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品店里。
江末从来没有过如此烦躁的情绪。
就连跟爸妈吵架那个时候，他一言不合直接出来住，也没这么烦躁过。
他看着坐对面的小姑娘，她低着头，漫不经心地搅着眼前的巴菲，眼皮子耷拉着，意识完全不在点上。
心里就是一股气往上蹿蹿蹿。
“唐糖。”他出声提醒，小姑娘闻言抬起头，江末指了指那杯巴菲，耗着他仅存的耐心：“你再搅这巴菲就成浆糊了。”
经他这一提醒，唐糖才回过神，盯了他半晌，低低地哦了声。
然后继续埋头搅着巴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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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这样，江末眉心一跳，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到桌子发出剧烈的声响。
听到声响，唐糖下意识地抬头，还没反应过来，手腕被人拽住。江末小心地控制着力道，不轻也不重，能控制住她且不会让她疼。
唐糖满头雾水，茫然地被江末拽出了甜品店，到了一个公园门口。
她知道这个公园，在这附近还挺有名的。
不需要花门票钱，消费项目都在公园内部。
出了名的景色优美，里面的小吃也挺多的，还有游乐设施，不过要额外付费。
江末看了唐糖一眼，她脸上没有类似抗拒的情绪，还是之前那样的平静无波。
她都没有甩开他的手，就放任他拽着。
江末唇角勾了勾，脑中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他也挺好奇唐糖的反应。
他松开拽着她的手，小姑娘手细细嫩嫩，纵使他没用多大力，他刚刚抓的那一块也有了点红印。
唐糖却一个字都没说。
江末心里那股烦闷劲越发明显，一阵脑热，他改抓住了唐糖的手。
还是有顾及小姑娘的情绪，他没有得寸进尺到十指紧扣，只是抓着她的手指。
唐糖终于有了点反应。
她细细的眉毛皱了一下，视线划到他们手牵着的地方，话里多了些温度：“你别得寸进尺。”
“爱哭鬼肯说话了？我还以为你嗓子哭哑了才一直不说话。”江末笑了声，手没放开。
“没有。”唐糖否认，眸子垂下来，声音细细软软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今天原本不想出来的。
可又觉得不好扫了江末的兴。
吃饭那会，唐糖吃了几口就没了食欲，直接坐沙发上了。
就非常眼尖地看到了江末带过来的那个包。
里面是全套的数学复习资料，从高一到高二。她还偷偷翻了翻，江末对一些点还记了笔记。
他好像，对补习这事儿，挺上心的。
唐糖突然就觉得有点对不起人家。
人家大早上来给你补习，话都没说几句，你去接个电话，哭的像个二狗子，人家还得反过来安慰你。
她又想起来之前她攥着拳的时候，江末下意识地闭眼。
觉得自己更对不起人家了。
看看都把人逼成什么样了！
可一出来，她又不可控制地想起那个电话。
她妈明明也没说什么，就说挺想她，还挺对不起她。
唐糖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又陷入了茫然。
后来，就变成现在这个局面了。
她一句话江末又陷入了沉默，他一向好看的桃花眼此时带着点愠怒，又有些深深的无力感。
唐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应该是因为自己吧，她这么想。
唐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敛着眸，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察觉到江末可能是真的有点生气，唐糖犹豫了一下，没有松开他的手。
她甚至用自己的指尖，蹭了蹭他的指尖，讨好的意味很明显。
“江末，你别生气。”小姑娘轻轻的说。
至少不要因为她生气。
她不值得。
小姑娘指尖温热，碰上他冰凉的指，触电般的感觉越发明显。
江末心里的气突然没了，泛上来温温软软的感觉。
他眼尾稍挑，桃花眼愈发深邃迷人，抓着唐糖的手紧了紧。
“我没生气。”他低头看着她，唇角勾了个弧度。
“我不会因为爱哭鬼生气。”
“我不是爱哭鬼。”唐糖闷着声回应。
她哪里是爱哭鬼了。
她唯一哭的这么惨的也就这次了，只不过他恰好看到了。
江末嗓音温和，眸子弯着月牙儿，话里带着浅显的笑意。
他摸了摸她的头：“好，唐糖不是爱哭鬼。”
唐糖满意地点点头。
他嬉皮笑脸地冒出来下一句：“小哭包。”
“……你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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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不是十指紧扣，但现在这样，他的手握着她的指尖，唐糖也觉得有点不适应，耳朵有点红。
她从小到大从没和人这么近距离接触过。
江末是一个例外。
这都不算什么。
关键现在正值周末，公园里人流还是挺多的，还没到黑压压望过去全是头的地步，也差不多了。
偏偏江末不愿意放开她。
还美名其曰“人这么多不牵着你丢了怎么办，我不在身边，小哭包又要找个地方偷偷哭了。”
气得唐糖差点给他一拳。
这，她还能忍。
重点来了。
还有小姑娘来找江末要微信，当着她的面，她手还跟江末牵着的情况下。
江末指了指唐糖，没说话，眸子有点冷。
她们瞬间就懂了。
还有个小姑娘小声地嘀咕了句，真的很小声，要不是唐糖刚好站她旁边还听不见：“我还以为她是小学生呢。”
唐糖突然有了杀人灭口的冲动。
好不容易从人流中走出来，到了湖边，江末才松开唐糖的手。
他还有些依依不舍：“小哭包可真没良心，用完就扔。”
“看来我今早没揍你你有点不舒服啊。”唐糖磨了磨牙，手指动了动，面无表情地说。
江末一下就没声了。
唐糖走到湖边，湖水很清澈，倒映出她的脸。
圆亮的杏眼，长长的睫毛笼罩下来，鼻梁也挺直，瓜子脸。
哪里像小学生了。
她坐在岸边的石头上，两条腿悬空在湖面上，一晃一晃的。
这里算比较偏僻的地方了，人还算少，周围挺安静。
唐糖望着平静的湖面，又陷入了沉思。
这次不是她父母，是江末。
江末对她和对其他人不一样，傻子都看得出来。
黄远恒也随口提过，江末这人很冷淡的，对什么事儿都懒懒散散的，最好离他远点。
唐糖仔细想了下，愣是没看出来他冷淡在哪。
她看到的好像一直都是江末的另一面。
唐糖的神情有些恍惚。
再往下看，湖水中的影子突然变了人，变成了江末的脸。
唐糖吓得一个愣蹬，屁股没坐稳，石头又比较滑，她整个人往前划。
完蛋了，她不会游泳。
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难道她要成为史上第一个在公园人造湖被淹死的人吗！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手环住她的腰，直直地把她向后拉回来。
唐糖愣了下，身后传来江末气急败坏的声音：“你他妈在干什么？我一不盯着你你就要出事？”
她向后看了看，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泛着红，她从来没看到江末眉头皱的这么紧，额头有青筋暴起。
显然是动了怒。
见唐糖不说话，江末更生气了，也不控制力道了，把她拉回来后就直接放开她。
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森冷，嗤了声，声线凉到极致：“唐糖，你能不能动点脑子？想自杀还用这种方法？还他妈偏偏挑着我不在？”
唐糖往一旁瞥，枯黄的草地上一抹白十分惹眼，白白软软的，下面接着根棒。
他去买给她棉花糖了。
唐糖头一次感觉有些窘迫。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事儿。
总不能实话说“我刚刚在想你然后看到湖面上就出现了你的大脸照我给吓得一愣蹬一屁股没坐稳就掉下去了。”
那江末肯定又要笑她个几个月。
唐糖不敢看他，低头对了会手指，悄悄抬头看他，对上他的视线，又像做错事的小兔子，头又埋得很低。
江末的情绪已经缓和了不少，没之前那股子怒意了，可脸色还是臭的很。
他又嗤了声，略有些自嘲。
他以为唐糖对他的态度好了点。
所以直到刚刚那事发生，今天他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天知道她居然会想跳湖。
什么脑子。
唐糖听出了他声音里隐含的自嘲，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长这么大没哄过人，这让她有点儿犯难。
最后，她小心翼翼地端详着他脸上的表情，难得主动找话题：“江末，今天天气真好。”
江末凉凉地回应着他：“是啊，阳光都好到你想跳湖冲个凉。”
“……”
这天真没法儿聊。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跳湖，我哪有这么傻逼。”她干巴巴地说，不动声色地离江末近了点儿。
察觉到小姑娘故意的亲近，江末退了几步，和她保持着距离：“你还知道这个行为傻逼啊。”
“……”
唐糖再次沉默。
这他妈聊个屁。
酝酿了一下情绪，唐糖咬了咬唇，在心里给自己鼓了把劲。
唐糖，脸这东西，不要就不要了。
江末还得给你补课呢，免费补课不要白不要。
你两还是同桌，上课抬头不见低头见，闹僵了多尴尬。
你可以的。
唐糖用力点了点头，像远赴疆场的战士，神情悲壮。
江末还没反应过来这小姑娘要闹哪出，小姑娘一个箭步冲过来，死死抱着他一条胳膊，话里泛着哭腔，眼圈红红的。
她吸了口气，继续说：“我承认，我承认行了吧。我是爱哭鬼，你别生气了，你再生气我哭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