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方一脑子都是问号和妈卖批。

什么情况?

也就是说……他刚穿过来的那个时候,季云祺跟他靠那么近,不是要他的初吻,是要他的初命,不不,狗命。

然后呢?

在季云祺那边看的话,已经快要嗝屁朝梁的人突然原地满血复活。

这就跟在游戏里好不容易干掉了boss,眼看着玄晶就要拿到手,结果正赶上服务器崩溃,boss嘿又自己爬起来了,连带黑了玄晶。

气人不气人。

这还不止,原本面目狰狞的boss还眼含秋波地主动啾咪来了一口。

得亏对方有主角光环护体,这万一要是赶上个心理素质不好的,估计当场就这么厥过去了。

彻底全剧终,谁也别玩了。

难怪当时季云祺看他的眼神像看个怪物一样,又憎恶又惊恐,二话都没敢多说,就匆匆离去。

感情他们俩一个绑定的是晋江恋爱系统,一个是起点升级系统,压根不在一个频道上。

“我……这皇上当时说了啥,怎么招惹的太岁?”萧方说话都没力气,真的是快被自己的智商感动哭了。

难怪猫刘着急成那样,差点跪下来求他赶紧下决定,他这要是再晚来一会儿,还不得在棺材里诈尸起来?

到时候他会是什么情况?掀开棺材盖一看,嚯,外面真热闹,正造反呢,还是在造他的反。

身为宫城的原主,他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兄弟们辛苦了,你们继续,继续,朕先死为敬?

小圆看着他一脸悲戚,生怕一个不留神就又听到投诉两个字,小心回答:“季云祺说蓝阳关粮草吃紧,请求再从周边镇府运粮过去,皇上说打个仗,死点人,粮食就够吃了……还……”

萧方对这原主真是无fuck说。

后面的话,小圆更是说得吞吞吐吐:“皇上还说,要不然干脆下道圣旨,让蓝阳关里的人都死……”

不用听小圆说完,萧方两眼一黑。

他就知道小皇上不是什么好东西,却没想到混账成这样,“何不食肉糜”都是小巫见大巫了,能硬挺着活到二十岁,真是主角爸爸手下开恩。

他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担忧,这原主造了多大一口锅,如今都扣在他身上。

真是人从书中穿,锅在身上挂。

他抱着头消沉了片刻,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等一下,季云祺既然有能力弑君当天就掀了宫城,为啥还要受太后和小皇上的气,而且这次……”

这次云枫被弄到他这儿来,他只见到了无声的愤怒,却没听到半句反抗的话。

小圆叹了口气:“季家几代掌军权,都是朝中中流砥柱,想反当然有能力,只是他们受皇恩,忠君事,从小的家训都是家可灭,国本不可动摇,别说季云枫只是被送来这里,就算真要命,恐怕也不会说什么。”

萧方目瞪口呆,震撼得连指尖都有些发麻。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他从来只在书中读到过,这些支撑扶持着天下的国之栋梁,无论是高高在上,还是匍匐在尘埃中,都不妨碍他们的光辉从历史的遮掩中透露出来。

也只有因为有这些人的存在,才会永远有希望的种子埋在土中,向下延伸出牢牢抓住泥土的根须,向上挣扎出遮风挡雨的枝干。

可脚踏在土地上、在树下避雨的人并不知道,庇护他们的人都经历了什么。

如今这样的人猝不及防地突然闯到他平淡的生活里,让他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觉得鼻尖有些酸楚。

为众人抱薪者,又岂能任其冻死于风雪中。

当然了,如果这本书里面的傻逼昏君不是他的话,他也许会更感动一点。

“……季云祺弑君,是因为那个粮草的事?”

“我帮您看看啊,”小圆快速地搜索着脑中的系统:“这些年太后疑心病越来越重,总想着削季家兵权,上蹿下跳好几年,终于把季云祺他爹派去蓝阳关驻扎闲置着,其实就当是流放,临走前,太后还把季云枫要到宫里来,挟制季家。”

“……”

“季家有许多得力心腹都被一同发配去蓝阳关,太后一直都打算暗中折损消耗他们,最好是连季将军也回不来。季云祺几次请求召回他们,太后也没应允。”

“……”

“可是这些人如果没了,西边虎视眈眈的西戎必然会趁虚而入,到时候有太后在,季家剩下的人就算被允许出兵,恐怕也有去无回。”

“……”

“可是太后对谁的话都油盐不进,这次还把季云祺支过来求皇上,明显是耍人玩。”

“……”

“皇上在太后身边长大,也混账了不是一年两年,从来不管政事,只顾着自己玩,说话都不过脑子。”

萧方哆嗦着嘴唇,皇上这是不过脑子吗?这明明就是没脑子。

季云祺看样子是被逼得彻底绝望了。

太后怎么对季家,他们都可以忍,可是太后孰轻孰重拎不清,居然为了夺军权,自毁长城,这么看来,皇上还真是太后亲生的。

都是出生自动把智商捐给别人,高尚情操令人感动。

“朝中其他人呢……就让太后和皇上这么胡来?”

“反对的人多得是,但先皇去得早,太后垂帘听政几年,也安插了很多自己的人,朝中打得热闹得很,除了俞相,其他人谁为季家出头,太后这边就有人来应付,咬着不放,让人自顾不暇。”

“等等,这个俞相怎么这么厉害……”

“哦,太后他亲爹,文官之首,是个好老头,这些年因为太后的事都气糊涂了,太后不敢对亲爹怎么样,但是也不听劝。”

萧方算是看出来了,这本书里最大的老鼠屎就是太后,其次就是他了,他现在倒好说,幡然悔悟得恨不能管季云祺叫爸爸,可太后该怎么办呢?

连太后他爹都搞不定的人,他能怎么办?

可眼下最重要的事却不是太后,而是躺在屋里面那个,男主爸爸的弟弟——他是不是应该叫声亲叔叔。

“云枫他是不是吃了什么药?”

据萧方阅书无数的经验来看,即使季云枫不是出身武将世家,那也是个半大男孩子,为了保证皇上安全,宫中通常都会用些手段,好让人乖乖躺着不动。

“是,”小圆好歹也是在宫中的人,对这些事门清:“不过不是春|药,只是让他不能动。”

萧方长长叹了口气:“你去帮我把解药找来,再给他拿身衣服过来。”

***

虽然已经做了许多心理准备,房门再被推开时,季云枫仍然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

有人轻轻走过来,在床边坐下,被褥随着这重量下沉倾斜,他忍不住绷紧了身体,听到身边一声轻叹。

“云枫。”

他睁开了眼睛,眼眶潮红:“为什么是你……”

萧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有心想再摸摸他的头顶,又怕对方多心,只能举了举手中的药瓶:“别怕,信我一次,先把解药吃了。”

那颗药在唇边碰了碰,季云枫轻轻咬了咬下唇,还是张开了口。

甘苦的味道在舌尖晕开,一直蔓延到喉中,软麻到指尖的感觉一点点褪去,他才慢慢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抿着嘴唇,眼泪又从眼角流入鬓发。

萧方心里真不是滋味,把衣服放在枕边,坐去了床尾。

“云枫,男子汉大丈夫,别总哭,听我说话。”

他叹了口气,不管他以前名气有多差,但不该背的锅,还是该说清楚,犯不着藏着掖着:“我让人把你带到这儿来,没别的意思,是那些人自作聪明瞎琢磨。”

“今天你哥进宫了,说想见见你,太后说什么都不让,还要把你带去她宫里养着。”

“看今天这情况,你要是真去太后那儿了,你哥这辈子也别想见到你了,万一太后借你要挟你哥就更麻烦了,我就硬把你给抢过来了。”

“正好我一个人住,晚上黑漆漆的,还有点害怕,你就当给我做个伴。”

季云枫在他的叨叨声中慢慢止住了泪水,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

“跟你说句实话吧,”虽然没有恶意,但让这孩子担惊受怕了这么久,萧方心里也有点难受。

“我有个妹子,可能比你小一点,你哥今天说想见你的那个样子,让我也有点想我妹子了。”

“不过你哥有一点不如我,要是有人敢对我妹子有什么歪门邪念,我非劈了他不可。”

季云枫对他的话终于有了些反应。

“我哥……没有错。”

“没错个……”在小孩子面前爆粗口总是不好,萧方勉强把后面的那个“屁”憋回去。

反正他是不能理解这古板的兄弟俩,明明可以翻翻手就把这破地方掀个底朝天的,非要受这憋屈气。

不过,也许那个人能理解得了吧。

萧方记得上大学的时候,宿舍里不知是谁问了一个问题

——一辆火车快到岔路口,一边铁路上有一个人,一边铁路上有一百个人,两边的人都来不及逃跑,如果是你的话,会让火车行驶在哪条轨道上?

他们当然都选了一个人的路。

接下来还有问题:如果那一个人是你的亲人,那一百个人都是陌生人,你会选哪个?

宿舍的大伙都扔枕头过去,笑骂这是什么破题,耍人玩,连上铺那个人都嗤之以鼻,说当然保护亲人,那一百个人算什么。

他也没说什么。

会选择舍弃亲人的,都是英雄,而英雄距离他们……很远很远。

可下午跟物理系一起在阶梯教室上大课的时候,上铺那人居然坐在了他旁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上午的那个问题,如果真的需要选择,我会仔细考虑,哪一边的人更重要。”

那个人的每句话,他都一直记得,更别说那个一本正经的回答。

萧方有些出神地看着那个侧脸。

这个人真的很怪,仿佛同时存在两个灵魂一样,而每次其中一个灵魂看向他的时候,他都会心中怦然一跳。

他不会认错的,那个温柔又凛然的眼神,与上铺平时的感觉截然不同。

萧方想自己可能是读书读疯了,不过是脑中的臆想幻觉罢了。

可现在的季云枫说话的语气,居然与那人有哪里相像。

“你哥哪儿没错了,就是个老古板。”萧方没想到他走到哪儿都能遇到这种人,心中有些憋闷,忍不住回了一句。

“我哥没有错。”床上躺着的小古板眼眶还红着,却仍嘴硬地维护着哥哥。

“行行,你哥没错,”萧方也不多掰扯这些没意思的:“衣服放在这儿了,一会儿能动了,自己穿上,今晚就别到处乱跑,就住这儿吧,我就在外面,有事喊我。”

见季云枫眼中的戒备和警惕终于慢慢退下去,萧方伸手揉了一下他的头顶。

“别怕,有哥在,不会让人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