意,神爱世人。”

“神也有爱人,祂是个骗子。”

女皇散发着无法压制的,在崩溃边缘游走的气息。

台下的恶魔们看着女皇撕开了高而严密的竖领,崩开暗扣和华丽的脖带,脆弱的布料撕开到锁骨。

即将走向这一幕高/潮的动作铺垫,克拉拉一鼓作气,情绪真实而饱满,她的眼弥漫着潮湿和爱欲。

就是这样的充满一切复杂快/感的眼神,扫过舞台下的恶魔们,激起了他们狂烈的掌声和口哨。

收回目光时,克拉拉意料之外的对视上了不远处的神父。

他正坐在二楼的包厢里,极其温柔专注的望着她,眼神像极了平静下暗涌着岩浆的火山口。

这一眼瞬间钉入克拉拉的灵魂深处,撕扯领口的动作因为失神,一下子把布料撕拉到了更低的位置。

克拉拉发现神父笑了一下,她飞快的转移目光,她害怕因为他的眼神而动作失控。

女皇的裙摆拖拽在冰冷的石英地板上,高跟鞋踩着步子一声一声响着,拧开了那扇暂时保护着教皇的小门。

“神的使者,你是凡人还是神,告诉我…”

教皇沉默的坐着,他低下了头,双手捧起胸前的十字架抵在额头。

女皇轻声嗤笑,她半跪在教皇的身前,轻柔的把头靠在他的双膝上,握住他的手,在手背上轻轻一吻。

“告诉我。”

握住他的手,没有放开,而是让教皇的手贴上柔软甜蜜的脖颈。

片刻后,教皇直视上对方充满渴望的眼睛。

眼神和气质完全变了。

危险又阴冷的压迫感在这间狭窄的告解室膨胀开,挤压的克拉拉心脏发麻。

天呐,奥尔的演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纯熟?!

刚刚还一副按部就班的样子,这情绪的转折也太快,太到位了。

在这样绝对压制的氛围里,耳鼓轻微颤抖,恶魔们在喉间吞咽的声音,浊重的喘息,摩擦声悉数尽收耳底。

没人发出声音,一切紧绷着,诡异的安静,所有人都在等待下一秒。

女皇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她紧紧握住教皇的手,滑过纤细的脖颈,经过了颤抖的喉,回到如汁水丰盈的唇涡,最后停在衣襟撕烂的最低处。

“我是神。”

“…也是神的使者。”

克拉拉不留痕迹的诧异,奥尔竟然改词了!她悄悄的扯了他的袖子,背对着观众看不见的冲他眨眨眼。

“神爱世人,但是…”

“神也只能选择一个爱人。”

“神正在赐予你所渴望的征兆,神正在问汝。”

“你真的爱他吗?”

“你是否能做到,用你不断轮回的灵魂,只侍奉一神,成为神的骨中骨,肉中肉。”

教皇的手轻轻的插/进女皇的头发,手指穿梭在比丝绸更光滑美丽,珍贵而又无价的黑发里。

奥尔这是发什么疯?

克拉拉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她的眼神开始慌乱,脸庞还被教皇死死的捏在手里。

入戏过头了吧,奥尔!

余光撇见莱特在高举着双臂冲她比手势,那个意思是让她顺着奥尔的话接下去。

“我…”

克拉拉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勉强的尝试着拉开奥尔的手,但该死的竟然纹丝不动,他的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

“我…我…”

这是什么用羊角魔那愚蠢的大脑想出来的台词,克拉拉一定会在演出结束后,狠狠揍死他。

“我,我不想,也不愿意。”

“是的,我不愿意交换我的灵魂。”

话音落下的时候,奥尔鼻尖猛地靠近,与她的贴在一起。

一股莫名熟悉的香味溢散,奥尔手上的力气逐渐收紧,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你有罪…”

帷幕落下,舞台下的掌声和欢呼将法印震颤的摇摇欲坠。

恶魔们狂欢吆喝着奥尔和克拉拉的名字,满天飘落的啤酒花和泡沫,让黑妖精满意的亲自临时为恶魔加了一段艳舞,作为中场休息。

就在刚才帷幕即将落下,克拉拉竟然本能的回头望向二楼的包厢,而神父却不在那里。

“嘿,奥尔,我们来谈谈。”

“五分钟的时间,拿好你的剧本。”

高跟鞋和磨刀石也没什么两样了,克拉拉撑到下台,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暂时摆脱它的困扰。

华丽的裙摆下有裙撑,勉强能半依在椅子,看上去有些滑稽,整个人陷进去,从远处来,只能看见一团火红,几乎难以想象里面埋着一只小夜魔。

还有一双通红的脚,在白皙皮肤的衬托下,伤口更加狰狞。

奥尔站在客厅里,他背对着克拉拉,面向窗外的风景。

他沉默着。

“变形术不赖嘛,能坚持那么长时间,这会儿你不需要休息一下,能变回来吗?”

变形怪出色的变形模仿能力是有时间限制的,奥尔还是一只非常年轻的新手,可是他却非常值得敬佩。

他能很快的进入戏剧里的状态,并且维持长时间变形,而今晚,似乎将这个能力延伸到了从未有过的高度。

“不用。”

奥尔的脚步动往后退了半步,食指蜷曲,在玻璃窗上轻轻的敲了下。

“唔,那你一会儿再看看剧本吧,不要再增改台词了,辛西娅不会像我这样好说话。”

“我得准备上台了。”

克拉拉费劲的试图把高跟鞋再套进脚上。

紧接着,就被奥尔的手拦住。

他的手放在她的肩上,灵巧的手指替她扣着刚才被撕开的衣领。

衣服有暗扣,看上去是撕开,其实是暗扣的作用。

“啊…谢谢,我去找化妆间的黑精灵就好,就是莱特的侄女,你如果要补妆,也记得去找她。”

克拉拉被奥尔半环在怀里,姿势古怪,且不好挣脱。

看来奥尔入戏太深,还没从刚才的状态里出来,也许等第三幕结束了,应该就没事了。

暗扣被对方耐心的全部扣上,奥尔的手不算特别温柔,带点劲儿的握住她红肿的脚。

克拉拉被埋在裙子里,奥尔又半蹲在她身前,不知道对着她的脚想干什么。

红肿但依然小巧的脚有些难为情的动了动脚趾。

直到被双脚被按进一盆冰水,冻的克拉拉打了个激灵。

“两分钟。”

奥尔在水里帮她按压着红肿的部位。

“别,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嘶,轻点轻点…啊…”

奥尔的动作很直接,直接忽略了克拉拉的难为情,以及没用的尴尬与害羞。

确实舒服了很多,至少火燎火燎针扎似的感觉消退不少。

双脚被值得信任的带着温热的手包裹着,毛巾吸干了上面附着的水。

然后踩进绵软的新鞋里,这是一双看上去就非常舒服的,丝绸包裹着的棉鞋。

舒服的让克拉拉长叹一口气。

“谢谢…奥尔,谢谢你。”

奥尔伸出胳膊,克拉拉顺势拉住,从椅子上巧妙的站起来,和裙摆做着抗争。

客厅里的铃铛响了三声,这是在提示演员该到帷幕后准备了。

现在的这个场景里没有奥尔的戏,是她和辛西娅的对手戏。

“祝我顺利,一会儿结束后请你去猫头鹰来一杯。”

克拉拉拍拍奥尔的脊背,舒服的踩着熨贴到头发丝儿的鞋,往客厅大门走去。

关门的时候,她看见奥尔在绞干手里的毛巾,月色笼罩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匿在黑暗里。

他真的只是很专注的,细心的绞干那条毛巾,他旁边,摆放着那双被替换掉的,火红艳丽的高跟鞋。

好像是察觉到一直有目光盯着他。

等奥尔的眼神轻飘飘的落在克拉拉的身上时,她又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原因,逃避式的用慌乱的肢体行为,遮掩着不敢对视的双眼。

她匆匆把门关上,甚至动作太莽撞,门刚好夹住了她那裙摆底部的一朵美丽的蕾丝堆叠的红蔷薇。

克拉拉被奥尔的目光注视着,但不得不又轻推开门缝,把那朵华而不实的蕾丝花拽出来。

头也不回的,急匆匆的朝帷幕后的站位跑。

慌张胆小的人总是会忽略一些微不足道小细节。

就比如说此刻,克拉拉要是抬头看一眼,她就能看见,

那是一种特别的,温柔到极致的笑意,出现在了奥尔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