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三选结束,进?入四选的闺秀只余二十余位,也不知道四选如是如何一个选法。

此时的二十余位已经十分打眼?,全京城的闺秀们茶余饭后谈论的都是这?些个姑娘。

其中魏子吟与苏雪榕尤为突出,俱是家世出众,才艺双绝。

而温浓与另一位容貌美艳的女子则是容颜出众,家世不足。

其余的闺秀家世中庸,容色尚可,挑不出毛病却?也不拔尖,关注的人也少一些。

总体而言,魏苏二人被众人看好,看好温浓的倒不多。

甚至有不少人家的公子从这?次择妃知晓了温浓这?个人,还打算着等她落了选便去温家提亲。

恰逢苏雪榕的生辰,温浓便携礼去了苏雪榕的院子为她庆生。

筵席散去之后,苏雪榕特?意留了温浓下来,而后进?屋取了个匣子出来,她笑着看了温浓一眼?,而后从匣子里拿出一枚玉簪,往温浓发上比划,“当真衬你,这?是我?自个儿画的,叫匠人给我?打出来了。”

温浓感到有些奇怪,分明是苏雪榕的生辰,苏雪榕却?给她备了礼物,是何道理?

“浓浓,总之你得收下,收了我?才安心。”苏雪榕拉过温浓的手,“也不要问缘由,可好?”

温浓一头雾水地接过玉簪,迟疑地说,“榕姐姐,这?太贵重了。”

“怎么会,这?簪子现在还配你,以?后浓浓还会有更好更珍贵的簪子。”苏雪榕看着温浓,笑意柔和,见?她接了,眉宇间更为放松。

两人慢慢朝外?走着,途经主?院时便碰见?了方氏。

方氏也是个有本事的,先前?和温浓之间那般不愉快,竟也能?摆出一张热情面?孔来,拉过温浓的手便问,“今儿可玩高兴了?”

温浓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方氏又急不可耐地接道,“好些人家都跟舅母打听你呢,就等着宫里那边完事了上你家下定,浓浓今儿若是不急着回?去,上舅母屋里去,舅母好生跟你说道说道。”

一番话说下来,竟好似笃定了温浓不会被宫里选上。

连苏雪榕也微微蹙了眉头,温浓倒还是笑着的。

“母亲,改日?吧,我?还有话儿要和浓浓说呢。”苏雪榕挽上温浓的手,不待方氏反应便将她拉走了。

走出好一截,两姐妹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我?娘就这?样,到时候浓浓真被选上了,不知她得多吃惊。”苏雪榕笑着捏了捏温浓的脸颊,像是对太子全无执念了。

温浓见?状也轻松得多,踏着黄昏的日?光往回?走。

四选筛才德,宫里头下了一道旨意,命参选的闺秀收拾两套换洗衣裳往宫里去,约莫住上三两日?,方便考查品行。

临行前?温父不放心地叮嘱,“进?宫之后切记低调行事,张扬容易叫人忌恨,殿下之所以?保密也是为的这?个原因。”

“爹爹放心吧,我?都省得。”

温浓和苏雪榕约着一起?进?宫,等到了宫道上又见?着了魏子吟,魏子吟身边跟了两个眼?生的婆子,温浓瞄了一眼?。

魏子吟细声说,“家里担心我?,硬要我?带上两个会武的婆子,一应吃食都要检查。若是可以?自己选住处,到时候我?们就住一起?,你的吃食也叫她们检查好了。”

温浓眨眨眼?,有些惊讶于魏家的周全。

魏子吟又说,“往年选秀或多或少都有些腌臜事,只不过没有传出来罢了。小心些总不是坏事。”

话音刚落,一位年长的宫女领着闺秀门往前?走,而后又高声喝道,“肃静,靠边等候!”

闺秀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茫茫然站在宫道边上,一时间安静极了。

这?时才听得有车马声渐近,能?在宫里坐马车的也只有那几个人,于是闺秀们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这?马车是驷马的规制,深色木制车身,看上去倒很低调,隐约能?看见?马车里端坐的人影。

他穿着浅金色的衣裳,发上束着白玉冠,面?无表情的时候显得冷淡又矜贵。有人头一回?见?到太子,目光都忘了收回?去,痴痴地追随了许久,被旁边的人碰了碰才醒悟一般低下头去。

然而就是这?个高高在上的人物,在经过这?一行时竟然侧过头来看了一眼?,目光短暂地碰触了某个人,几不可见?地笑了下。就在众人以?为看错了的时候,他已然收回?了目光,马车也渐行渐远。

人群中的温浓敛住了嘴角的笑意,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去。

到了地方,领路宫女叫闺秀们上前?领牌子,按牌子入住,四人一座殿宇,而在场一共二十五人,是以?多出来的那一个一个人住一间。

温浓听到这?一句便心有所感。

果不其然,她拿到的便是多出来的那一张牌子。

其余闺秀用同情的目光瞧她一眼?,仿佛她是那个剩出来的小可怜。

魏子吟捏了捏温浓的手,“一个人住一处是无聊了些,到时候你来找我?说说话吧。”

苏雪榕也笑,“一起?啊,我?和魏姑娘住在一处殿里,我?在右偏殿。”

温浓拍了拍肘弯的包袱,“其实我?带了几本话本子,正好可以?打发打发时间。”

不过她总觉得这?几本话本子或许派不上用场。

入夜,温浓正要熄灯入睡,房门果不其然被敲响了。

温浓暗暗发笑,猫着步子悄悄走到门边,而后一把拉开?房门。

门外?的太子已经换了身衣裳,在月色下显出柔软的奶白色,他先是垂眸看着温浓笑,而后抱着她往屋里走,脚尖一撂,将门啪嗒关上。

“来人啦,抓采花贼呀。”一番控诉的话用又软又甜的声音说出来,没有半点威慑力,反倒成了情趣。只是戏没演完,她自己倒先咯咯笑起?来。

太子搂着她的腰在屋里走了一圈,没让她脚落地,口中带着笑意配合她,“你喊吧,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那我?不喊了,我?看公子生得俊俏,将就将就也不是不可以?。”说完又不好意思起?来,温浓埋在太子颈间不住地笑。

太子摸了摸温浓的后脑勺,“什么时候猜到我?要来?”

“领到牌子的时候,不,宫道上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在想,若是殿下想我?了,说不定会来看看我?。”

“那我?来了有奖励吗?”太子正过脸来看着温浓,两张年轻的脸庞挨得如此之近,几乎可以?碰到对方的鼻尖。

温浓眼?睫微微打颤,却?伸手捧着太子的脸,照着他左右两边脸颊各亲了一口,亲得吧唧两声,响响亮亮。

太子先是失笑,觉得这?两口像极了小孩子之间的亲昵,而后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凑过去轻轻吻住了温浓的唇。

他一触即分,抬眼?看了看温浓的神色,她正闭着眼?睛有些羞涩,烛光将她的侧脸映照得粉红一片,于是又凑过去轻轻啄她,一下又一下,温柔又缱绻。

而此时此刻,魏子吟的屋里也来了位不速之客。

魏子吟命婆子上前?开?门,有些警惕的盯着来人,却?见?来的是位秀女,这?位秀女生得美艳,因此魏子吟还有几分印象,她迟疑开?口,“这?位姑娘,这?么晚了还有事?”

那姑娘像是没发现魏子吟的戒备,走近了几步,见?两侧婆子伸手阻拦,这?才不得不停下,“我?姓甄,是来和魏姑娘做一笔交易的。为表诚意,我?先将我?知晓的告诉魏姑娘吧,哦对,是关于太子殿下的。”

甄姑娘抬眼?看着魏子吟,她卖了个关子,正等着魏子吟迫不及待出声询问,谁知魏子吟坐在桌边纹丝不动,“甄姑娘,若是有什么确切消息,我?应当比你先知晓。”

甄姑娘这?才发现,魏子吟身为太师之女,虽然平日?里低调和善,可她并不是不高傲,只泄出那么一两分,就叫她尴尬窘迫、难以?应对。

于是笑得更为殷切,“今日?在宫道上,我?可是明明白白看见?太子殿下瞧了温姑娘一眼?,我?想太子殿下既为男子,没有不好美色的道理,因此温姑娘虽家世不显,却?不可不提防。”

魏子吟垂眸思考了一小会儿,而后问,“既然如此,甄姑娘来寻我?做什么?”

甄姑娘先是叹了口气,而后说,肯答应下来,做点手脚,保管温姑娘当着众人面?出个大丑!那太子妃之位自然与她无缘了。而魏姑娘这?样突出,届时太子殿下自然能?看到魏姑娘的好——”

还不待她说完,魏子吟便冷冷打断,“我?当你要做什么,原来是耍我?来了。你也不必说得像是为我?考虑,甄姑娘想必是觉得自己的容貌在秀女里头只比温浓逊一筹,除掉了她,你便会入了太子殿下的眼?。甄姑娘难道不知道在算计人之前?,先打听打听我?与温浓的关系?”

甄姑娘愕然,她没想到自己的心思会被猜得七七八八,不过她确实看见?过几次魏子吟和温浓待在一处说话,不过这?点情谊怎么能?比得上太子妃之位?

她还待劝说魏子吟,魏子吟已经冷着脸下了逐客令,“你回?去吧,再要说什么,就不是这?么客气地请你出去了。”

甄姑娘不情不愿地出门,而后脚尖一拐,又去了苏雪榕的院子。

这?两个都是可以?接触到温浓的人,要对温浓做手脚,非这?二人不可。

一刻钟不到,甄姑娘又被苏雪榕赶了出来,耳边回?荡着苏雪榕那句“你就没打听过我?与浓浓的关系么?也是蠢。”

甄姑娘恍然,她打听过啊!但是这?点关系哪能?比得上太子妃之位?

是她不对劲还是这?两个姑娘不对劲?

“铛——”巡夜的宫人从远处走来,甄姑娘急急忙忙躲到殿宇后头的草木从中,等到人走了才敢出来,身上被不知道什么草叶给划得脏兮兮。

巡夜的宫人走到温浓的殿宇外?,见?温浓屋里还亮着烛光,尖声询问,“姑娘还未休息?”

温浓一惊,立马将烛火吹熄了,“方才看书呢,多谢公公提醒,这?就睡了。”

待宫人敲锣的声音远了,温浓才舒出一口气,在黑暗中与太子面?面?相?觑了一阵,而后吃吃地小声笑出来,“都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