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多,太阳刚升起，雾气和露珠让地面变得湿漉漉的。清晨独有的清新微凉感在空气中散发出来,掀开帐篷门帘的时候,门帘上挂着的水珠噼啪地掉在了肩头。
蒋妍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早在半个小时前,马戏团的表演者们已经起床准备一天的表演了。外面说话声很大,还有动物们混杂的叫声，蒋妍实在睡不下去了。
马戏团里的那些表演反反复复只有那些,早起只是选择服装排练出场顺序而已。
帐篷外面抱胸站着一个金色长发的女人,嘴里喋喋不休地抱怨着昨天夜里的降温。旁边的两个喷火表演者手里举着哑铃,笑嘻嘻地听那女人说着，时不时附和几句。
蒋妍一把掀开帐篷的门帘，在女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中,她平静地取走了帐篷外晾衣架上的衣服,随即转身回到了帐篷里。
那女人还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
旁边的喷火表演者凑到金发女人身边，语气暧/昧地窃窃私语：“她是昨天小丑邀请来的客人,昨天晚上一直住在这里的。”
一直住在这里的？小丑居然让一位客人住在了马戏团？
金发女人蹙眉：“小丑上哪去了？”早上起来就没见人影,之前这个时间他应该都在跟大家一起排练。
“不知道,没准出去了吧。”旁边人讪讪道。
金发女人翻了个白眼：“瞎说什么,他的脸都那样了能出去见人吗？”
大家都知道小丑的嘴角到脸颊的地方都有硫酸的灼伤,只有到了深夜的时候小丑才会把表演时的油彩洗去。大家多数见到小丑的时候,小丑的脸上都带着滑稽怪异的油彩。
穿着灰围裙的安娜拿着搅拌用的大汤匙从厨房走了出来，神情严肃地对几个人说：“别讨论别人了，开饭了,回帐篷里等我送过去。”
马戏团里负责去时常采购和打杂的只有安娜一个人，安娜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已婚女性，但丈夫自从十年前去了战场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而同期其他女人的丈夫，早在几年前战争结束就已经归家，却唯独没有任何人见到他丈夫的身影。
她的年龄和身世不幸的遭遇让她在这个小镇很难找到工作，有人说她是克死了丈夫，招过来会引起神明的震怒，谣言一传十十传百，安娜去了很多地方也没有人愿意收下她。
在走投无路即将饿死在街头的时候，一个拿着气球的小丑接纳了她。让她进入马戏，开始新的生活。
准确的来说，小丑对安娜有恩，但安娜大概永远也还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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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妍一个人在帐篷里坐着，小丑的帐篷很大但是物品很少。几个衣服架子用来挂小丑的演出服，红色蓝色、蓝色黄色，还有各种各样怪异的帽子。
彩球、鞭子、丝巾等道具被放在一个桌子上，桌子的抽屉里还装着满满当当的气球，光从气球的图案来看，有笑脸的有哭脸的，还有异形的气球比如心形。
“吃饭了。”小丑用一个食物托盘，端着两碗汤回来。
蒋妍把桌子快速收拾了一下腾出一块空间，把凳子搬到桌子附近。
“安娜做的番茄汤，我们早上一般都在吃这个，”小丑把其中一碗端到她的面前，此时汤还在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出锅：“很烫，小心一点。”
番茄汤里有已经熬化了的番茄和细碎的肉沫，还有一些小块的土豆、蘑菇等蔬菜。汤整体比较浓稠，感觉是当做粥一样的早餐来食用。
“味道还不错。”蒋妍用勺子舀了一点送到嘴边，光是香气就让她快要流口水了。
小丑看着蒋妍大快朵颐着，这才拿起汤匙喝了一点。
对于一个没有饥饿感以及没有人类感官的他来说，甚至呼吸和维持体温都是不必要的。而这么做只是为了伪装得和这些参与者一样。
“妍妍，你愿意留下来吗？”小丑慢慢地放下了汤匙，看向蒋妍。
蒋妍刚好喝完最后一勺汤，“嗯？留下来？”她不是已经在这里了吗？
“我是说……如果离开这里之后。”他慢吞吞地说道。他想让她留下来，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但每次想到这里的时候，又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太过自私。毕竟这些参与者如果能回到现实世界，谁又愿意留在这个危险遍布的系统中做任人宰杀的鱼肉呢？
蒋妍没有立刻否决他，委婉道：“我不能马上给你答案，我需要多一点时间仔细考虑。”
在刚进入这个系统的时候她恨不得马上从这里出去，那种迫不及待的心情几乎要溢出胸口了。但是目前已经走到了第三个世界，她能够存活下来不仅是运气和能力，还有一部分取决于他的放水。
如果遇上其他的清理者想要杀害她，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运气能够顺利逃脱。
而且……她叹了一口气，面前这个男人对她真的很好，无微不至的关照和偏爱，她能感觉得到。
小丑弯了弯唇，握住蒋妍放在桌上的手：“没事，我等你。”
“对了我有事情想问你。”蒋妍忽然说道。
“嗯。”
“之前我做过一个梦，我穿着黑色长袍在一片黑色的土地，身体一动不能动好像死了的，但是我又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是存在的，然后我看见了你。”
那种感觉太熟悉了，仿佛她曾经亲身经历过，但是记忆里却模糊掉忘记了。
冰冷、无助、死气沉沉。
被沉重浓厚的黑暗所包围，压抑与阴冷如同蛇一样从阴暗角落钻了出来，肆意撕咬着她。
“看见了我？”小丑的神色趋于平静，她描述的地方和那种感觉，他简直在再熟悉不过。
系统里进入惩罚轮之前的黑暗等待。那里是无限接近黑暗深渊的地方。
如果惩罚轮也失败之后，就会被黑暗深渊彻底地吞噬。
“你向我走了过来，叫醒了我。然后我的梦就醒了。”蒋妍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才发现小丑盯着自己，而且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严肃，有一种很强的压迫感。
“当你离死亡太近的时候，就会做这种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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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钟，马戏团正式开场。蒋妍一直在反思自己，小丑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离死亡太近，难道不是昨天晚上她被掐着脖子的时候才是离死亡最近的时候吗？
那时候她真的以为自己要被NPC杀人灭口了，而且她的心态在极度恐慌了几秒之后，瞬间平复下来，甚至有一种即将解脱的释然。
可系统并没有让她解脱。而且昨晚也没有做那样的梦。
“诶，小姑娘，你现在还住之前那旅店吗？”蒋妍邻座是一位中年女人，之前自称是一位医生。
蒋妍愣了下，心想难道有人发现她跟小丑住一起了？
那位女人神色担忧，往后面的观众席看了一眼，然后身子向蒋妍的方向挪过来一点，与蒋妍耳语道：“今天早上起来听我爱人说导游失踪了，一直都没找到导游的人影，这么长时间，估计是遇害了。”
导游遇害了？
果然，蒋妍回头看向第二排的座位，原本导游是坐在自己身后那个位子，现在那里空了下来。
“导游不是和你们搬到新的旅店了吗？”昨天上午导游还来问她了，除了蒋妍和几位女大学生还在旧旅店，其他人都搬到了新的旅店。
蒋妍没有去过新旅店，也不知新旅店在哪里。
“是啊，昨天晚上大家还一起吃的饭，今天早上人就不见了，”女人叹气道：“而且这边旅店很奇怪，到哪里旅店第二天都翻了倍的涨价。再过几天，大家岂不是要露宿街头了？”
看来大家的钱都花得差不多了，现在已经开始忧虑接下来的生活。
马戏团表演结束后，观光团有人组织大家聚一下讨论接下来的打算，蒋妍被那位女人也拉了过去。
原本十六个人，现在司机和一位男性确认死亡，导游和昨天上台表演的年轻女人都失去了联络，目前只有十二个人。
“大家现在手头还剩多少钱？大家觉得还够花多久？”一位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率先开口，这次“聚会”就是他提出来的。
提到钱这个敏感的话题，大多数人是不愿意说的。当然也有过于单纯的人，比如那几位女大学生——
“就剩两百圆了，明天就一毛都没有了，怎么办啊。”
“我也是，只有三百了……”
刚才说话的那个男人向几个女生点头：“这样，我提出一个建议，大家看看行不行。”
“大家合租两个双人间，床上两个人，沙发两个，再用椅子拼两个，这样就能睡下了。”
观光团里的男性倒是觉得无所谓，但女性都不大赞成这个想法。
“那洗澡怎么办？而且一个双人间睡六个人，旅店能同意吗？”
“大家轮流洗呗，旅店有什么不同意的，前台根本不管人员的出入，况且现在除了这种办法，谁还能想出更省钱的办法？”
就在这时，蒋妍看见安娜在马戏团的展板上，贴了一张“招聘”的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