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很普通的早晨。
克拉拉单手在面包片上涂抹着黄油花生酱,另一只手在额头上来回按压着还在发育的角。
她咀嚼着黄油里包裹着的碎花生,眼睛斜视着萨福留下来的便条。
“我的小桃金娘,早餐放在橱柜里,晚饭不回来吃,午饭自己解决。爱你的,萨福。”
便条落款处用几根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一条人蛇。
辛鲁,有着恶魔双翅的蛇,萨福忠诚的死亡骑士…之一...
整个多盖莱雌性最想睡到的男人排行榜前三,亲热天堂中呼声最高的桃色艳情主角团中忠犬的代表。
克拉拉塞完最后一口面包,沾满花生酱的手指在按在那几道粗陋的线条上。
今天又是无所事事的一天。
衣兜里揣着两张地精马戏团的票,表演的时间是夜晚开始,午夜结束。
为什么是两张,那可能要问问萨福那不诚实的大衣柜了,里面总是有很多让克拉拉提起兴趣,但被狡猾的女夜魔藏起来的,有意思的欢爱场上的东西。
毕竟一个人带着两张票去马戏团,和隔壁的空椅子神魂颠倒,这样的情况不适用于萨福。
一张马戏团的票在路过波利瓦家门口时,顺利的飞进了那掉了漆爬满藤蔓的旧邮筒里。
旧邮筒的主人是条脾气暴躁有尖牙利爪的人鱼,这条人鱼已经很长时间没下过海了,因为年纪太大,只愿意窝在家里的沙发上在水晶球里看一些,不太适合他这个年纪看的东西。
距离马戏团开始的时间还早,地精和魔兽们还需要一些时间排练,在这段短小的时间里,克拉拉准备去森林深处废弃的教堂里看看。
克拉拉没有见过神父,顶多是在弗里维亚圣殿史上看到一些插画,比起真实存在,更像是什么吟游诗人会胡乱编造的传说。
废弃的教堂,坍塌的神像,杂乱的青草,干净明亮的气息,处于能晒到日光最好的位置。神像下面放着一把躺椅,克拉拉能在这里一躺就是一个下午,衣服上全是阳光的气味儿。
这座小教堂不知道什么时候存在的,向别人提起这座教堂的时候,回应克拉拉的总是迷茫,苦恼的神情。
好像是彻底被人遗忘了。
外套里只有一块九毛八铜拉玛,这依然是从萨福神奇的大衣柜里翻出来的,尽管这几个零散的硬币上还盖着几件单薄的,网纱的,若隐若现的内衣...
于是这一块九毛八在马戏团门口,从三头地狱犬的小摊上,换了半杯冒热气的红酒。
入口的木门上贴着今晚秀的海报,俗艳的配色,骷髅和狼人还有堕天使放大喜剧的头,画在最中间。
“刺激的夜晚,只需五个金拉玛。”海报最底部一行小字。
“恶魔幼崽禁止入内。”非常大的字,写在那几个大头旁边,滑稽又搞笑。
方正的检票窗口里能看见一只矮小尖耳朵的地精正在气愤的对对面的搭档吼着什么,激动的快从椅子上蹦起来了。
“你好,一张票,谢谢。”
迷人的声音是最好的开关,地精一瞬间安静下来,气愤的表情变成惊喜。
美艳的女夜魔半弯下柔软的腰肢,敲了敲窗口,四肢蹄撩人交错着站着。
“啊啊,夫人!感谢,感谢!您的光顾。”
两只地精先后从检票处跳出来,向女夜魔躬身行礼,努力的让自己的肢体协调,才能更加赢得美人的欢心。
“夫人,祝您有个难忘的夜晚。”
金色的票留给了地精们,于是他们俩再次争吵起来,这次的对话可能更清晰一些,这张带着女夜魔致命香气的票根的到底属于谁?
木门关上,女夜魔傲人的身姿瞬间变回了单薄瘦小的模样。
和老变形怪学的能力只能撑十分钟,感谢海默的魔药让效果多加了五分钟。
克拉拉总是顶着萨福的壳子进出一些欢乐的成人场所,避免再次因为这些胡扯的幼崽的问题,而再次被守门人扔出去。
香柏木做的舞台和圆柱,上面挂着美丽的花环,四周燃起了火炬,鲁特琴奏出吵闹的噪声,许多人在舞台下跳舞,快活的笑。
演出还没开始。
克拉拉的位置在舞台往下数第二排,旁边坐着一位人鱼妇人,尾巴上铺着奢侈的珍珠,身穿艳服,脸上涂着粉。
“孩子,今晚上有夜莺。”
老人鱼递给克拉拉一颗糖,“夜莺最爱吃的。”
“你的眼睛,看不见了吗?”
“我想要看到的东西,已经看到了。”
演出秀开始了,宝石蓝的榻上躺着一个人,是一只纯白无暇的大天使,和上九天的天使一样,金色的头发,纯白无暇的翅膀。
榻下卧着几头酣睡的森林雪狼,天使手里高高拎起金笼,里面站着一只高傲的夜莺,头上戴着桃金娘编的花冠。
夜莺的眼睛是红色的,它也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克拉拉。
这一刻所有的感官都混乱了,红眼睛像是有咒力,将克拉拉定在某种扭曲而又怪异的空间里动弹不得。
一股莫名的香气似乎随着一阵风闯进克拉拉心里,浓郁而强烈,沁人心脾,像是幻化出无心的来客,活生生的,把克拉拉整个身躯紧紧地包裹住。
“快看啊!那只夜莺飞出来了。”
舞台下嘈杂的惊呼,但是克拉拉什么都听不见了,她的眼睛随着夜莺划过天际的身影,也抬起她敏捷的双腿,在混乱的知觉中,追逐着夜莺的身影奔跑。
夜莺一直在她前方飞着,直到忽然,变成了一把金钥匙掉落在克拉拉手心里。
冰凉的,纯金的,宝石的点缀,回归原位的知觉告诉了克拉拉这些,以及她脚下正踩在一片无边际的沼泽里,无数的沼泽妖灵正疯狂的拖拽着她的腰肢和双腿,陷入泥泞可怖的沼泽中去。
没有呼叫,没有挣扎,一切发生的快极了,直到沼泽淹没头顶,只是冒了个咕噜泡,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恶臭阴暗的气息,腐朽的亡灵,潮湿粘稠的深渊,根肉虫一样扭动的沼泽仙女,它们正在吞噬着只未成年的小夜魔。
克拉拉捏紧手心里的金钥匙,她是恨它的,但也是爱它的,如果没有发生这场变故,这把金钥匙一定能卖一个异常可观的价钱。
但也是因为它,自己马上要去地狱了,恶魔还会去地狱吗,这个笑话在此时荒诞的场景里,一定也不好笑。
更荒诞离奇的是,克拉拉的脑子里闪过不属于她的记忆画面,圣洁的湖水畔,修长的手拂过竖琴,红玫瑰的冠,在指尖滑过的银发,大理石建成的拱形石柱,有圣力的吟唱。
最后是一个高大而模糊的背影,站的很高,白色的教袍拖拽在大理石的阶梯上…
“晚饭想吃什么,加点黑松露,哦不,还是杜松子吧,三度的火,不行不行,一度的火慢慢烤最好,肉的质感会更加细嫩…”
“香茅,柠檬汁,该死,胡椒粉没有了!该死该死该死…”
“喂—!”
大铜锅里升腾着热气水雾,克拉拉在锅里坐着,面前是一只巨大的女郎蜘蛛,半人的身子,蜘蛛的下半身,令人脸红的胸部,不加任何修饰,只有长发凌乱的披散在胸背处。
她正在不停的往锅里加着调料,无论克拉拉怎么喊,女郎蜘蛛都没有任何反应,自顾自的进行手上的动作。
从沼泽,再到这个鬼地方,面前的情况一片混乱。
锅底的柴火很快就烧没了,蒸腾的水雾渐渐散开,女郎蜘蛛显然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叽里咕噜的骂了一阵,浑身爆裂开来无数的小蜘蛛,从石壁的缝隙里钻出去。
应该是去找柴火了吧…
克拉拉在锅里没动,因为在侧面不远处的巨石餐桌那里还有一个生物,水雾散去才看清楚对方到底是什么。
这是一处地下洞窟,餐桌那里坐的是潘神。
情况还不算太糟,克拉拉曾经遇见过潘神,他整天无所事事的拿着笛子吹来吹去,后面总是跟着一大群蠢头蠢脑的恶魔羊。
克拉拉只和潘神说过一句话,还是潘神主动对她说的,“孩子,你不属于这片森林。”潘神说。
从此之后,潘神就消失了。
女郎蜘蛛再次将柴火燃烧,她发现锅里的东西好像沉底了,只剩一撮凌乱的头发飘荡在水上。
她伸长了脖子前去观看。
一只瘦弱的手抓着金色的钥匙,快速准确的插/进了她胸口正中心的隐密的锁孔上,女郎蜘蛛黑红的双瞳注视着面前食物正对她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啪嗒一下,锁被打开。
女郎蜘蛛死了,她是一个魔偶,整个弗里维亚都难得一见的宝箱魔偶,看见她躺在地上,克拉拉有些可惜,她的主人一定有什么秘密,如此高阶的魔偶,要守护的秘密,一定很值钱。
克拉拉从她的身体里掏出两截断开的笛子,她的黑魔法只能把笛子勉强拼在一起,中间依然有道裂缝。
可怜的潘神,克拉拉把笛子轻轻的放进他的手里。
瞬间,潘神动了,喉咙里发出毛骨悚然的尖叫,他的嘴大大的张着,眼里是一片黑暗的虚空。
他大喊着:“他来了,他来了!”
“快走!快走!不要…不要…相信——
“啊啊啊啊啊啊!”恐怖的嘶吼几近把洞窟震塌。
“快走,快走啊——
“他能看见你,一直一直,盯着你!”
笛子和金钥匙被潘神的的魔法阵融合,瞬间将克拉拉传送走,
“打开它,保护…保护…不要...忘记...你...”
枯哑嘶吼的声音消失,最后洞窟坍塌,而克拉拉再也没能找到潘神。
这把潘神留下的金色钥匙,让克拉拉出现了一种难以解释的能力,她可以在任意的地方,看见锁孔,金钥匙可以打开它们,另一面就是一个极其古怪而且匪夷所思的商店。
那只夜莺彻底被克拉拉遗忘了,像是有人故意消除她的记忆一样。再到后来克拉拉再次想起这只夜莺,甚至是许多事儿,她想,如果可以回到那天,那么,她一定会听潘神的话,逃走,带着萨福一起,跑的越远越好。
可是,她的商店里,没有贩卖如果的魔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