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温浓起了个大早,挑了身素雅大方?的裙衫穿着。
今日是进宫二选的日子,她只需走这?么个过场,没有必要惹人目光。
在宫门前停下?了马车,温浓下?来随着人流往里?走,忽而听见后头有人唤她。
温浓转头一瞧,是魏子吟。
她提着裙摆小步跑过来,到了温浓身边便笑,“浓浓也?来了,今日我倒不怕没趣了。”
温浓弯唇笑了笑,“今日好似有许多人,我见前头已经进去了不少。”
“自然,这?才二选呢。不过今日便要筛下?去近半了。”说到这?里?魏子吟叹了口气,“我原本都不打算来了,毕竟殿下?他已经……不过爹娘还是让我过来试试。不能入殿下?的眼,若是侥幸得了陛下?或太后娘娘的青睐也?是好的。”
魏子吟话音刚落,便听身后有人“嗤”了一声。
随后那个嗤笑的姑娘施施然走过两人的身边,目光往温浓二人身上一扫,而后在温浓面上多停了一瞬,没有多说什么便走了。
这?姑娘以前不曾见过,是个生面孔,不过皮相倒是很好,是京城闺秀中少见的美艳长相。
温浓蹙眉,问魏子吟,“方?才那姑娘识得你?”
魏子吟摇头,“我不晓得。不过只消人多,便总有那么几个难以理解的,倒也?正常。”
“……”温浓觉得很有道理。
很快便有宫人过来,将待选女子引至一方?殿宇前头的空旷处。乍一眼看过去约莫有百余名?闺秀,或清丽端秀,或明?媚大方?,姿色各不相同,但都是一副教养良好的模样,行?走间自有姿仪。
当真看到了二选全部的姑娘,温浓倒觉得比意料中要少了。
恰巧魏子吟说,“爹爹和我说,这?回太子选妃比从前宫中选秀筛得都要严一些,宗亲之中稍有污点的也?不予入选,不过倒是有益于肃清风气。”
温浓正有些出神,便见一位年长的宫人推开门从殿里?走出来,先是四下?一扫,而后抖了抖手中的册子,开始念,“魏太师之女魏子吟,苏丞相之女苏雪榕——”
又?接着念了几个人名?。
魏子吟捏了捏温浓的手,“我先去了。”
温浓点点头,目光越过魏子吟看见了从人群中小步走出的苏雪榕。
她面上挂着淡笑,但熟悉她的人便能瞧出她兴致不高。
奇怪的是,最近苏雪榕见了温浓都有些回避,这?一回也?是。若在以往,苏雪榕应该早就唤她了吧。
恰如此时?,温浓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是,苏雪榕似有所感往温浓这?边看了一眼,却又?很快转过头去,与另外几个念到了姓名?的姑娘排成一列走进了殿中。
这?第一批姑娘无疑是家世最显赫的,其?余姑娘们几乎都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殿门,哪怕什么也?瞧不见,也?要盯出个窟窿来似的。
温浓往人群中随意一瞥,便看见了先前那个宫道上对她与魏子吟嗤笑的那位美艳姑娘。此时?她的面色不如先前那样好看了,也?不知?是太阳晒的还是因?为听见了魏子吟的家世。
正一品太师之女,正二品丞相之女。
温浓收回目光,看向殿宇上飞扬的檐角。若是太子殿下?没有喜好与偏爱,魏子吟与苏雪榕才是最有可能被皇上钦点为太子妃的人选。
没过多久,那几个便出来了,面上有着或深或浅的笑,手里?还多了个浅金色的御笺。
便是通过的意思了。
魏子吟走到温浓身边,“比我想的要快多了。”
“里?头都要做什么?”
魏子吟闻言有些害羞,“里?头有宫人会瞧我们,还叫我们褪了衣裳看身上有没有疤痕胎记。不过还好,那几个嬷嬷也?就大致扫了一眼。”
温浓点点头,心道方?才那几个都是家世显赫的贵女,宫人怎敢细瞧得罪了她们。另外,娇养长大的姑娘们一个个冰肌玉肤,哪里?会留什么疤。
果然,越到后头几批,出来得就越慢。
姑娘们有的红着脸出来,有的白着脸出来。
终于念到了温浓的名?字,温浓稍稍提了一口气,跟随前头的几个往里?走。
殿内很宽敞,数面屏风将大殿分隔成一个个的小隔间。
每个小隔间里?头都坐着位嬷嬷,板着脸,眼很利,叫人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
姑娘们各自进入了一个小隔间。
温浓也?从屏风打开处走入,很快身后的屏风便被人挪过来,将她挡得严严实实。
温浓浅笑,有礼道,“嬷嬷。”
正要解衣裳呢,便听那嬷嬷说,“温姑娘,请坐。”
坐着解衣裳?
恐怕不大方?便吧。
温浓目光中流露出疑惑,有些迟疑地?坐下?来。
“温姑娘暂且歇息一阵,待其?他几个验看完毕,再出去便是。”
温浓一愣,而后和这?嬷嬷对视一眼,顿时?明?白了这?人是被太子打过招呼的。
能不脱衣裳自然是最好的,温浓浑身都放松了一些。
那个嬷嬷又?瞧了温浓一眼,而后轻声奉承道,“温姑娘能被殿下?瞧中,体貌自然是毫无瑕疵,哪里?是奴婢能够置喙的?”
不是,他也?没瞧过啊。
温浓被说得有些难为情,却不好和一个外人多说什么,只能淡定笑了笑,“多谢嬷嬷通融。”
时?候到了,那嬷嬷便往温浓手上发了张御笺。
温浓也?没说她有,收下?后道了声谢。
出来之后温浓瞧见了候在原地?的魏子吟,随后转头环顾一圈,没见到苏雪榕的身影,应当是先走了。
“子吟,我有话对你说。”温浓一步步走到了魏子吟面前。
“嗯?”魏子吟有些疑惑地?抬眼。
许是因?为年长一岁,温浓比魏子吟高出了小半个头,略微垂眸看着魏子吟的时?候,睫羽显得十分弦长柔软。魏子吟却从这?个神色里?读出了某种?郑重?。
就像是有什么惊人之事要从水中浮出,显出它原本的模样来。
两人慢慢走在宫道上,二者的奴婢都跟在稍远一些的后方?。
温浓开口便说,“子吟,我喜欢上了太子殿下?。”
或许是早有预料,魏子吟并?不很吃惊,只问,“什么时?候的事?”
“我也?不晓得,应当算不上久。”温浓蹙眉,往脑海里?搜寻她对太子心动的时?刻,第一个回想起来的便是她生辰那晚太子毫不遮掩的目光,以及挨家挨户渐次亮起来的灯火。
而后温浓说,“去年冬天吧?”
魏子吟呼出一口气,柔声说,“太子殿下?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便是再多的人喜欢他我都不会意外。而且你说的去年冬天,那时?候我早已被他拒绝了。”
温浓没说话,魏子吟又?笑了笑,“其?实……我之前便有些猜到了,只是不曾问你,也?并?未与云荻说。”
闻言温浓看向她,魏子吟说,“就是那次我们一起去檀香寺玩耍,吃完斋饭的时?候云荻说殿下?和崔大人也?在寺里?。随后你便离开了房间,我与云荻离开檀香寺的时?候你都还未回。浓浓,你那次便是去殿下?那里?了吧?”
温浓心里?头一阵惊叹,她没料到魏子吟早早地?便发现?了端倪。
大概也?是因?为她对太子抱有爱慕,这?才比云荻更多一份敏感心细吧。
没什么好否认的,温浓点了头。
“看来你与我不同。”魏子吟双手交握,垂首轻叹。
她是一厢情愿,而温浓能在太子那里?留那么长时?间,应当是得了他的喜欢。
出了宫门,二人分别上了马车,而后在岔路口分道扬镳。
温浓还未到家,便在途中被人驭马叩响了车壁。
不用想便知?道是谁。
温浓下?车后,对马上的崔九溪行?了个礼,而后握住了马车里?头伸出来的那只手。
太子拉她的力道没能及时?收住。
温浓上马车之后还因?着这?力道往前倾了倾,随后便被太子顺势拉入了怀里?。
温浓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股子气,伸手便捧着他脸恶狠狠说,“你那么多桃花,也?不嫌累么!”
“?”太子懵了懵,而后无辜说,“什么桃花?”
“我今日去二选,结果榕姐姐见了我就避开,子吟知?道我们的事之后也?有些失落。”温浓也?知?道此事怪不得他,因?此气话说出来了之后气焰也?就下?去了。
她埋进太子脖颈间,轻声说,“我就这?么几个好友。”
太子听懂了温浓的意思,笑着拍了拍温浓的背,“我倒觉得,能被浓浓认定为好友的人,并?不会因?为你的身份改变而疏远你,也?不会因?为我而记恨你。”
“真的?”
“嗯,因?为我们浓浓眼光一向很好,无论哪方?面的眼光。”
温浓噗嗤道,“殿下?到底是在夸我呢,还是在夸自己?啊。”
太子轻笑了两声,手指在温浓的背后玩她的发髻,“累么?”
温浓摇头,下?巴搁在太子的肩上长吁一口气,“原本觉得褪了衣裳给人瞧有些难为情,结果根本没要我脱。”
闻言,太子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而肩上的她又?笑起来,笑容娇中带坏,“难怪一个个的都喜欢找关系呢,宫里?头有人就是好。”
太子爱极了她这?狡猾模样,手上不自觉地?圈紧了。
她的腰纤细柔韧,不知?有多美,在他看见之前怎么也?不能叫那些个宫人看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