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若是你死了,我就让整个世界都给你陪葬……”

“反正,这个世界啊——本就应该毁掉。”

什么意思?殷殊本来就想毁了这个世界?为什么她一点都没察觉出来?

殷殊说话的语气有多温柔悱恻,抚摸夭夭脸颊的动作有多轻柔爱惜。

脑子在爆炸临界值挣扎的夭夭听了就有多惊心动魄!

绝对不可以!

随着这个强烈的念头冲上脑海,夭夭本就不稳定的精神世界彻底失衡崩溃,她的脑海中仿佛丢下了一颗原子弹,砰的一声,威力巨大,彻底陷入无法动弹的昏迷状态了。

殷殊感受到怀里的软玉不再挣扎,浑身肌肉瞬间僵冷,像是被人强力抽取掉所有气力一样,那双常常被夭夭夸奖漂亮潋滟的血色赤瞳变成一片死气沉沉的荒芜。

荒芜过后,是无法控制的暴戾。

三个元婴长老肩并肩站在不远处,一同盯着那道紧紧抱着怀中人的红色身影,虽然他们面色都尽量伪装成平静,但只有触碰依靠的对方才可以发现,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在颤抖着。

而这个颤抖,随着殷殊歪了歪脑袋,越来越不控制自己戾气的释放中,幅度越来越大。

太可怕了,这个可怕不是对方的状态,而是他们对殷殊修为的感知愈来愈模糊,就像他们是一池浅水,而对方突然从潺潺的溪流摇身一变,成为无边无际深不可测的汪洋大海,只要随便一个浪潮,就能彻彻底底地吞噬掉他们。

“好端端的,殷殊怎么会堕魔!”

“鬼知道!这么天才的弟子,怎么就突然堕魔了呢!天堂地狱不过一念,可惜啊可惜。”

“可惜?哼,咱们仨说不定今天就……”

一语未尽,但大家都懂,有可能修炼了千年的时光就葬送在今天了。

堕魔的人毫无理智可言,更何况他们本身就与殷殊不熟,更不可能打感情牌来唤回殷殊的理智了。

虽然,这位绝世天才少年看起来并没有发疯,但是他们都能隐隐约约感知对方到隐藏在冷静表面下的疯狂又沸腾岩浆。

采薇长老顿了顿,凝重地说:“我想,也许源头出在白芷身上……”

是啊,仔细一想,正是白芷突然倒下,生命气息变弱的时候,殷殊才堕的魔。

三人齐刷刷望着绝色少年怀里昏迷的女子,三个修炼千年的老妖怪同时开始动脑筋。

殷殊唇角勾起一个荡人心神的弧度,明明是笑着的,却比之前不笑时温度还要极致严寒,只叫人连眼神都不敢流连在那张具有恐怖压制感的精致脸庞上。

看到殷殊这个状态,蓝猫简直快疯了,自从它一同穿到这个世界,就发生了诸多不顺,只不过它怕夭夭担心这才一直没说。

——比如,没有办法检测大人碎片的爱意值了。

也多亏夭夭是个心大的,根本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也从来不依靠爱意值来做任务,不然肯定要徒增很多烦恼。

可身为系统的蓝猫却深知这件事的严重性。

无法检测对方的爱意值意味着,对方的灵魂强度超过界限值,单方面切断了它连接检测的可能性。

因为大人本就是一个完全不允许旁人干涉自己的,那是一种冒犯,而他生来的绝对尊贵地位,不允许遭受到这种冒犯。随着殷殊的修为越来越强大,他就越来越接近本尊那股子,淡漠睥睨不把任何人和物放在眼里的性格。

他,是没有感情波动的。

真正在学习如何爱人的,不是涂夭夭。

而夭夭若是真的在这个位面死亡,那就意味着本尊不能回收这块灵魂碎片,本尊的灵魂不完整不说,最为可怕的是,灵魂碎片很有可能衍生出自己的神智,变成一个独立的灵魂。

那么,事态就严重了。

蓝猫根本不敢去设想这种可能性最后衍生的结局,要想破现在的死局,紧要关头还是得把夭夭从危急情况拯救出来,蓝猫跟着宿主经历了这么多位面已经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大人病了,那么夭夭就是唯一的药。

众所周知,防洪措施主要是以各种工程手段来防止泄洪,譬如建造堤坝、扩大河道泄量、分流、疏导等。

那么防洪最重要的的堤坝已经被冲毁了,该怎么起死回生呢?

原先储存前几个世界情感的储存器就仿佛防洪的堤坝,现在储存器坏了,任大量的酸甜苦辣的情绪洪水在其中肆虐,却无能为力。

人总是有一个临界值的,而夭夭已经濒临崩溃的临界值了,她现在依靠回来的那一成本源力量苦苦地挣扎着,只能陷入假死昏迷的状态里自保。

殷殊不带任何感情地扫视了眼那群天剑宗的弟子,站在最前面的三长老自然也对视到了,在这一瞬间,他们的神识同时间狠狠战栗!

这是怎么一双眼睛啊,光是对视,就可以剥夺他们所有反抗的勇气。

殷殊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立在空中,一团猩红躁动的暴戾力量缓缓地凝现出来,周围的空气因这力量竟然迸发出了如蜘蛛网般黑色的裂痕!

长老们心如死灰,经脉中准备好的灵气从殷殊手掌这股力量出现的一瞬间,就仿佛被人掐住命运的后颈一般,以绝对之姿彻底压制住了,一丝多余的灵气都没办法调动。

他,要杀了他们。

可偏偏,是如此轻描淡写。

好像毁的不过是一群蝼蚁。

不过,一群蝼蚁和一只蝼蚁又有什么区别呢?

踩下去,便死了。

天道会不会因为他滥杀无辜而降下天罚,他们不得而知,他们只知道,死亡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白芷师妹还没死!你就要堕魔吗!你这是辜负了白芷师妹一直以来对你的栽培!”

大声嘶吼出来的并不是一直以来都稳重分析的采薇长老,而是那位迟到了却不怎么说话的阵法长老,他的面容较其他两位年轻许多,肤色苍白却双目有神。

采薇长老和韦木长老脸上纷纷泄露出了一抹震惊,这位阵法长老可是以性格内向乖僻而闻名的,除了阵法天才能让他侧目多说几句指点,平日里就和隐形人似的从不开口。

看到化身魔头的殷殊,因他这话停下了凝实猩红力量的动作,虽然掌心中那股骇人的力量没有就此消失,至少没有继续增加了,这是好转的现象,他立马紧接其后接着喊道。

“白芷师妹,看到你这样会很伤心的!”

若是夭夭此时还有五官感知,简直就要为这位阵法长老疯狂鼓掌了好吗!

听到这话,殷殊如蝶翅的纤长睫羽微微颤动了下,语调仓冷孤寂如世间仅剩他一人那样,道:“师父,不要我了。”

不得不说,殷殊的容颜配上这样可怜又委屈的语气,确实非常容易让人心软和心疼。

哪怕他周身的气息让人望而生畏。

阵法长老呼吸一滞,灰蒙蒙地闭上嘴巴,似乎又回到了原来那个孤僻不善与人交谈的状态里。

采薇长老皱了下眉:“白芷还没死呢,你很希望她死?”

没办法,采薇长老性子太火爆了,从来不喜迂回婉转,但显然她不能用这种直接如利剑的话语,来和整个人状态都不对劲的殷殊交流。

更何况,能让殷殊乖乖听话的,从来都只有那一人而已。

其他人,若是冒犯,是生是死,不过在他一念间。

殷殊妖冶至极地冷笑了下:“你想死,我倒是可以成全你。”

还没等其他人变脸反应过来,殷殊的食指尖微动,一道根本捕捉不到的红色细线瞬间穿过采薇长老的喉咙,脖子表面浮现一个肉眼发现不了的细小圆点。

采薇长老立马死死地掐住自己的脖子,这是痛苦的本能反应,双目欲裂,整张脸快要烧起来了,还是窒息的那种烧。

她调动不了自己的灵气,应该说自从殷殊堕魔以后,她就无法控制自己的灵气了,这对于依赖灵气的修者来说,是多么令人恐慌的事情!

鸦雀无声。

只有采薇长老嘴里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双手捂住自己的脖子,满脸泪水,可快要痛昏理智的灼烧感不过持续了短短几息,就如潮水般如来势汹汹般飞快退去。

自己没死?

她不解地看了眼那道潋滟风华的红色身影,猛地想起自己和白芷有过单挑约定,难道是因为这个,他才放过了自己?

采薇长老张了张唇,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认命地惨笑了下。

也是,对方怎么可能一点惩罚都不给呢。

在刚刚面对殷殊势如破竹的攻势时,自己只能站在原地感受空间都被禁锢住的那刹那,感受到比面对和光真君还要无能为力时……她就完完全全认命了。

要杀要剐,要死要生。本就只有强者才能制定规则。

而她,犯了弱者的大忌——不自量力。

绕她一条命也不过是看在那个虚无缥缈的约战上而已,而不过是一个和白芷口头上的约定,就足以让这样阴晴不定全凭喜恶的大魔头留有余地……

他真的,很在乎很在乎她啊。

那么,是不是只要白芷还能救,他们就能活下来了?

采薇长老已经失去等待宗门救援的心思了,因为就在刚刚,她已经深切地明白了,宗门那三个化神期大能加起来都不一定打得过面前这位年纪轻轻,却足够惊才艳艳的绝世天才。

天才,在修真界这样十年出个天才,百年出个大天才,千年出个超级天才的世界里,实在是一个用烂了的衡量词。

但采薇想,不过以后过多少年,不过她经历了多少人和事。

都不会忘记面前这位天才少年的。

他重新定义了天才二字,何谓天才,其如是。

而天才的那点温柔,就足够惊心动魄了。

看到采薇长老没死,所有僵硬到像雕塑一般的弟子都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也只是形容而已,这群人是万万不敢真的大吐气的。

可惜的是,思考良多的采薇长老怎么也想不到,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句她嗤之以鼻的俗话,竟然会在今天降临在她的身上!

由于修为的巨大差距,所有弟子只能从三位长老如临大敌的表现感知到情况的危险性,没有人不惜命,尤其是这条命是一次性的,再也没有轮回转世的可能性,所以他们闭紧了嘴巴,安安静静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可偏偏就有某位不怕死的,仗着三大长老练手弄了个保护结界,控制不住嘴巴开始嚷嚷。

“殷殊,白芷是因为你死的!”

所有人:“?!?!”你特么给我闭嘴!

他们用眼神疯狂骂脏话,几乎都要喷火了,很可惜沉浸在愤世嫉俗情绪里的无让根本没接收到。

他从原地站了起来,用仇恨又惋惜,还加点其他欲念的复杂眼神,情意绵绵地凝望着殷殊怀里的羸弱小脸,试图调动所有人的情绪握起拳头:“从白芷领养你的那一天,我便知道了,你只会给她带来无尽的灾难!她是所有人心里冰雪如莲一般美好的师姐,可自从你来了呢,龟缩进那个荒草丛生的狗屁涂山峰,活得跟自闭儿一样,再也不搭理别人了,你知道所有人在背后怎么议论师姐的吗!”

殷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声音无悲无喜:“还有呢。”

无让以为这戳到了殷殊的痛点,便愈发肆无忌惮起来,甚至伸出指头愤怒地指责对方:“她本前程似锦,飞升有望!是你,是你害死她的!”

采薇三位长老看到无让这个动作后,瞳孔里流露出一种无让看不懂的害怕……和无法阻止的叹息。

无让皱了皱眉,不明白长老们为什么要这么怕他,不过是一个金丹期的毛头小子罢了。

可他这个念头还没出来,抬在空中指向殷殊的手就瞬间炸成肉泥,然后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被无形的空气吞噬的一干二净,他的手腕上只剩下一个光滑至极的横切面,里面是血肉和白花花的骨头。

无让因为这不同寻常的骤痛猛然尖叫起来,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手,反复道:“我的手、我的手、我的手没了......”

所有的弟子都瞪圆了眼睛,有好几个的脸色流露出活该的神情来,明明知道对方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连采薇长老都没有一战之力,何况是他们这群普普通通金丹期!

无让发现没有人帮自己说话,有种情况像脱缰野马般无法控制之感。

他眼露惊恐地抬头,望着那个年轻到他都心生嫉妒的精致脸蛋上,心里蔓延出一股更大更可怕的,无法形容的,好似坠入深渊的恐慌感来。

因为,那张过分好看脸上,没有丝毫的感情波动。

就好像刚刚不过是摘下一片不重要的梧桐叶一般,自然无比。

“还有呢。”

和刚刚一模一样的三个字,一模一样的语调,却让无让蹬蹬蹬地不停后退。

因为他看到,在他没有回话以后,殷殊眉间皱起了一丝弧度,随后修长如玉的手指同他刚才那样.......

指向他!

无让想逃了,此时此刻他才明白,这位一直站在白芷身后的年轻少年,竟然修为如此让人望尘莫及生不出反抗来!

可就在他自以为躲过了殷殊的攻击时,背后传来一股重重的推力,他不敢置信地回头发现——瘦骨嶙峋的柳依依眼露恶毒地对着他笑,而她的手还保持着推他的动作。

无让刚刚张开嘴巴想骂一句贱人,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原地了,仿佛被一个隐形巨人一口吞噬了般,不留一点痕迹。

柳依依腿软地跌落在地上,那个难以逃脱的恶魔真的死了吗......

对于柳依依来说,无让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恶的人,因为她本是捕猎的猎人,却反被猎物羞辱般的肆意玩/弄,活成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丑陋模样。

柳依依如释重负地躺在草地上,在众人震撼唾弃不解的眼光下,缓缓地流出了一滴苦尽甘来的泪。

而无让在意识消亡之前,听到了一道少年特有的清冽嗓音,里面全是俯瞰蝼蚁的淡漠。

“你要感谢她,让你多活了十年。”

她.......是啊......她一直都是极好极好的师姐,可惜他选错了,错的很离谱。

殷殊这一招有着立竿见影的威慑力,所有人立马跟霜打的茄子一般,眼睛里不再有想要逃跑的火星了,哪怕他本意不是如此。

原本殷殊还很恶趣味地等着无让飞奔到天涯海角,在无让自以为抵达幸福的瞬间,砰的一声,点燃种子毁了他视物的双眼。

那双眼睛啊,用恶心的目光看过师父,该毁。

可现在什么恶趣味都没了,在听到无让那番自以为是的指责后,殷殊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

就在采薇长老战战兢兢地等着这位超级大佬下一步行动的时候,对方忽然凭空消失在了原地,也没有变成金木水火土任何一种,就在大家的眼皮底下,怀里还抱着一个人,彻底消失了!

就像这里从来没出现过那样一位,举手投足皆引人瞩目却又让人心生惶恐的人一样。

采薇长老难得呆滞了几息:“他、他走了?”

韦木长老干涩说道:“这件事,我们赶紧上报宗门吧,若是魔族有了这样一位助力,后果不堪设想。”

反倒是阵法长老打断了韦木,道:“我倒不觉得他会帮魔族。”

韦木长老皱了皱眉,很是直接地指责对方:“你在帮他说话?他刚刚才杀了我们一位金丹弟子!无让可是和光真君的亲传弟子,加上和光真君曾是白芷师妹的师尊,按辈分来说无让可是他的亲师叔!可你看,他眼睛都不眨就把无让给杀了,性情凉薄,喜恶无度,罪大恶极。”

“难道不是无让先行挑衅他?你可见他对采薇下死手了?”

韦木一哽,狠狠挥袖:“不可理喻!”

采薇不知道该不该把猜测说出来,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听到阵法长老用前所未有的悲凉嗓音说道。

“他不过是太爱她了……”

韦木想再张嘴反驳时,就被身侧的采薇摁住了肩膀,只见采薇对他摇了摇头,一声叹息。

阵法长老的衣袍也是灰扑扑的,说完那句话以后一个人远远地坐在一棵树上,不知在看向何处,仿佛和枝叶凋零的大树合二为一了。

阵法长老一看就是不注重形象的苦修,这种断情绝爱一心向道的修者,怎么会说出如此感慨万千却又蕴含疼痛的感叹来呢。

韦木无法理解,但采薇本是女子,自是共情感强一些,她无奈地用神识传音给韦木:“情之一字,本就无解,若非如此,这天下怎么会有如此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痴男怨女呢?”

韦木肩膀一僵,也跟着叹气:“他……唉,倒是我的过错了。”

-

此时的殷殊在哪里呢?

在他和夭夭约定好一同前往的中央迷雾深处。

这里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满是杀伤力极大的毒障,看起来像是迷雾,但实际上全是由肉眼无法衡量的细小飞虫组合而成,这种飞虫会随着呼吸钻进眼耳口鼻一切能钻进的地方,然后由内而外地啃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杀死一位元婴期大圆满的修者。

而化神期掌握了最重要的分神之术,与灵根所属的自然灵气融为一体,可随时躯体自然化,这种靠啃噬血肉的小飞虫倒是拿化神期的大能没辙,但化神期大能也同时拿他们没辙。

所以,也有这么一句话,要是你没有化神,踏进中央迷雾一步,便只能留下一具累累白骨。

因为啊,小飞虫,不喜人骨。

可今日的中央迷雾一反常态,象征着第一重关卡的小飞虫如临大敌般,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这是中央迷雾存在以来,唯一一次能看清碧海蓝天,就连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

玄狐蓬尾已经在中央迷雾占地为王很久很久了,久到它都修炼到相当于化神期大圆满的修为,只差临门一脚就能飞升至上界,化身为人开启不一样的精彩。

这一天,她如往常一样,闲的没事干,去调戏了邻居风雷蛟。

风雷蛟的性子和属性一样刚烈,鳞片上都是若有似无的雷电,通体是剔透的碧绿色,他对这种媚态横生的毛绒妖兽从来都敬谢不敏,每次都被惹到防不胜防,索性直接沉进寒冰幽潭的低端,任玄狐蓬尾怎么激怒挑衅亦或是勾.引他都不再上去。

毕竟他是雄性,不跟一个娇滴滴的雌性计较。

而寒冰幽潭旁,玄狐蓬尾瞪着一双吊起的勾魂眼,气急败坏地骂了骂:“你个死蛟,次次都躲到潭底,不就是仗着老娘讨厌水么!”

风雷蛟老神在在地窝在潭底,一声不吭,等玄狐蓬尾特有的软媚嗓音变小后,这才抖了抖身子。

玄狐蓬尾气呼呼地回了老巢,因为正在气头上,所以往常敏锐的感知力下降了不少。

再加上,中央迷雾的高阶妖兽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认知,那就是依靠小飞虫是否发出声波,来判断有没有不长眼的闯进中央迷雾。

嗯,今天的看门小飞虫十分安静。

又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

玄狐蓬尾摇曳着棕色渐变为白色的大尾巴,扭着身子优雅地走进她的底盘。

结果,四只爪子都没踏进来呢,周围无形的空间就像突然变成一个凝固的冰块一样,而她自然也被冰了进去无法动弹。

玄狐蓬尾破天荒的惊了,特别想炸毛,而悲哀的是她一根毛都动不了!

自己可以说是已经站在了这个世界的巅峰了,要不然也不会闲着无聊老是去逗隔壁性格古板的死蛟,其他那些脆弱的傻兽都不够她一个爪子玩的。

旋即,她看到一位长相足以颠倒众生的绝艳少年踏空出现,那抹潋滟的红色直冲冲地撞进了玄狐蓬尾的心间,留下了一个无法后悔的深刻痕迹。

老天爷呀,您是看我玄狐蓬尾孤寂太久,只能和那头蠢蛟玩耍,特地来可怜我的么?

这个礼物我太喜欢了,真的,太喜欢了!

恨不得马上冲出去把少年压在地上!

殷殊忽地皱了皱眉,玛瑙赤瞳不含感情地望了玄狐蓬尾一眼,“想死么。”

倏然间,玄狐蓬尾心头犹如一盆冷水浇下,倒不是因为美少年对她态度很不好,这种小事她不放在眼里。

而是因为,她捕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而这股气息竟然让她的血液开始战栗沸腾起来,恨不得冲那股气息低下骄傲的头颅匍匐跪拜。

更惊悚的是,那股气息的源头,就在美少年的怀中,而美少年亲密抱住她的姿势,很明显是那种极为珍惜的姿势,让人一看就觉得,他在抱着世界上谁都比不上的美好珍宝。

玄狐蓬尾冷静了。

她只知道一个道理:识时务者为俊杰。

美少年,她打不过。美少年的爱人,特么的血脉压制她。

还等着干啥啊,低下头认命屈服吧!

玄狐蓬尾能屈能伸的性子,才是她立于虚日界巅峰最重要的缘由,若不是虚日界一直无法飞升上界,怕是她早已化身为人去上界调浪里个浪了。

仿佛能读懂玄狐蓬尾心里话一样,在她软化认输的念头出现一刹那,周围凝固的空间就恢复了流动。

而她想炸毛自然也能炸了,但这显然是不敢的,她都活了几万年了,怎么可能会犯逞一时口舌之利而断送自己来之不易的性命呢?

妖兽想要到达化神期,是真真不容易啊……

“这位大人,有何吩咐?”

玄狐蓬尾低眉顺眼地恭敬问道,那种试图扑倒对方的大胆想法也不敢生了,因为在刚刚她已经意识到,这位年纪轻轻却修为恐怖的绝色男子怕是可以看透她的想法。

一想着自己刚刚和死亡擦肩而过,玄狐蓬尾愈发温顺恭敬了。

“玄狐蓬尾?”殷殊微眯赤瞳,里面回放一个画面,那就是夭夭提起玄狐蓬尾活泼生动的眉眼。

这股生动不像是想要对方的内丹亦或是皮毛,而像是……

殷殊无声无息地落地,玄狐蓬尾不敢抬头,只见那双赤色靴子离自己愈来愈近。

“救她。”言简意赅,开门见山。

在绝对的强大实力面前,那些为了达成目的而加成的砝码,或是各种虚与委蛇都不需要。

玄狐蓬尾毛发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这位大人的气息真的好好好可怕啊!

怪不得小飞虫没有一点声响,怕是早就感知到危险躲起来了吧!

玄狐蓬尾咽了下口水,如殷殊所说抬起狐眸看了他怀里的女子一眼,真的就一眼,对方就把昏迷不醒的女子重新护回怀里。

妈的,这个占有欲。

玄狐蓬尾此时此刻对这位绝美少年是真的没兴趣了,她虽然天性划船不靠桨,但从不会做出夺人所好这种下作事来。

她也不敢撒谎。

“大人,我在您道侣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血脉高等级的压制力。”

同血脉?殷殊默不作声地望了眼怀里唇色苍白的虚弱女子,他可以完全地肯定对方是人。

而不是狐,还是非常高级的狐。

因为玄狐蓬尾已经是虚日界最牛的狐族了。

除非……

那些困顿不解的难题,忽然随着这道新难题的出现,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怪不得啊怪不得,她怎么会和上一世性格变化如此大,哪怕她在努力掩盖自己的本性,但偶尔间流露出来的真性情足以勾得他心痒难耐。

殷殊重复道:“救她。”

玄狐蓬尾简直要叫苦不迭了,这些超级大能就喜欢威胁人,还喜欢用同样的句子威胁人。

毕竟,事不过三啊!

玄狐蓬尾委屈巴巴地耷拉着嘴巴,不太确定地说:“大人,我也不确定她会不会醒,我只能尝试用凝练出的心头血和我族圣宝救她性命。”

说罢,她顿了顿,道:“您的道侣看起来神识海已经碎了,若是救了,说不定也会变成……”

玄狐蓬尾也不想想,她都能看出来的东西,殷殊能看不出来吗?

殷殊赤瞳里满片冰凉:“她醒不过来,你觉得自己能活么。”

玄狐蓬尾:“???”行吧,你厉害。

她苦巴巴地伸出爪子往自己心口狠狠地一抓,浑身的狐毛都在颤抖,玄狐蓬尾的心头血万年才能凝出完整一滴,是她们的救命宝物,也是她们的第二条命。

只不过万事万物都有个度,上天可怜玄狐蓬尾一脉比起其他妖兽修炼艰难,给予了这么个第二条命,可这第二条命也有个很明显的弊端,那就是——一切归零。

不论你修为几何,置死地而后生,一切辉煌过往都如云烟飘逝。

殷殊温柔地撩开夭夭额头上再次打湿的发丝,随着他摸过后湿发便重新干燥了,毫无知觉的夭夭下意识地往殷殊掌心处蹭了蹭,用最眷恋依赖的姿态,像没有防备心生纯净的婴幼儿般。

也许夭夭都不知道,自己早已对某个人生出了很多习惯性动作。

比如,捂热那块冰冷。

这样小动物似的的动作让殷殊的赤瞳染深几分,他弯起嫣红的唇角,安慰道:“师父想要的,我都会拿到。我想要的,师父可别忘了约定。”

“徒儿等那一天等了那么久,若是师父失约……”

“徒儿怕忍不住对师父做出不好的事呢。”

全程听在耳里的玄狐蓬尾不受控制地发抖起来,雾草,不仅是师徒禁忌之恋,这个徒弟好像还有点不太正常!

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

玄狐蓬尾反复洗脑自己,通常知道太多秘密的人通常没有好下场,狐也一样。

不就是一滴心头血么!比起修炼了万年的修为来说,那肯定还是修为更重要的!

夭夭还在努力地和那些在自己神识海中横冲直撞的情绪作斗争,混乱的情绪海中,一条莹白华丽的狐尾弱弱的在中间沉浮。

只要她能多坚持一秒,那么活过去的可能性就能大几分。

她知道的,她的小殷殊一定会努力救她。

她可舍不得抛弃小殷殊一个人走呢,她知道,若是自己死了,小殷殊真的会疯。

她真的舍不得。

不久前夭夭才下定决心,在这个世界努力再努力地修炼,倒不是修为,而是努力修炼壮大神识,也就是某些世界所说的精神力。

她已经搞懂了所谓的系统世界上就是一团充满科技感的代码能量,而这股能量说起来像是依存于她的灵魂上一同穿梭,但是如果自己的精神力量足够强悍,那是可以反过去制约影响的。

如果不可以,那就说明她还不够强。

那么,只要她足够强,就算系统到最后想强行把她灵魂给拉走,跟殷殊分离死别,也得好好的掂量掂量操作可行度了。

夭夭还在咬牙坚持本我的清醒,这条本我化形的白狐尾巴就是她的本源力量。

太痛苦了,真的太痛苦了,无边无尽的痛苦,每时每刻都在摧残夭夭的意识。

忽然地,犹如天降甘霖一般,疲惫不堪的本源力量猛地壮大一倍。

这种情况下,别说是一倍,哪怕只有小小的一丝,都足以让夭夭欢欣鼓舞。

可是,一切都看在眼里的蓝猫知道,这样的力量还不够。

就像是建高了一米堤坝,但汹涌的洪水足有五六米高。

蓝猫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看来只能用那一招了,只希望大人足够爱宿主,不然这次任务真的要失败了。

夭夭莫名其妙感知到一股惆怅的情绪,她瞬间醒悟过来这是蓝猫的心情,立马开口问:“蓝猫,你怎么啦?”

而此时的蓝猫没有回答夭夭,它已经从小黑屋出来,突破了某些限制的规则,这无疑会伤害了它,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眼看着怀里可人儿的体温恢复了些许,殷殊的心情就像是贫瘠的荒野中,颤颤巍巍地盛开了朵鲜艳生动的花骨朵。

虽然弱小,但足够鲜活。

“大人抱着她一同前往屋内吧,心尖血的能量巨大,需要不短的时日来吸收。”

玄狐蓬尾可没有那种自以为是的想法,对方一看就不会把人交给她,所幸直接让他抱着人呆里面得了。

在这段时日她就委屈一下自己,去隔壁找那头古板无趣的死蛟玩儿好了。

眼看着红衣男子抱着人走了进去,玄狐蓬尾松了口气就想扭头开溜,和这位大人呆在一起感觉血液都在颤抖呢。

一道破空声朝自己划来,玄狐蓬尾反射性地接住它,待她看清东西以后,忍不住激动尖叫起来:“天啊,是九转破障草!”

这是她找了整整大几千年的东西,甚至都怀疑虚日界没有这玩意了,有了这个,渡劫期指日可待!

而飞来的方向正是她屋子的方向,肯定是那位大人作出的补偿,心尖血换这个真的完全不亏!

天道轮回,因果循环,有失有得,如是而已。

殷殊小心翼翼地把怀里女子放在他铺好的白色毛毯上,师父曾经说过,她最喜欢这条毯子,因为上面满满的都是彷如冷冽山泉般好闻的味道。

什么味道?那上面只有自己身上的味道罢了。

那年他才十五岁,好像控制不住地耳尖通红,夺门而出落荒而逃了。

因为他怕自己忍耐不了,眼瞳里露出吓到师父的渴念,要知道,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面对她时,总是轻而易举地满盘皆输。

“师父.......”好困,怎么突然这么困了。

殷殊冰凉的指尖还停留在夭夭柔软的耳垂上,便不受控制地昏睡倒了下去。

落下的位置,恰好是夭夭盈盈一握的腰肢上。

-

殷殊做梦了。

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

可是当他望着面前看起来就很柔软的厚重椅子上,一个身型姣好的曼妙女子,姿态嚣张地把一位五官深邃俊美的男人按到在沙发上时,心里竟然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股奇怪的波动。

这位女子未免太张扬。

而被按到的那个男子穿的衣服也奇奇怪怪的,但这样的衣服意外地衬得那人身材修长宽肩窄臀。

男人一看就是故意纵容女子对他的无礼言行,殷殊有点兴致缺缺,他怎么会梦到这么一幕?

就在他陷入难以理解的思绪时。

听到那位女子说:“为什么呢?苏大影帝。”

柔美空灵的女声出来的那一刹那,殷殊瞬间抬头望去,这个人的尾调习惯和师父一模一样,是那种微微拉长,又微微上扬的撒娇语调。

作者有话要说:万字,本咕咕莎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