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梁子民怨声载道时,两道圣旨,震撼举国上下。

——大梁七年,帝崩,庙号和宗。诏安元年,皇三子太子燕晨继位,是为新帝。

——和宗皇后萧氏被奉为皇太后,临朝听政。新帝继位大典前,荣王燕离监朝掌政,是为摄政王。

“你听说了吗?咱们的皇太后璇玑娘娘,是唯一一个从先皇遗诏下活下来的奇女子!”市井商贩忍不住和旁人谈论此事。

“当真?!”卖桂花糕的大娘,闻言惊讶不已,“璇玑娘娘还未进宫前,可喜欢我的桂花糕了,她家丫鬟来买过好几次呢!”

“桂花大娘您可别说笑了,传言璇玑娘娘力大如牛,一个打十个,巡防营头头都打不赢娘娘,这才没有入皇陵陪葬先帝呢。”

“放屁!”桂花大娘气势汹汹地叉腰指责对方,“娘娘有闭月羞花之姿,怎么会和你说的那个野蛮粗人一样?!”

一道雌雄莫辨的绵柔嗓音忽地插话进来,打断两人。

“你们都错了。”

“你是谁?!”猪肉大哥和桂花大娘齐刷刷朝那人问道。

“萧璇玑命格高贵,是谋略帝星之主,她怎么可能因为一道荒谬的遗诏而生生陪葬?”

“这……”两人明白过来,这句话的信息量有多大后,再抬头望去,却发现那人早已消失不见。

桂花大娘盘算清点发现自己少了袋桂花糕,顿时骂骂咧咧起来:“长得人模狗样的,竟是个手脚不干净的龟儿子,气死老娘了!”

花无琴捻起一粒桂花糕放入口中,软糯清香瞬间融化在口腔中,他眯起眼睛回味无穷。

过了半晌,他遥遥望着皇宫城门,那象征着森严的崇和门的门顶,用只有他一人能听得到的声音喃喃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璇玑,皇宫只会束缚住你,它不配——”

-

御书房。

摄政王燕离代为处理奏折。

“新帝继位大典日子已择好,是天机阁老亲自推算出的好日子。”礼部尚书恭敬地朝紫衣华艳男子作揖报告。

“何时?”燕离接着批阅手中的奏折,头也没抬,只漫不经心问道。

“回禀大人,下月十五。”不知为何,礼部尚书的声音里有细微的颤音。

“哦?”这下,燕离终是停下了手上不停歇的批阅动作,随意一抛,奏折咔哒落桌的声音,刺得礼部尚书的额际直接沁出一滴紧张的汗珠。

“下个月?”

礼部尚书偷瞄一眼摄政王,发现对方的表情比他想象的还要冷峻严肃,心里叫苦不迭。

先帝驾崩,合该三月内禁止宴乐庆典,以示哀悼才对,这他身为礼部尚书能不知道嘛?

可那是谁一锤子定音的?是名高望重的天机阁老啊?!

他还在肚里郁闷地搜刮言辞,却不料,摄政王竟直接朝他挥手退下。

“是。”礼部尚书边作揖边缓缓往后退出书房。

燕离神情懒倦地靠在椅背,双眸放空,盯着书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不自觉地旋转大拇指上的碧绿扳指。

一下,又一下。

谁也不知道这位权势滔天智多近妖的摄政王,该遇到了怎样难解的死局,才会露出如此迷惘困顿的神情。

“十五啊......”语气悠长复杂,却又夹杂着一丝不经意的期待,“......是月圆之夜。”

燕离在空中打了个响指,一名衣着黑衣的年轻男子不知从哪突然冒出来,毕恭毕敬低头跪拜。

“她在何处?”没头没脑的一个问句。

暗一跟在自家王爷身后已经十余年了,凭借机灵的脑子和厉害的身手才稳坐一号暗卫的位置,他略一思忖,最近王爷提到最多的那个姓名是何人——皇后娘娘。

“回禀大人,璇玑娘娘一炷香前,和大宫女春风从凤栖宫出发,一同前往了天机阁。”

“......”燕离沉默,意味不明道,“就带了一人?”

“是的,但经属下观察发现,娘娘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

“噢?”这个简简单单的噢,比之前对礼部尚书的那句哦尾调上扬多了。

“皇后娘娘不知师承何家,但属下猜测,怕就连属下都不是娘娘对手......”

明明之前接触时,还是毫无内力之人,现在不过短短几日,连他手下身手最好的暗卫都不是其对手。

燕离笑了。

“有意思。”

-

神秘莫测的天机阁。

天机阁不愧于名,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楼台高阁。

光是其大门前的台阶就有数千阶,一望无际的台阶数量,还有银白无纹的台阶颜色,容易让人产生一种身处异时空的恍惚缥缈感。

“娘娘,这天机阁太高了,太过辛苦,不若让奴婢先行上去通报阁老一声,如何?”春风脸色不太好看,担忧地劝阻道。

“你把你娘娘当成什么闺房弱女子了?”夭夭轻点春风的脑袋。

“娘娘恕罪!春风绝无此意!”春风心里一急,就想往脸上挥耳光以自罚。

“你若是觉得劳累不去也可,”夭夭轻描淡写地按下她的手,“没事别打脸,这么漂亮的脸蛋万一花了,这可如何是好?”

春风不知为何,眼眶里盈满热泪,哽咽道:“娘娘,您待春风真好!春风要一直陪着娘娘!”

“走吧。”

夭夭心里隐隐有个猜测,这一趟她不会空手而归,这个天机阁老知道很多的……秘密。

……

夭夭和春风一前一后,一步一步踩上纯粹银白色的台阶,这个爬楼的行为,倒是意外的平心凝神,磨练心性。

中央皇权当立,一般会隐隐忌惮名望过盛的神权,以防最重要的民心丢失。

可大梁皇朝不论皇家还是百姓,都明显极为追捧这个象征着神权的天机阁。

夭夭对这个天机阁老愈发的好奇起来。

她踩上最后一个台阶,站在阁门处迎风玉立,秀丽墨发被料峭寒风吹得胡乱飞舞,凝脂雪颊上只有淡淡粉意,神态云淡风轻怡然自得。

春风还剩几十个台阶没登上,趴在原地喘得像条炎炎夏日口渴的狗,望着脸不红气不喘依旧明艳动人的皇后娘娘。

欲哭无泪。

娘娘果真不是吾等凡夫俗子可媲美的,瞧瞧,伴随着烟雾缭绕的天机阁,这美得跟画中神仙似的!

倏然间。

一道睿智浑厚的男低音从楼阁内传来,甚至有阵阵回音。

“璇玑娘娘,既然到了,就进来吧。”

声音清晰入耳,像是夹杂了不少内力在其中,又好似没有。

夭夭因这不同凡响的声音,正色不少,她抿了下被风吹干的粉唇,扭头朝脱力的春风吩咐道:“春风,你在原地歇息,本宫先进去了。”

“娘娘!——”

夭夭独身走了进去,大门无风自开,恰好在她进去之后重重关上。

楼阁大门装潢简单,阁内也是如此,依旧是通体流转的银白色,不似古代喜爱的深檀色,显得格外特别。

一袭衣着银白色星辰简单帽袍的老人,站在侧门走廊处,一动不动地,抬头凝望天空。

“天机阁老,久仰大名。”夭夭走至天机阁老跟前,优雅高贵,浅笑嫣然。

“我该叫你璇玑娘娘,亦或是别的呢?”

天机阁老说话格外缓慢,他依旧望着闪烁繁星的天空,像是着了迷那样,没有看向一旁的夭夭。

而夭夭听到问题,呼吸一滞,随后走至天机阁老身侧,一同抬头仰望美丽无比的星空。

天机阁老果然不是普通人,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却犀利地道出了萧璇玑的灵魂早已换人。

她启唇,笑意不减,声音渺渺动听:“该是如何,便是如何。”

她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只会是萧璇玑,别无他人。

夭夭明白,多思多虑,尤其是对方如此有大智慧的人,天机阁老想要的,只是一个她的承诺。

天机阁老此时才肯从星空移开目光,真真正正地正视夭夭,他望进少女明艳漂亮的眸子里,像是要看透一切那样,短短几息,夭夭觉得对方气场微微变化一瞬。

“娘娘有此觉悟,甚好。”

夭夭松了一口气,她明白,她猜对了。

随后,就听天机阁老问道:“娘娘想问的,可是关于摄政王燕离的?”

夭夭也不愿意兜圈子,认真地点头:“正是。”

“天下无易取白食,有来有往是为交易,璇玑娘娘可有交换之物?”天机阁老笑得高深莫测,顺着往下捋白色胡须。

“你要什么?”听到这问题,夭夭有一种该来的终究来了的既视感。

她直觉,天机阁老就在这等着她呢,他所求之物也许不必她的少。

“前几日,老夫观星发现,忽现红色妖星,祸乱朝纲。”

“妖星?”不知为何,夭夭脑海里突然浮现一张矫揉造作的妖媚子。

“正是,想必璇玑娘娘也知道您的身份了,那日燕离正是以这解救您逃离困境的,不是么?”

不等夭夭有所回应,他接着说,“大梁皇朝很有可能会毁在那个女人身上,还请娘娘出手帮助,铲除妖星!”

“女人......”夭夭脸上浮现了悟,“你指的是云歌?”

天机阁老望着夭夭,郑重点头。

“好。”夭夭没有多加思考便答应下来。

她本来就要对付那个身怀诡异系统的女人,况且,这个云歌一日不除,新帝燕晨就会被对方迷得神魂颠倒,行事疯狂,谁知道以后处理政事脑子清不清楚,她总不能日日把燕晨绑在身旁吧?

原主的第二条心愿,可是愿这皇朝盛世河清海晏。

要是毁在对方手上,夭夭可能要控制不了体内的洪荒之力了!

“既然如此,娘娘所问,老夫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夭夭眉眼弯弯,“好。”

楼阁门外的春风,不知道自家娘娘和天机阁老到底在讨论什么,哪怕足足过了四炷香,她依旧恪尽职守地待在原地,等待娘娘出来,没有偷懒亦或者是率先下楼。

吱呀一声。

楼阁房门无人自开。

春风望着这一幕毛骨悚然,瑟瑟发抖。

随后,她看到风华绝代的皇后娘娘从门内缓缓走出。

“春风,走吧,这趟收获很大。”话虽是这么说。

可夭夭的脸上没有多少笑意,导致春风的心也忍不住紧了几分,她连忙应声道好:“是,娘娘,小心台阶。”

-

日子过得很快,眼见就要到了月中。

尊贵无双的摄政王大人,最近不知在忙些什么,夭夭在御花园刻意晃来晃去,想和对方来一次充满惊喜的美丽偶遇。

可是吧。

对方就像是故意不愿意见她一样,硬生生错过了好几回,不是她前脚离开他后脚出现,就是她刚刚到就得知对方已然回府。

夭夭保持微笑:一点都不气哦。

这几回过后,夭夭也明白了,对方就是不想见自己。

但是吧,系统的爱意值提示却一直缓慢增长,不知不觉中,总爱意值已经涨到了89了。

也就是说,燕离越来越喜欢自己了。

现在仅差临门一脚,喜欢就会升级为浓烈的爱。

可是行为举止又这么反常,还真是奇了怪了。

她虽然疑惑不解,但正好要处理妖妃云歌,所以把注意力从燕离那儿暂时转移到云歌身上。

夭夭坐在繁花似锦的花园中央,无聊地捻着翠色剔透的绿提,问身旁的夏雨,“最近燕晨还是三天两头跑云歌那吗?”

之前,夭夭测试过四个宫女的根骨如何。

毕竟她的身份受限,不可能事事亲为,有一个身手不俗的手下,来替她监测云歌一举一动,还是非常必要的。

原本不抱希望,可令人惊喜的是,夏雨的根骨极佳。

于是,夏雨的身份升级了。

夏雨之前不懂事,受的惊吓多了,现在再也不会因为夭夭直呼新帝名讳而心惊肉跳,反而神色如常。

她没有穿色彩鲜艳好看的宫女服,而是衣着简便低调黑衣,姿态恭敬地回复道:“回禀娘娘,新帝这几日都直接宿在了云歌公主那,没有回东宫。”

夭夭把提子往小嘴里一丢,含糊地点头:“有何异动?”

“是有个很奇怪的地方......”夏雨脸色变得很难看,仿佛想到了什么恐怖的现象,“那个云歌公主经常自言自语,要么就是一个人在床上双眼翻白地抽搐,口吐白沫,仿佛要死了一样......”

夭夭吃提子的动作一顿,兴味地挑眉:“竟有此事?”

自言自语应该是和不知名系统在交谈,而抽搐口吐白沫之类的她就不理解了。

【笨蛋夭夭!那是被系统惩罚电击了!】系统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夭夭在脑海中用神识回复:“电击?这么凶残?”

【有的系统是会这样的,宿主如果没完成要求,或者是不听话,就会有电击惩罚。】

系统顿了顿,语气突然变得小心翼翼。

【不过你放心,咱不干那事儿!】

“......”夭夭没有接话,只是悠悠叹气:“这个相处关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封建时代的地主和廉价女工呢。”

【可不是嘛!毫无人性!】

夏雨突然拔高语调的话,打断了系统和夭夭的交谈,她说,“对了娘娘,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云歌公主自言自语的时候提到了您的名字。”

夏雨的小脸皱在了一起,仿佛接下来难以启齿般。

夭夭了然地挥了挥手:“说了什么你就完整地复述什么,无需担忧,本宫不会责怪于你。”

夏雨松了口气,缓缓说道:“她说,萧璇玑那个贱蹄子,在登基大典后的宴会中,我会好好招待她一番的,在这幽深后宫中,少了个人或是死了个人,再正常不过了,不是吗?”

“你说什么?让我别去招惹她?这不行,我不除掉她怎么把燕离抢过来?”

“你这么有本事,怎么不能魅惑到燕离?上次我费尽心思偶遇到他,结果呢?!他竟然说我连萧璇玑一根头发都比不上,犹如恶鬼,令人作呕!”

夏雨活灵活现地学完了云歌的话,愤愤地握拳,“这个云歌公主可真是口出狂言对娘娘不敬!不过,后来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刚说完话就倒地上抽搐了。”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奴婢撤退。”

夭夭心里不可抑制地弥漫出舒爽之意,怕在宫女面前绷不住脸。

现在好了,四下无人,她捂住脸笑得灿烂。

【夭夭,你放心!那种不知名的垃圾系统,绝对动不了大人的,更何况大人心志坚定,远胜常人!】

系统狂吹燕离彩虹屁,夭夭擦掉笑出来的眼泪。

“燕离那个小傻瓜,不肯认清自己的心,看来还需要我推波助澜,戳破那个口子才行......”她用玉扇轻轻敲打手心,唇边漾笑,“时间,就定在登基大典后的宴会当晚吧。”

“四方妖魔鬼怪们,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白驹过隙,时光飞梭。

很快来到新帝燕晨登基大典这一天,举国欢庆,到处洋溢着新生的喜气。

皇宫的不知名小角落处。

一名雪色白衣男子悄无声息地翻进来,巡逻检查的卫兵竟然发现不了他。

“璇玑,这次,我一定要把你从皇宫中救出去。”雌雄莫辨阴柔的声音,随着他离开,消逝在空中。

“什么人?!”卫兵追着声音跑来,却只能看到飘落在地的粉色桃花,空无一人。

花月宫。

一只男性的手透过红纱床帘,颤抖着朝外伸出,可殿内明显吩咐过,空无一人。

燕晨的声音比起半个月前,不知道疲惫了多少,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拒绝道:“云儿,朕累了,没力气再来了——”

一道娇媚蚀骨的女声软软撒娇,把那只手抓回帘内,笑嘻嘻地说:“陛下如此英勇,自是还能再来一次的,云儿都不累呢......”

很快地,室内又响起一轮旖旎声响。

而门外的天色,早已日上三竿。

宫外的太监宫女,红着一张脸,往殿外退去。

……

登基大典后。

宴会喜乐中,众人觥筹交错,面露喜色,气氛火热。

燕离依旧一袭潋滟紫衣,坐在右边最上方,自饮自酌,耳根却隐隐有些红意。

他的上方,正是撑着脑袋盈盈朝他笑的夭夭。

“陛下没好好休息吗?怎得如此......”一言未尽,但听到此话的众官大臣们皆默默点头,像是被掏空了身子似的。

“太后娘娘,之前是云儿不懂事,在此当着众臣的面,给您赔个不是,自罚一杯,如何?”云歌,也就是新的容妃,莲步轻移至宴会中央,不同于陛下,简直容光焕发。

她朝夭夭举杯示意,唇边笑意不明。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最近上火嘴巴里起了个泡,好痛哦T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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