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嘞,阴魂不散!

萧方像被火烧了屁股,腾地跳起来,从袖子里拔出匕首,像一个蹩脚的劫匪一样,抖着手,指向来人的方向。

季云祺就在他身后,还一动也不能动,这次就算豁出去了,他也不能让对方伤到季云祺一根汗毛。

饶是做了这么多精神准备,等对方几人跑到能看得更清楚的地方时,他差点一口气挺不住,就这么背过去。

比再看到这身衣服更恐怖的事,是看到死了的人诈尸活过来。

他不敢说能完全记得住那些人的脸是圆是扁,可这衣服绝对错不了,这是那帮本该死了的人穿的衣服啊!

季云祺的袖箭曾经贯穿过三个人的前胸,不光衣服破了个大洞,还染得血淋淋一片。

怎么可能会看错!

如今这些人里,就有三个行尸一样的人正穿着这身衣服,活蹦乱跳地从两边向他包抄过来。

这他妈的才是真白天见了鬼。

萧方头皮发麻退了几步,忍着极大的恐惧颤声喝到:“站住!”

他都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勇气这样先声制人,只知道既然对方暂时不敢要他的命,那这一次对方想要碰季云祺,就从他尸体上踩过去!

对面几人居然真的站住了脚,呈半圆形围住了他和季云祺。

只这一个站位,萧方立刻看出哪里不太对。

其实也不是说他来了古代之后就变聪明了,而是之前那位挨千刀的混蛋头头对他又踢又掐,最后还差点搂着他同归于尽,他怎么可能不记得那人的长相。

可现在这些人中间簇拥的,却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头发高束在脑后,别了个金镶玉的骨簪,一派精神气,眉眼中俱是风流。

虽然这人通身都是一派“你别怕我不是什么好人”的气度,却没有之前那批人的一身戾气,让萧方在不觉间竟松了一口气。

这些人……并不是之前死了一地的尸体活过来,而是旧瓶装新酒,破衣服换了一批人穿。

萧方一时没反应过来——所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这帮人没衣服穿了?正好路过一地死人,把尸体上的衣服剥下来穿?

这是何等卧槽的大条神经。

那这些人跟之前的,难道不是一伙的?

他这边正发愣中,那年轻人从分开的众人中走出来,瞟了瞟后面的季云祺,啧了一声,双手抱在胸前,将萧方上下打量几番。

萧方被看得发毛:“你瞅啥!”

说完他又后悔了,万一对方来一句“瞅你咋的”,他还不得被群殴啊。

好在那人不是东北那嘎达来的,下巴微抬,指了指季云祺的方向:“瞅他好看,怎么样,把他留给我,放你走。”

萧方气炸了,他哪儿长得就比季云祺差这么多……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对方的目标还是季云祺!

“想都别想!”他唰地挥了一下匕首:“想死的就放马过来!”

周围的人见他弱不禁风的小身板看起来还挺凶,都忍不住嗤笑起来,又在那年轻人的一瞥之下安静下去。

“有意思,”年轻人咧咧嘴,笑得柔和多情:“何必呢?我又不为难你,只要他,放你走。”

“你要他干嘛?”

虽然越来越能确定这伙人跟之前不是一伙的,但只要目标是季云祺,那就是他萧方的敌人。

“干嘛呢……”那人摸着下巴,居然认真考虑了一下他的问题:“也不能炖来吃,啊!要不然抓回去当压寨夫人吧。”

“好眼力……不对,臭不要脸!”萧方后反劲地勃然大怒:“你来晚了,他已经有主了!”

“有主了?”那人睁大眼睛,一副想笑又憋着的表情:“那可糟糕,我从不动有主的东西。”

“对,有主了!”萧方一看有戏,更一口咬死:“他已经被我定下来了,走,走,赶紧走!”

那人果然走动起来,却不是离开,而是好奇地绕着萧方转了一圈。

萧方怕他抽冷子动手,刚面朝着他跟着转了半圈,便见到那边垂下的藤蔓动了动,心中登时有了主心骨。

可还没等他说话,那年轻人便嗤笑着扬声问道:“云祺,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快就有主了?”

萧方听到自己的下巴似乎发出了“咔吧”一声。

一只修长的手拨开稀疏的藤蔓,季云祺有些疲惫的声音传来:“秦槐,别闹。”

***

萧方想自闭了。

他肯定是脑子被狼给吃了,要不就是刚刚那些人拿刀比划脖子的时候,不留神把神经给挑断了。

这荒山野岭的,既然能想到跟之前那些人不是一伙,怎么就忘了自己这趟来的目的是啥?

还有这宽广如马路的神经,连死人身上的衣服都大大方方地穿出来晃悠,他早该想到对方是谁。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所有人都知道季云祺是他压寨夫人了。

萧方面对山壁蹲着,无限哽咽着把晚饭吃了。

有了秦槐领路,他们晚上终于能有个踏实地方休息一下,不管怎么说,睡山洞总比睡在树上好。

秦槐是个细心人,从山寨撤走的时候带了许多必要的东西,山洞中布置得井井有条,而且入口隐蔽狭窄,有人专门把守,洞中的人自可以高枕无忧。

可这个山洞也仅限于此,包括秦槐在内,也总共只有大约二十人上下,看这一个个的兵刃粗糙,萧方忍不住叹了口气。

连季云祺都吃了那么大亏,光靠这些人可怎么出得去?难不成他们就要被困死在这里?

左右这里的事也轮不到他出主意,填饱肚子后,萧方本打算早早躺下歇会儿,却听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公子,能否拨冗片刻,”季云祺带着秦槐一同过来:“关于此事的来龙去脉,还请公子也听一听,稍后在一起考虑如何脱身。”

萧方盘腿坐起来,没好意思去看秦槐那张笑呵呵的脸。

虽然跟樊盛玉的气质截然不同,可不愧都是俞相的学生,他总觉得秦槐那笑容下别有意味。

不过自己这个冒牌货连秦槐都没认出来,对方没指着鼻子怀疑他,已经算是挺给面子的。

好在秦槐倒没去揭他的短,压根没提之前的事,大大方方地向他行了礼:“公子一路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萧方忙扶他起来,直奔主题:“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山里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秦槐一笑:“公子稍安勿躁,听我一点点来说。”

“大约一个多月前,邻水县令传信告诉我,最近县城中来了一些陌生人,这地方不是行商要道,我就让他多留心些。”

“过了没多久,我这边山寨中就被狼群袭击了一次。”

萧方悚然:“那些人连狼都能控制?”

“自然不能,”季云祺为他解释:“所以那些人也只白天出来,不与狼同行。”

“对,”秦槐也认同这个说法:“狼袭击的是寨子最南侧的一片,我事后去看了一下,有人悄悄潜入寨子,撒了兰谷粉。”

他向萧方解释:“西戎人生长在草原上,一年到头和狼打交道,有许多引狼和驱狼的法子,这兰谷粉就是他们特制的一种粉末,狼嗅觉灵敏,会把这粉末的味道误以为是有新鲜血肉的地方。”

季云祺也补充:“咱们上山之后,整理收拾了床铺,应该就是把兰谷粉翻动出来,有了味道。”

“西戎……”萧方身上的血都凉了,季云祺猜的果然没错,难不成真的要打仗了?

“光靠这些东西,不可能拿到明面上去说,”季云祺看出他在怕什么:“西戎并不想跟我们撕破脸,连来的人说的都是一口流利官话,找不出破绽。”

这些萧方又糊涂了:“我看那些人的目的是云祺,为什么要跑这么老远来袭击秦槐?”

秦槐呵呵笑:“这话就说来长了,差不多该从去年你们去陈家村请玉哥说起。”

“玉哥?”

季云祺对这称呼见怪不怪,给萧方解释:“樊先生。”

萧方无语凝噎——这哪里是俩奇葩不对付,明明就是樊盛玉单方面的发脾气,而且这个称呼,怎么听都……感觉哪里不对。

可眼下他也顾不上八卦这些:“你接着说,然后呢?”

“我在这山里知道的也有限,但是从扳倒张祥成到玉哥回朝,再到开春闱,能看出皇上的决心,大檀在复苏,这是西戎最不愿意见到的。”

萧方更不明白了,忙给秦槐说明:“可是之前他们抓到我了,没对我动手啊。”

如果照秦槐的说法,那西戎人应该把他当场KO,这样一切复苏都停摆了,可这跟之前发生的事对不上啊。

“因为长公主啊。”

“……”萧方第一次知道,除了自己,居然还有个长公主:“长公主……怎么了?”

秦槐侧过头去,假装自己不存在。

萧方莫名其妙地看着季云祺,知道涉及天家的事,恐怕不太好说,忙把人拉到一边咬耳朵:“云祺,长公主怎么了?”

季云祺也有些犹豫,他虽然知道这个身体里是谁,可这件事对于“皇上”这一身份来说毕竟敏感。

“云祺,告诉我,别摸摸蹭蹭的,恕你无罪。”

“……好,”季云祺又将萧方拉远一点,低声耳语:“皇上,长公主性情直爽刚硬,做事果断,曾经……”

他停了一下:“先皇在世时,俞相曾一度与诸多老臣联名,希望立长公主为储君。”

萧方明白了他和秦槐的欲言又止,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如果当初就不是这个烂泥糊不上墙的玩意儿登基,现在也不至于这么大的烂摊子。

“没事,我不介意,”他反过来安慰季云祺,小心问:“最后是太后……”

季云祺略回避了这个问题:“先皇本意让长公主监国,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长公主离京,几年来一直驻守在嘉禾关。”

萧方想给这位姐姐叩头,原来跟他老娘是一个战壕的,女中豪杰,如果现在姐姐能回来看一眼,想必跟老娘能很投缘。

“所以呢……这跟西戎有什么关系?”

“如果皇上有什么意外,”季云祺说得委婉些:“长公主就……”

萧方明白了。

一旦他嗝屁,那位性如烈火的姐姐登基上位,还不得把这帮孙子往死里打,这么想来,自己居然还是块绊脚石。

“妥,我明白了,”他的沮丧来得快去得也快,当真是不在乎这种事,很快拉着季云祺回来,问秦槐:“你继续说。”

秦槐若有所思地瞟了季云祺一眼,微笑着应:“接下来的事便顺理成章,既然公子和云祺会找玉哥回去,早晚也会找到这里,不论他们能不能抓到我,都有机会让云祺踏入他们的包围。”

萧方听得一头冷汗,原来他们还没进山时,便有恶毒的眼睛在暗中盯着他们。

季云祺和秦槐这两个人,是他未来的左膀右臂,居然有人想一次把两人都困死在这里。

难怪季云祺说,西戎是喂不饱的饿狼,早晚会不安分。

“我发现不对时,曾经传信给邻水县令,但是公子也看到了,赶来的差役都没能活着出去。”

秦槐拽了一下领子,嫌弃地闻闻自己身上:“我们的衣服上多少都沾了兰谷粉,幸好有得换。”

萧方恍然大悟,难怪进山洞前,秦槐让他们都换了衣服。

“那我们现在有什么办法脱身吗?”

这是个很扎心的蠢问题,被困在山上许久的秦槐无奈向他摊手。

眼看谈话进入了死胡同,他只能叹了口气,正想歪下去睡,忽然听秦槐问:“公子不问问,为什么西戎这么想杀云……”

“秦槐!”季云祺突然喝了一声,打断秦槐的话。

秦槐耸耸肩,远远走到山洞另一旁去了。

只留下萧方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疫情总算要过去了,开始正常上班了,回归正常作息,我争取多屯点稿

之前半年在家的时候完全没法好好码字,杂事太多,这篇文只能隔日更了

下一本我争取恢复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