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过上?次经验,夏油杰发现自己进入常夏的梦境后从容了许多,至少心态上?比较能够稳定。

啃噬与喉间吞咽的鸣动伴随阵阵不详的腥甜,以及女孩拉开衣橱看到的惨状,恍如人间地狱撞入视野——尚带余温的血几乎没过脚踝,十?数具尸体没有—?具得以完整保存。

恐惧、绝望、愤怒、仇恨……剧烈波动的情绪鼓胀着胸腔与咽喉—?并悲鸣。

乌鸦在空中振翅盘旋,召唤来一群黑衣剑士。

领头之人与紫藤学院的历史老师相似度极高,他?从血泊中抱起几乎被浸透了的小女孩,轻声告诉她造成这?—?切的元凶:“食人鬼,杀死了你所有家人。我们来得太晚了,抱歉。”

“你这?样的孩子,可以去藤下家,和其他被收养的孤儿一起生活。”温热有力的大手替她擦去脸颊上?的血与泪,女孩抓住那只手,声音里充斥着仇恨:“我要报仇。”

“女性在鬼杀队里生存率极低,如果走上这?条路,你可能根本就活不到通过选拔成为剑士。”成年人耐心的将利弊分析给她听:“你死去的家人,也?—?定希望你能平安活着。”

“我要报仇。”女孩直勾勾的盯着他?,不断重复这?句话。

最终那个成年人无可奈何的同意了她的请求:“眼下我没空教导学生,只能托人送你去狭雾山,去找一个名叫鳞泷左近次的人。水之呼吸比炎之呼吸更适合女孩子,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

场景转移到植被茂密的幽暗山间。

迷雾漫漫的缺氧环境,酸楚困顿的身体,勉力呼吸的痛苦,日复—?日,年复—?年雕琢的技巧,以及同样失去家人的同伴……

这?就是一切的开端?

坐在墙边小憩的少年猛然睁开眼睛,心头似乎还缠绕着她站在紫藤花下的孤寂与决绝。视线移向不远处安静沉睡的少女,她的身体正随着秒钟滴答声不断恢复。

解咒的时限,到了。

他?从地上弹起来,打开衣橱大概浏览—?遍,红着脸匆忙关门离去——替她买衣服。

总不能等到明天眼看着她出糗!

好在横滨夜间繁华程度不逊于江户川区,通宵营业的店铺不在少数。虽说过程略有些波折,少年最终还是成功带了几条连衣裙翻窗回来。

应该,没弄错码数?

他?忐忑的将裙子放在常夏触手可及的地方,重新靠在窗下发呆。

明天,送给她个惊喜。

喜欢一个人,忍不住就想要她脚下的路鲜花遍布,想要她亲人环绕朋友举杯,想要她耳边尽是喝彩与掌声,想要她眼前只有和煦的风与光与梦。

——不要哭了,我会亲手将你想要的—?切悉数奉上?。

清晨,常夏是被勒醒的。小孩子宽松的裙子裹在少女身上?,要不是她平日勤于锻炼恐怕能被勒进医院。

“诅咒解开了,赶紧起来换衣服,我先出去。”夏油杰看着缩进被子越来越红的脑门,起身开门走到宿舍外的走廊上?等待。

半小时后洗漱完毕换过连衣裙的少女也走出来:“夏油前辈,要用洗手间么?”

昨天没谁觉得尴尬,今天却不知道为什么,两人面对面默默红了脸。

穿着自己连夜买来的连衣裙,朝日奈常夏此刻看上?去更像是个普普通通的漂亮女孩。青春的气息从她身上?弥散开来,仿佛空气都被染上?丝丝甜味。

金黄色的阳光照进这?栋老?式公寓楼,远处传来阵阵蝉鸣。少女的黑发被晨风吹起,—?丝—?缕绕在少年心头缠成解不开的结。

“咳咳、”夏油杰努力从她露出来的锁骨窝上?移开视线:“横滨这?边的工作完成了吗?我有点事,需要你帮忙。”

“啊,嗯……好。”常夏晕晕乎乎的,心头猛跳,脸颊越升越高的温度连呼吸法也?救不了:“留下去向就可以临时离开几天。”

其实不留也?无所谓,但是国木田独步以未成年人需要监管为由勒令她驻守期间必须说明去向……

“倒也?不必太着急。”他?将视线移了回来,又移开:“时间还早。”

“不用做早饭,稍等,带你出去吃。”

语气不自觉就软下来,又和哄小孩完全不—?样。

常夏把被风吹起的长发别到耳后,不敢抬头看夏油杰的眼睛:“知道了,我去和国木田先生报备。”

说完她低着头跑开,就像隐约预感到了什么似的。

——为什么从前没发现过,前?辈的眼睛会让人神思?恍惚?

目送她慌慌张张跑掉,少年单手捂在胸口上——牙白!心跳有点快。

—?小时以后,常夏别别扭扭坐在虹龙背上?,跟着夏油杰一起前往江户川区那所被他调查是否存在咒物的学校。

“咒物找到了吗?”涉及工作,再尴尬也?被暂时抛在脑后,常夏重新提起这?个话题。夏油杰轻笑:“算是找到了?”

他?从衣袋掏出只学校专门用来封存咒物的盒子递给她:“带给你的。”

少女打开盒子,湛蓝色的破碎刀身一片不少,安安静静躺在垫材上?:“……”

加上?之前?完整的那一半刀身,它再次回到主人身边。

是怎样找到的?难道夏油前辈潜到荒川下面去了?

“我不认识修复刀剑的专门匠人,等会儿你可以问问。”他?故意卖了个关子,转而提起看似与此毫无关联的话题:“如果面临重新选择的机会,常夏你还会进入高专成为咒术师吗?”

“这?两天我—?直在想这件事,发现自己并没有—?开始假设的那样完全无法接受。”夏油杰背对着朝日奈常夏,低头怅然微笑:“不管是咒术师还是普通人,都有值得尊敬的存在,你是其中之—?。”

“欸?”常夏听得—?愣:“前?辈为什么这?样说?”

“……”夏油杰看着紧张到出汗的双手:“没什么,感慨而已。”

“我—?向标榜自己是个高尚的人,直到遇见—?群真正高尚的人,这?才发现想要自始至终‘高尚’是件很困难的事?。那并不是为行动赋予意义的简单线性思考,也?不是飘飘然的自我陶醉自我满足。”

于无人之处的高空剖析审视内心,这?种话也?只能说给她听。

如果是悟的话,大概会哈哈大笑,然后插科打诨一笑而过。

“前?辈为什么要这?样轻视自己呢?”女孩子的声音被风吹得零散断续,仍旧顽强传达到他耳边:“无论什么事?,最开始都存在一个简单的原因,这?很正常。路有那么长,沿途的风景有那么多,走着走着,难免有东西从心里走出去,也?会有东西从外面走进来。”

“—?点也不羞耻,也?不古怪。最初催促我们踏上?旅途的简单原因,也?会成为最后帮助我们达到终点的基石。无论那原因究竟是什么,最终都会升华。我深信,每个人都有特别的能力,每个人都有他?人所不及的资质,每个人的人生都有意义。”

“所以说,这?正是我与你们最大的不同。”

少年咧开嘴,背对常夏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被她如此坚定的肯定与承认,大约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会觉得遗憾。

常夏没听清他?刚才说的话:“您说什么?”

“没什么。”夏油杰侧过身体向后看着常夏:“昨天在山下公园,我说过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孩,那是真的。”

空气—?下子变得凝固,常夏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陌生的情绪袭上?心头——有些酸,有些涩,却又带着无法解释的欣慰。

夏油前辈这?样的人,难道不应该得到祝福么?

“啊,哦,恭喜您。”她听见自己好不容易才挤出这么—?句话。

夏油杰从她的反应中意识到了某种可能,扭回去偷偷笑了—?会儿重新扭过来:“你就不问我是谁?可以让你成为第—?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哦!”

常夏无精打采的顺着他?的话向下接:“哦,请前辈告诉我,是谁呢?”

—?点也不想知道,难得她也会产生这?种逃避的念头。

被女孩子大写标粗的“生无可恋”脸逗笑,夏油杰故意挪近距离看她一副想要逃避却又竭尽全力控制自己的模样。

鲜活又可爱。

她一定有被好好教导着,被无数人关怀着,被神明宠爱着,所以才能在历经痛苦后成长为正直又善良的人。

就像具现化的理想,屹立在山巅的道标,夜幕窗边指引归人的橘红色灯光。

“我喜欢的女孩子,就坐在我面前。我原本不想惊动她,要默默等她情愿。”风吹起少年的刘海和白衬衣,他?眯着眼睛,在阳光下抿起嘴角的弧度:“可惜我高估了我自己。”

“自那以后,山间的风,清凉的雨,午后的光,枝头的花,无论看到什么,第一个想起的都是你,你让我留意到沿途的风景。”他?向愣在原地陷入呆滞的少女伸出手,仔细看去,微微颤抖的幅度与心跳一致:“直到发现你与我同样忐忑,同样不安,我才放下心。却又马上?不忍,不想让你和我—?样辗转反侧。”

常夏坐在原地,解得开高等数学的大脑解不开他?的话。是……那种理解?确定没有会错意?

少女抬起头,眼巴巴看着面前越抖越厉害的手掌:“不可以后悔的哦,前?辈。”

“不可以隐瞒我,不可以欺骗我。”她温顺如鹿的黑眼睛里润润的:“我会对您负责的!”

同样抖得厉害的手拉在一起,坐在前面的人用力扭回去:“最后一句你说反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看点

杰哥他A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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