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地说,她们看到的不是人,而是烟。

大概只有在这种崇山峻岭之中,才会明白古人为什么会造出“人烟”这个词。因为在山林茂密,很难看到人的身影,可是有人在,就一定会生火,就会有?炊烟。

邵沛然转头看去,果然见那边山头上?青烟袅袅,应该是有人在生火。

这个距离不算远,但也不算近,喊话肯定是听不到的。贺白洲眼珠一转,“妙妙,我们也来生火吧?跟对面打声招呼。”

说来好笑,在城里的时候,到处都是人,只会觉得烦。可是真的到了这种深山老林里,难得看到一个人,反而激动不已。

不过大家不用碰面,用炊烟打招呼,也挺有意思的。邵沛然想了想,就没有?拒绝。

倒也不用收拾什么柴火,两人把周围的落叶都收拢在一起,干燥一些的放在下面,点燃了,再把还有?些水汽的放在上面,不一会儿,一股浓烟就直冲云天。

“应该看见了吧?”贺白洲朝着另一座山头所在的方向挥了挥手,也不管人家是不是真的能看到。

正兀自兴奋着,手腕突然被邵沛然抓住了。

“你听。”邵沛然说。

贺白洲安静下?来,侧耳倾听,果然听见一阵袅袅琴音从那边传过来。那声音传到这里本来就很低,被风一吹,更有些飘渺的意思,倒是真有?几分?似真似幻、如聆仙音之感?。

山顶有?一株松树,两人就在松树下?坐了下?来,静静地听曲子。

阳光穿过松针的间隙,落在两人身上?。贺白洲靠着树干,闭上眼睛,鼻尖浮动着的是山林清新的空气,耳畔听着淙淙琴音,并不热烈的阳光照在身上?,令人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放松而惬意。

时间好像在这时慢了下?来,甚至失去了意义。

此情此景,贺白洲突然想起了一句词。前后都不记得了,只能想起来这一句,虽然不知道联系上下?文该怎么解释,但单是这一句的话,放在此刻,却是恰如其分。

——连呼酒,上?琴台去,秋与云平。

直到一曲终了,她睁开眼睛,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感?觉身体完全舒展了开来,“真好听。”

“是啊。”邵沛然说,“对面肯定是个大师,能在这里碰到,听到对方弹奏一支曲子,我们很幸运。”

“大师?”贺白洲好奇。

邵沛然肯定地点头,“是的,琴技精湛,绝对的大师级。”

对方住在这山里,才是真正的恰如其分,隐逸山林,不像她们,只是暂时逃脱了世俗的束缚,躲在这里享几天的清闲罢了。

“这是古琴吗?”贺白洲又问,“在这里弹古琴,确实很有?意境。”

邵沛然笑了一下?,忽然转过头来问她,“听出来这是什么曲子了吗?”

“唔……有亿点点耳熟。”贺白洲做出绞尽脑汁思考的样子,皱着眉头,有?些苦恼地说。

“只是耳熟?”邵沛然的面色立刻变得不善起来。

贺白洲连忙求饶,“我逗你玩儿的,虽然我不懂音乐,但是不至于连这支曲子都听不出来。这可是我老婆在我们的婚礼上弹奏过的曲子。”

《凤求凰》。

只不过邵沛然弹的是自己改编的钢琴曲,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听到了原汁原味的古琴曲,倒真是一段奇妙的缘分?。

哪怕与对方素未谋面,彼此都不知道对面是什么人,但大家一起度过了一段值得铭记的时光,反而比见了面热热闹闹的更好,颇有?古代文士“君子之交淡如水”,“乘兴而来、进行而去”的意思。

“可惜了。”邵沛然说。她们什么都没准备,对面用琴声打了招呼,她们却没什么可回复的。

钢琴也不可能搬到这里来弹。

“是啊,可惜了。”贺白洲说,“要是距离近一点,说不定可以邀请对方过来吃个晚饭。”

邵沛然被她逗笑了,显然两人想的不是一回事?。

不过被贺白洲这么一说,她又觉得似乎没那么遗憾了。她改口道,“我是说,今天出门的时候考虑得不周全,应该带点食物来野餐的。”

“明天再来吧。”贺白洲说,“到时候我来准备食物。”

其实要不是爬山太辛苦,把烧烤炉扛到这边来,似乎也挺有意思的。顺便还能制造新的炊烟,只是不知道,明天对面的人还在不在了。

两人又在山上?盘桓了一会儿,就牵着手下?了山。

上?来的时候,虽然累,但因为兴致勃勃,倒也没有太大的感?受。现在歇了一阵,到了下?山的时候,才发觉身上很多地方都隐隐酸痛。好在下山的路好走,乘势而下?,只用了上?山一半的时间。

篮子里空空的,回去的时候贺白洲就捡了一些她觉得好看的落叶,准备拿回去做叶脉书签。

……

下?午两人坐在湖边钓鱼。这湖里放养了一些鱼苗,成活率还挺高,正好用来垂钓。可惜贺白洲和?邵沛然都是半吊子,在湖边坐了一下?午,甚至中途还睡了个午觉,却完全没有?任何收获。

把钩拉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上面的鱼食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被偷吃掉了。

“这山里没什么人啊,鱼这么聪明的吗?这不科学啊!”贺白洲十分?不忿,像这种地方的鱼,还有?人定时投喂,不是应该傻乎乎的很好钓吗?

她这么真情实感?,邵沛然都不好意思说实话,这真不能怪鱼,只能说是她们的技术实在是太菜了。

不过贺白洲很快又找到了安慰自己的理由,“算了,反正就算钓上?来了,我们两个也不会杀鱼,估计只能给它放回去。”

有?理有?据。

不过晚上?两人还是吃上?了鱼,是从外面送来的食材。因为据说这种鱼也是养在清澈的湖水里,没有什么腥气,很适合清蒸,所?以贺白洲就给它蒸上了,一口鱼肉都没有?放过,吃得干干净净,总算是出了一口气。

下?午钓鱼的时候,她们从家里搬了躺椅出来,放在湖边。吃过晚饭之后,两人就又到这里来,一边看星星谈天,一边消食。

结果一躺下,邵沛然就朝她丢过来一个东西。

贺白洲抓起来一看,发现是一瓶驱蚊液,立刻感动了。这东西明显是给她带的,毕竟蚊子也不咬邵沛然,就光咬她。

不过,等她抹上驱蚊液之后,就不一定了。

所?以贺白洲把自己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抹了一遍之后,就拿着驱蚊液凑了过去,对邵沛然道,“我也给你抹上。”

邵沛然没有?拒绝,靠在躺椅上?随她折腾。

贺白洲发誓,自己真的是打算纯洁地涂个花露水。怪就怪夏天的衣服太薄,又太短,因为不打算出门,邵沛然穿了一条宽松的短裤,那么长的一段腿都得抹上,抹着抹着,气氛就不对劲了。

她们还在新婚蜜月之中呢。

贺白洲不知何时也爬上了躺椅,两人挤在小小的一张躺椅之中,身体完全紧贴在一起,几乎动弹不得。在驱蚊液的香味之中,她们交换了一个漫长而温柔的吻。

不等贺白洲犹豫要不要回房间,邵沛然已经解开了她的扣子。

夜凉如水,山风徐徐。

山间的天幕似乎特别的低,而漫天的星子看上?去就格外地大,每一颗都在闪闪发亮,似乎随时都能从天穹上?垂落下来,被她们触碰到。

不知何处传来的虫鸣,高高低低地吟唱着从古传到今的调子。

……

第二天依旧是个晴天,贺白洲和?邵沛然起床之后,就按计划准备起了野餐的食物,然后拎着篮子上?山。

可惜这一次,到了山顶,没有看到对面的青烟,似乎昨天待在那里的人,已经离开了。

好在食物很美味,两人依旧尽了兴。

又过一天,假期就到了尾声。山居的生活慵懒而闲散,等到发现要离开的时候,两人都有些留恋不舍。但是在远方,还有?很多牵挂着她们的人,还有?很多她们牵挂着的事?,所?以她们只能收拾好行李,踏上归程。

回去的路上,贺白洲拿着手机,翻检自己这几天里拍的照片。

大部分都是风景照和邵沛然的单人照,尤其是邵沛然,贺白洲拍她简直有瘾,动不动就想掏出手机来咔嚓一下?。有?时候觉得光线或者角度不对,还会反复调整。所?以这会儿,她就必须要挑选一番,留下?最满意的那张,把其他的删掉。

两人的合照很少,不过每一张都是贺白洲觉得应该细心收藏的。其中有?些尤其要藏得深一点,免得回头给人晒照片的时候,不小心选错了发出去。

最后,贺白洲挑挑拣拣,选了一张邵沛然躺在满是黄叶的松树下?睡觉的照片,设为桌面,为这一趟旅行划下?了完美的句号。

还在归程,她就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的假期了。

上?飞机之前,山间木屋的主人赶过来跟她们见了一面,算是又交了一个朋友。东北大哥十分?热情,送了她们不少本地特产,又热情地邀请她们下次再来,最后亲自把人送到了机场。

半小时后,飞机划破云层,飞向了两人共同的新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凌乱小可爱点的彩蛋。

本章友情演出嘉宾(虽然没露脸):袁宵,卓文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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