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选这日,各个?闺秀的家中?显得比宫殿之上?的气氛还要紧张。
只剩这一步,迈过去了便是云泥之别。
苏府也是同样。
方氏寝食难安,求神拜佛地保佑她女儿能被选上?。
外头有脚步声传来,方氏急急忙忙迎上?去,见来人是苏雪和,拉着他的袖子便问,“如何了?榕儿可选上?了?还是那个?魏家的姑娘?”
苏雪和看着方氏,嘴角一扯,“是表妹。”
“什、什么?哪个?表妹?”方氏不敢置信地后退一步,她咽了咽,视线重新聚在苏雪和身上?,“雪和莫要和母亲开?玩笑!”
此时此刻的苏雪和竟荒谬地生出了某种快意,他说,“确实是表妹不假,皇上?已经下了赐婚圣旨。曾经母亲百般瞧不上?的姑娘,日后见了还得行礼,可见世事无常。”
苏雪和离开?了,徒留方氏失魂落魄,在昏暗的屋子里站了许久许久。
此时的温府却别有一番光景,来道喜的、奉承的,几?乎要将门?槛踏破。若只来那么两?三个?温父也能好好招待,人一多,温父便实在分身乏术,后头便直说谢绝拜访,择日设宴答谢。
而温浓这个?名?字则在今日频频被人提起,人人都要猜一猜她是何模样,有什么本事。原先?打算待她落选之后前来上?门?提亲的人家纷纷哑口无言,恨不得自己从没有说出那些话才好。
谁敢和太子殿下抢媳妇呢?嫌命长?不成?
相比之下最淡定的反而是温浓本人,她带着赐婚圣旨回府之后便一切如常,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甚至还想?回族学?接着上?学?。
温父与温渚都有些疑虑,担心温浓如今身份变了,再回族学?上?课不合适,不如给她请一个?女先?生来家里教?书。
温浓摇头,“不用啦。我跟现在这个?夫子学?了这么久,再换一个?人又得适应。”
于是第二日温浓果真照常去了族学?,族学?里头的姑娘们?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安,想?要打量温浓却又不敢明目张胆。见温浓和从前一样和她们?说话,甚至还问她们?借这几?天的笔记,一个?个?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虽然成了准太子妃,但是温浓好像并没有变嘛。
下学?后姑娘们?才晓得,有婚约在身的就是不一样。只见温浓并没有上?她温府的马车,而是跟着一个?身姿优雅的男子上?了一辆规制豪华的马车。
有些姑娘这是头一回见到太子,还是在苏府门?口,破觉神奇,不由大着胆子驻足偷看,有看清了的和身边人激动地咬耳朵,还有从始至终只见到一个?背影的,叹着气等下一次。
“殿下怎么来了,也不和我讲一声。”
太子拉着温浓的手坐下来,“好不容易赐了婚,可以?光明正大地来找你,为何不来?”
“去哪?”
“去酒楼,已经遣了九溪去点菜了。”太子笑了笑,“当然,用饭的时候只我们?二人。”
马车微微摇晃,太子忽地掩唇打了个?呵欠,眼角都湿润了,见温浓看过来,有些赧然地笑,“有些困了,昨夜没怎么睡。”
“怎么回事?”
“父皇将吏部的文书交予我看,让我来拿主意,我不想?留到今天来做,便熬了个?夜。”太子说着,揉了揉眼睛,笑着看向温浓。
“要不你趁路上?眯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太子握着温浓的手,“我想?和你说话。”
“又不差这一会儿,你眼睛都红了。”
太子没有再拒绝,他轻轻闭上?眼睛,脑袋往后靠。温浓侧过来看他睡颜,只觉得他闭着眼睛的时候,每一根眼睫毛都乖巧,有种别样的可爱。
外头行人车马喧嚣,正是热闹的时候,温浓却忽的冒出一个?念头,她希望外面的声音再小一些,马车行得再慢一些平稳一些,好让他补一个?好眠。
驾车的玉鳞卫也很机灵,当即放缓了速度,马车行在央正大街上?,规律而平稳的马蹄声有种催眠的作用。
温浓忍不住伸出手指碰了碰他的睫毛尖,他俨然睡熟了,睫毛颤也没颤一下。温浓无声笑了笑,收回手没再去闹他。
此时的马车从央正大街拐入酒楼所在的街巷,小案几?上?的点心被晃得挪了位置,太子也朝着拐弯的反方向一倾,脑袋搁在了温浓的肩上?。
温浓微愣。
她眯着眼睛去寻找他面上?可能有的狡黠笑意,可他仍旧是那副熟睡的模样,额头还无意识地在她肩颈上?蹭了蹭,挪了一个?稍微舒适一点都位置,好似在嫌弃她肩上?没什么肉,硌到了他。
温热的呼吸直往她颈间拂,好痒,就像被羽毛尖轻轻地挠了。
他的脸颊甚至也是柔软温热的,睫毛离她更近,这么近地瞧,根根都分明。
一个?念头忽然划过温浓的脑海,他好像对她豪不设防,对一国储君而言,信任该是比喜爱更为难得的东西?吧。
他抓着她的手因为入睡早就松开?了,只是还嵌在她的指缝之间,随着马车摇晃一下又一下地摩擦着她。
温浓也没有收回手,她和太子入睡之前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同一个?动作,以?至于脊背都有些微僵硬了。察觉到自己的僵硬之后,温浓才缓缓地舒出一口气,稍稍放松了坐姿。
恰在此时,靠在她肩上?的太子呓语一般喊了她一声,“浓浓……”
温浓看去,他还闭着眼睛,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的心里忽地被柔软的情绪填满。
温浓垂下眼,目光落在他的唇上?。他的唇中?丰边窄,色泽柔润,是很好亲的模样。
她笑着轻声唤,“允之哥哥。”
谁知就是这么轻轻的一声唤,比外头的喧嚣声、车马声都管用似的,叫太子几?乎是瞬间便眼睫一颤,而后睁开?眼来看着她,“浓浓再喊一遍?”
温浓不知道他为何是这个?反应,却噗嗤笑了两?声,“允之哥哥。”
太子拥住她,叹道,“总算不怪我了?”
“怪什么,何时怪你了?”
“你总也不肯这样喊我,一直‘殿下’‘殿下’地唤,我便想?,浓浓定是有些怨我的,怨我没有早一些坦白。因此见了我唤‘殿下’,只在信上?说‘允之哥哥’。”
温浓眼珠子一转,笑着说,“那可不,若你早些坦白,我一开?始就奔着你去了。”
太子也玩笑说,“就不考虑其他人了?”
“难说,若是还有生得比你好、家底比你厚的,我或许还得犹豫犹豫。”
“小没良心。”
马车里,二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