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的动作比贺白洲想的更快。

等她下班开车去接邵沛然吃饭时,网络上已经陆续开始有人深挖林妙然的过往,并将林鹤之的两个女儿放在一起比较了?。

也说不定不是媒体足够敏锐,而是有人往他们那边放了料。

但不管怎么说,开了?这个头,其他的大小媒体看到热度,自然就会一窝蜂地冲上去争相报道,将这件事的热度和价值彻底榨干。所以他们想做什么,都必须要抓紧时间了,错过这一波,事成定局,再做什么也没有多少?意义。

贺白洲开始琢磨起林抒晚的事来。

林鹤之之?前将这个女儿藏得很深,到目前为止也没有让她接受媒体采访,似乎是想等一等看看风向。

要怎么才能接触到她呢?

想了一阵也没有结果,倒是车子?已经开到了目的地。

贺白洲远远地看到邵沛然从大楼里走出来,便暂时将这件事抛在脑后,对着后视镜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正襟危坐等着对方过来。

说来奇怪,这段时间她和邵沛然的相处渐入佳境,本来感觉已经很自然了,虽然每次出门还是会挑衣服,希望能够在对方面前展现最好的精神面貌,但已经不会像刚开始那样,总是为这种细节忐忑。

结果现在明明已经有了?更一步的亲密,她反而又开始在意起这些来。

不过今天她身上的衣服是邵沛然挑的,倒不用怎么费心。倒是头发,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护理过了?,可以找个时间去弄一下。

邵沛然打开车门上车,贺白洲又暂时放下这些杂念,转头打量了她一眼,然后才发动车子?。

过了?一会儿,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转头又看了?一眼,才终于确定,邵沛然今天没戴耳坠。

这种感觉倒是有些新鲜。

不过也有可能是早上两人急着出门,就忘记了。这个念头一起,贺白洲的耳根又开始发热,一整天没再想的那些内容,又倏然回到了脑海里,历历清晰。

“咳……”她连忙清了?清嗓子?,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今天去吃鲁菜怎么样?听说有一家店味道很正宗,大厨是国宴大师。”

好在她现在已经相当了?解邵沛然的口味,也不需要每天参考她的饰品,才能决定要去吃什么。

而且自从认识了?张少?之?后,她又被安利了不少?店铺——对方的朋友圈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吃喝玩乐的攻略集锦,推荐的店铺都错不了?,完全可以一家一家地吃过去,给贺白洲省了?不少?事。

今天这家店,也是张少?倾情推荐的。国宴大师的水准自然不用说,每一道菜都色香味俱全,吃得人心满意足。

把子?肉肥而不腻、醇厚鲜香,黄河鲤鱼外脆里嫩、酸甜可口,葱烧海参鲜香柔滑、滋味浓郁,不过邵沛然最喜欢的是一道拔丝山药,她本来不爱吃甜食,难得这道菜放了这么多糖,却不会让人觉得甜腻,几乎都吃完了?。

菜有点多,味道又好,两人都已经吃撑了?。

从店里出来,贺白洲便试探着问,“这里好像距离艺术节的场馆不远,要过去看看吗?就当是散步消食。”

她特意选择这家店,就是因为位置好,从这里走到场馆,最多不过十分钟,十分便捷。只不过因为昨天的事,她不确定邵沛然愿不愿意再去,万一遇到不想看见的人,难免扫兴。贺白洲明知道是这样,依旧这么安排了?,也是想试探一下邵沛然的态度。

贺白洲去找许乘月合作,本身就是因为对方更方便对付林鹤之。所以她只能揽下接触林抒晚的工作,但这种事,总不能背着邵沛然去做,哪怕说是为她好,也显得有些不尊重人。

所以在开始之?前,她要先确定邵沛然的态度,让她知道有这么回事。

邵沛然看了?她一眼,无?可无不可地点头,“那就去吧。”

整个场馆那么大,分成很多对外开放的小展台,同一时间差不多有十几个节目在上,要想在这里遇到熟人,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像之前开幕式,所有人都集中在了一起。

两人散着步走过去,果然一路都十分顺利,依次看了?魔术和杂技表演,最后听了半场歌剧《茶花女》。

等散场出来时,夜已经很深了。

节目很精彩,约会很尽兴,但直到两人沿着种满悬铃木的人行道步行前往停车场时,贺白洲依旧没能找到机会,把试探的话说出口。

她几次回头看邵沛然,开始邵沛然没有多想,但次数多了?,当然能看出她的欲言又止。

见她犹豫不决,只好主动开口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今天的网络新闻,你看了?吗?”贺白洲问。

邵沛然道,“你是说跟我和林抒晚相关的那些吗?都看到了。”

“我看媒体这么深挖下去,早晚会找到你。”贺白洲微微皱了一下眉,轻声说。

邵沛然笑了?,“那你就想错了?。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炒作,就算媒体挖不到,也总有人会把这些内容曝光出来。这种故事,媒体和大众总是最热衷的,要吧热度炒起来太容易了?。”

看来她很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贺白洲听到这里,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十几年前就不愿意给他当博取名声的工具人了?。”邵沛然说,“现在当然更不会。”

这一点,贺白洲当然不怀疑,邵沛然是个爱憎分明的人,不可能会姑息这种事。她所担忧的是,“那林抒晚呢?”

“她?她也只是个工具人。”邵沛然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她自己能不能看清这一点。如果不能,就只能作为林鹤之手里的一枚棋子?,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可如果能看清,却无力反抗,却又是更加可悲的事。

贺白洲听出她话中的同情之?意,便问,“你说,我们能不能把她争取过来?”

“嗯?”邵沛然有些意外。

贺白洲就继续道,“我听人说,林鹤之的人气已经在走下坡路了?。他现在将林抒晚推出来,无?非是想借她的热度,操纵她博取更多的名利。如果能让她站在我们这一边,对她来说,可以摆脱被人控制的局面,对我们而言,也算断了林鹤之一臂。”

出乎意料地,邵沛然听她这么说,没有急着表态,反而问了一个贺白洲没想到的问题,“对我们而言……‘我们’是指谁?”

她的敏锐简直令人心惊。

贺白洲只好坦诚,“其实我今天刚跟许乘月见过面。这件事里,被牵扯进去的除了你和林抒晚,也有邵清然,她不会坐视不管的。”

她顿了?顿,见邵沛然不说话,又道,“我不是不想先跟你商量,只是怕你对这件事心有芥蒂。但是昨天林抒晚登台,热度已经起来了,我们的时间不多……”

“不用解释,我还?不至于连你是为我好都看不出来。”邵沛然笑了?一下,“难道在你看来,我是这样不近人情的人吗?”

“当然不是!”贺白洲立刻反驳。邵沛然在她眼里,是最美好、最温柔的存在。若非如此,她也不会一再地容忍自己,两人也不可能变成今天这样的亲密关系。

邵沛然脸上的笑意加深,“就按你说的来吧,我没有意见。林抒晚……如果她同意的话,告诉她,我可以替她找个最好的老师。”

贺白洲突然握住她的手。

她能听出来,邵沛然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多少?有几分惆怅之?意。

邵沛然也握紧了?她的手,轻声解释道,“那原本是我为自己挑选的老师,可惜后来……”她深吸了一口气,“这么多年,我一直没脸去见他老人家,现在能给他找个天赋更好的弟子?,也算是我尽心了?。”

贺白洲闻言,抬起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肩膀,给了?她一个很轻的拥抱。

“那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吧。”她说,“你做你的事就好。”

邵沛然当时没说什么,转头就发了一份林鹤之的资料给贺白洲。这份资料,可比贺白洲在别处找到的要细致多了?。而且内容也更加丰富,截至到今年的消息,全部都有。

看到这份资料,贺白洲才意识到,邵沛然从一开始就在戒备着林鹤之,甚至早就准备好了对付他的武器。

对她来说,把剑锋指向亲生父亲,不知又是什么样的一番滋味?

贺白洲转手把资料给了?许乘月,让她去忙,自己则是打定主意,就算再忙,也要花足够多的时间来陪伴邵沛然,免得她自己一个人待着,容易胡思乱想。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是想找个机会留下来过夜?”邵沛然一手扶着车门,笑着问。

贺白洲厚着脸皮说,“你这么想也行,所以我可以留下来吗?”

邵沛然笑得好看极了?,就在贺白洲以为计划通的时候,她直起身,关上了?车门,柔声叮嘱,“早点回家,路上小心。”

贺白洲不由叹了一口气。

……

贺白洲本来都已经准备放弃了?。

她发动车子?,打算调头回家,但还?没把车开出去,想了想,又倒回去停好,下车追了?上去。

还?好,邵沛然还没走到单元楼下,见她突然追上来,不由问,“怎么了??是忘了?什么东西吗?”她这样说着,还?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

贺白洲紧紧攥着她的手,“其实是我如果看不见你,就会胡思乱想,晚上根本睡不着。这样,可以留下来吗?”

“你……”邵沛然看着她,一时简直不知该说什么了?。

“就收留我一晚上吧。”贺白洲见她没有坚决反对,立刻得寸进尺,上前一步把人抱住,拼命在对方身上蹭,“好不好?沛然?沛沛?喵喵?亲爱的?”

……好像有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贺白洲尴尬得微微一顿,邵沛然也反应过来了,她开始以为贺白洲单纯在卖萌,还?觉得对方不像是猫,更像一只大型犬,然后才慢一步反应过来,那不是卖萌,而是对她的称呼。

林妙然,妙妙,喵喵?

真有你的,贺白洲!

邵沛然觉得自己那一瞬间的心软不如拿去喂狗,她面无表情地把人推开,“你刚才叫我什么?”

贺白洲不由捂脸。她是昨晚才开始理直气壮地在心里给邵沛然起新昵称的。反正林鹤之都当着她的面叫出林妙然这个名字了?嘛,虽然暂时还不能说明两人之间的渊源,但是暗戳戳地叫一下名字又不会怎样。

当时她还?想,反正又不会当着邵沛然的面叫,没问题的。结果人果然不能太铁齿,一不小心就说漏嘴了。

“我说是因为我觉得你像一只美貌又不失野性的猫咪,所以才这么称呼的,你相信吗?”她看着邵沛然,努力解释。

“你自己相信吗?”邵沛然反问。好家伙,还?挺会用形容词。

贺白洲抬头望天,其实她也不太相信。但说实话,她有时候觉得邵沛然确实挺像猫的。

不过贺白洲她是不会这么放弃的,她都感觉到了,邵沛然明明已经心软,要不是她口胡叫错了?称呼,说不定现在已经夫妻双双把家还。既然能心软一次,当然就可以有第二次。

所以贺白洲做出垂头丧气的模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要不然这样,你也给我取个昵称,我绝对不反对,怎么样?”

“嗯……”邵沛然微微沉吟。

结果贺白洲一下子?就看出问题来了,“你已经给我取过了?对不对?”她一把把人抱住,逼供,“说,你暗地里偷偷叫我什么?竟然偷偷给我取绰号,看不出来你竟然是这种人!”

最后,贺白洲强行以“我们都给对方取了外号,所以扯平了?”为由,跟着邵沛然回了?家。

而她也终于在邵沛然的微信备注上,看到了自己的新外号。

“卷卷?这什么鬼?”她瞪大眼睛抗议,“一点都不威武霸气!”

说得好像喵喵很威武霸气似的。

邵沛然伸出手,温柔地撸了一把狗头,“你的头发有点自来卷,你没有发现吗?”

这当然是发现了?的……事实上现在已经好多了?,少?女时代,贺白洲这一头头发简直就是灾难,每次洗完不吹干梳好,一觉睡醒就会变成一只炸毛狮子,以至于她一度把头发剪短成那种碎发,还?因此跟家里起了一点冲突。

往事不堪回首。

闹了这么一场,邵沛然的坏心情是彻底没有了?。

这时夜已经很深了,她当然不可能再把贺白洲赶走。还?没等她想好怎么把人安排到隔壁去,贺白洲已经轻车熟路地进了?她的卧室,赖着不走了。

“糟糕!”邵沛然叫她去洗澡的时候,贺白洲才一拍床铺,站了?起来,“我本来打算带两件换洗衣服和一些日用品过来的,忘记了。”

邵沛然忍无?可忍,“你是在这里住上瘾了吗?”

贺白洲一溜烟儿跑进?浴室去了。

等她洗完澡出来,就发现主卧室的房门已经关上并且反锁了?。这一招太狠,贺白洲最后只能委委屈屈在沙发上将就了一夜,果然没有心思胡思乱想了呢。

……

邵沛然明明确认过,晚上贺白洲是睡在沙发上的。

她还提前准备了?毯子放在这里,确保对方绝对不会因为晚上气温降低就受凉感冒。

结果一觉睡醒,打开房门,门口躺着一只贺白洲。她一眼没看到,直接一脚踩了上去,不但把贺白洲踩醒了?,自己也吓了?一跳。

“你在干什么?”她后退几步,看着躺在地上揉腰的贺白洲问。

话说,她踩到的明明就是小腹,为什么要揉后腰?

贺白洲对她的问题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小声碎碎念,“好痛哦,我的腰要断了,起不来了,要女朋友亲亲抱抱才能好……”

“……”原来是在碰瓷。

“需要我帮你打个120吗?”邵沛然转身拿起手机,居高临下地问。

贺白洲默默从地上爬了起来。

虽然脸皮厚似乎就是她唯一的特长了,但是这种死皮赖脸的方式,邵沛然好像并不怎么喜欢。贺白洲揉了?揉刚刚被踩到的小腹,之?前活跃得过了?头的思维总算正常了?一点。

但洗漱完毕,准备下楼吃早餐的时候,邵沛然在玄关出换鞋,却突然说了?一句,“隔壁的房间一直空着,你拿一些衣服和日常用品过来也可以,下次不要睡地上了?。”

贺白洲眼睛一亮,连忙答应,“知道了?!”

她控制着自己不能表现得太得意,但浑身上下洋溢着的那种欣喜的气息,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了?的。

邵沛然看得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算了?,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她傻。傻是傻了一点,但可能也正因为是这样一个人,才能让她放下警惕和防备,愿意尝试着走出那一步。

这样一想,对贺白洲又能多几分宽容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贺白洲:得寸进尺.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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