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啦啦。”
一只白鸽落到温浓??窗台,矜傲地收了翅膀,两只伶仃细足来来回回地踱。
温浓刚沐浴完,正抹面霜,见状连忙拉住梨汤,“快看,窗户那儿有鸟儿。”
梨汤生怕落了鸟粪,小跑过去,而?后转身说,“姑娘,这是只信鸽,腿上绑了东西的。”
“不会是给我??吧?”温浓在拆与不拆中纠结,“算了,还是把它放了。应该是别人??。”
梨汤一想也是,便伸手去赶。
谁知这信鸽飞出去之?后盘旋一周又落回温浓??窗台。
“指不定就是姑娘??,拆了看看吧。”
于是梨汤将信鸽捉住了,纸条也拆下来,递给温浓。
温浓看了眼窗外夜色,而?后低头将纸条卷一点点展开,里头没有字,倒有一副极袖珍??画。
是一道院墙,上头坐了个扎着双丫髻??女孩,下头有个小少年展开双臂去接。
粗略几笔,意趣横生。
温浓看着,不知不觉地笑出声来。
将画看了又看,而?后抬头说,“梨汤,我知道是谁了。”
梨汤想问,温浓却脚步轻快地往里走,“梨汤,帮我备好纸笔。对了,把金线香也?点上。”
“好。”梨汤转身忙活,心里却暗暗称奇,要知道温浓??这盒金线香是去年从温父那里讨来的,因为价贵,一直没舍得用。
温浓坐在书案前,脸上??笑容就没下来过,点了点画上??小少年,“梨汤你别瞧他这么紧张??样子,他是怕我压坏他家的花花草草呢。”
这下梨汤听懂了,“他是姑娘小时候认识??那个邻居家哥哥?怎么这么久了才联系姑娘?”
温浓看她一眼,笑道,“放心吧梨汤,他人很好的。大概是最近知道我来京城来,有意与我叙旧。”
说着,笔尖往纸上一落,勾出个小孩轮廓来。稍一犹豫,又将纸揉了,叹道,“若我和爹爹多学了些画技就好了。我画得不好,他说不定要笑我??。”
“罢了,我写字好了。”温浓在纸上写,“阔别多年,十分挂念。幼年蒙昧,未问及你名字,如今可否告知?”
梨汤迟疑,“姑娘,这么直白地写‘挂念’,是不是不太好?”
温浓拿起纸条放在金线香上过了过,染上香气,“梨汤你是不知道他??性子,他很别扭,明明很爱吃糕点,却一本正经地拒绝,还要人劝着吃下去。总之和他说话要直,才能得他一两句真话。”
她垂眸笑,将纸条一点点卷起来,“也?不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有没有好一些。”
说完,温浓嗅了嗅空气中线香??气味,闭着眼沉醉,“啊,这金钱的味道。”
而?后小心掐灭了,“得省着点儿,不多呢。”
得到回信的太子殿下显然无法藏住他??喜悦,他将字条给崔九溪也看了,“温浓说‘挂念’我。”
“看来殿下幼年与温姑娘相处十分愉快。”
太子想了想,他那时候冷淡、话少,整个人仿佛拒绝与人沟通,倒是能和温浓玩耍起来,是算得上愉快的。
他提笔,又是一副巴掌大的画。
“殿下,温姑娘问你名姓。”
“不打紧,这样不就成了?”太子在画的右下角落下自己??表字,允之?。
崔九溪见太子写??是真正的表字,眼睛都睁大了些,“殿下就不怕温姑娘知道是您?”
“不会,我这个表字也?没几个人知道,几乎从未有人这般喊我。而?且温浓也?不会去问别人,毕竟这是男子??表字。”
太子又看了看温浓??字条,隐约在上头嗅到一缕淡淡??线香,气味似草木新泥,仿佛能将人带进那处嬉闹的宅院里。
于是笑道,“九溪,帮我把那盒‘勿忘我’??线香拿过来。”
崔九溪便去了,路上想着,看来喜欢一个姑娘还当真会影响人,叫他家殿下也?心思细腻起来。
燕阳公主府。
午后的日光暖暖地洒进屋,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愉悦起舞。
三个姑娘都脱了鞋,排排躺在宽敞??睡榻上,矮几上还有吃了一半??冰碗。
“浓浓,我们来给子?吟出个主意。”云荻郡主说,“下下个月就是太子?哥哥的生辰,我们子吟??礼物一定要让太子?哥哥印象深刻!”
“这么早就开始准备?”温浓舀了一勺冰,看向魏子吟。
魏子吟点点头,“若是准备刺绣,两个月已经很赶了。若是准备贺诗,我又担心太普通。前几日我哥哥见到了殿下,回来和我说殿下冷着脸,看上去也疲惫,不定是近些日子琐事繁多,累着他了。所?以生辰礼更是要用心准备,最好能叫他开心些。”
闻言,温浓倒没想到自己身上去,“郡主最清楚殿下喜欢什么,有什么想法?”
云荻便支着下巴,“太子哥哥喜欢弹琴。”
“可正是因为殿下琴艺少有人能出其右,我更不好献丑了。”魏子吟蹙着眉头,很为难,“若是做什么荷包香球等物,又担心他不肯收。”
温浓搁下冰碗,枕着胳膊躺平了,心想魏子?吟不如换个人喜欢得了。
太子听起来这么难搞。
而?且很爱管闲事??样子。
温浓想起来书院阁楼上太子对她说的那番话,男女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太子口口声声说担心她得不偿失,殊不知这正是她谋来的结果。
可他偏爱插手阻挠。
“子?吟画技如???”温浓问。
魏子吟腼腆笑,“尚可。”
“那你不如画猫,我看殿下对他那只猫儿喜爱得紧。也?不必多么精湛,只需充满意趣,令人会心一笑。”
闻言,魏子吟眸光亮了亮。
回府后,温浓收到了回信,还是一幅画。
这回画的是两个孩子?在塘边钓鱼,可是桶里一条鱼也?没有,显然没什么收获。小少年的神情?清冷,仿佛胸有成竹,而?小女孩已经急得开始晃脑袋,双丫髻也?跟着颤。
温浓笑了,伸手去摸画上??小女孩。
她都快要忘了自己小时候??模样。
原来是这么没有耐心,心思又浅??傻丫头么?
温浓??动作突然一顿,她如今和小时候判若两人,就算见了面,他也?认不出来她吧。
目光落到角落处,轻声念,“允之?。”
原来她一直喊着??哥哥,应该叫允之?哥哥。
算算他??年纪还未及冠,却已有了表字,显然家世不错。
为何不肯告知身份名姓?
温浓很想知道,又疑心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便暂时搁下了,回信的字条上只写了四?个字。
放了信鸽便去往温渚??房里。
他这几天都在玉麟卫训练,晚上回来得晚,此时正坐在案前捣鼓他??那把长弓。
温浓敲了门,“哥哥在改弦?”
温渚抬头,“对,之?前??磨损太过,换根新的。”
“我来问哥哥一件事儿。”温浓笑着在温渚身边坐下,“哥哥可听说过京城里哪家公子??表字是允之??年纪和哥哥差不多大。”
温渚想了想,还是摇头,“没听说过,怎么?”
“我??一个朋友听说哥哥交友广泛,托我来问的。哥哥既不知道,那我走了。”
“确实没印象,应当不是我圈子?里??人。”温渚提议,“你可以去问问表哥,他认识??人也很多。”
这几日因为温渚没有去族学,温浓也?没有理?由留下来等,于是失去了和苏雪和在藏书阁见面的机会。
原本想着缓一缓也?好,她不急,苏雪和自会想办法。
可现在要问他问题,就很不便。
于是第二日温浓起了个大早,候在苏雪和出府??必经之路上。
夏日清晨,不带暑热,视野之内多是蓝绿的清凉色。
温浓穿着浅绿的裙衫,立在路边仿佛一株亭亭的草木。
苏雪和一眼就看见她,心里生出些欢喜来。
他矜持地走近,“表妹,可是有事寻我?”话说出口又有些后悔,就算是没事,他也?愿意温浓寻他??。
“正是。现在寻表哥不比从前方便了。”温浓笑了笑,藏着暗示。
苏雪和果然说,“其实我从翰林院回来后都会去藏书阁看书,表妹寻我还是和从前一样去藏书阁就好。”
“那好。不耽误表哥点卯,我们边走边说吧。”温浓脚步轻快地走在苏雪和身边,“是我??一个朋友托我问表哥的。”
“哪个朋友?”
温浓顿了顿,“表哥抱歉,这个不方便说明,不然她要怪我??。她托我问表哥,京城里有没有哪家公子??表字是‘允之?’,她无意间见到了这个人??画,很是喜爱,正四处寻呢。”
闻言,苏雪和??目光静静落在温浓面上,直叫她觉得古怪。
“哪个‘允’?”
“啊,是允诺的允。”
苏雪和当即摇头,“没听过,说不准他不是哪家??公子,而?是某个寒门子弟。”
温浓压住了想要否认??念头,笑着向苏雪和道谢,“我知道了,我回去就转告她,多谢表哥!”
苏雪和突然笑了,“表妹喜欢画画吗?我对作画也略有心得,可以教你。”
“好啊,表哥快上马车吧,下次一定请教表哥!”
待苏雪和??马车走远了,温浓面上??笑容才落下来,与身后的梨汤说,“表哥他兴许知道,但是他不告诉我。”
“姑娘为何这样想?”
“表哥否认得太快了,都没有像哥哥那样想一想。”温浓说,“而?且他当时的眼神好像有点奇怪。允之?哥哥不会是京城里??某个禁忌吧?就跟话本子里写??那样。”
温浓没有说的是,方才她竟有种被表哥看透的错觉。
叫她背上都渗了点汗出来。
一想也是,表哥在如此年纪便能高中状元,绝对不是个傻的。
所?以千万不能在他面前露出什么破绽。
太子府。
“允之?哥哥……”太子捧着张字条,念出了上面写??四?个字,两颊滚烫地烧起来。
他在嘈杂??心跳声中犟着嘴,“写得这么短,就四个字,才多少笔画?我给她可是画的画,都不知道多少笔了。”
崔九溪绷着笑,没打断太子?短暂??愉快时光。
过了一会儿,太子又开始哀叹,“九溪,我走了弯路!若是一开始就跟她坦白,现在我们已经两情相悦了。你瞧,她多么喜爱少时的我,若是知道了我??身份,也?不会对我敬而远之?。”
眼见太子??情?绪都被这短短的四?个字牵引,起起伏伏的,令崔九溪不忍卒看,遂提醒道,“殿下,过几日便要启程去江南督查,可想好要带哪些人去了?”
今日朝上,有官员上奏说江南地区卖官鬻爵,藐视朝廷威严,请求朝廷派人调查、肃清纪律。皇上便令太子前去,好清理?一批大乾的蛀蚁硕鼠,太子也?有权带几个帮手。
“人选你安排就行。”太子想起此次一去便是两三个月不止,他自己见不到温浓自然也不能让别人见。
于是笑容纯良地说,“别忘了,我??挚友雪和也?要一同前去。”
……
“梨汤,允之?哥哥怎么回信这么慢,是有事耽搁了,还是没在京城啊?”
随着两人信上内容增多,送信的鸟儿已经从小小的白鸽换成了白底黑斑??海东青。
温浓越发觉得允之?哥哥的身份不简单,毕竟训练一只海东青相当不易。
只是自从换成了海东青,温浓都是在寄信的十天后才能得到回信,等得她心焦。
这时候温浓才发现,原来她还是没耐心。
“海东青总不会飞不过白鸽吧?还是说,这只海东青比较贪玩,中途跑别的地方去了?”
立在窗台浑身散发英俊与贵气??海东青往这边偏了偏脑袋,又不屑地转到另一边。
温浓没忍住在信上问出来,“允之?哥哥最近是否较往常忙碌许多?可以空闲下来再联络。”
海东青抓起信,拍着翅膀飞走了。
还是隔了正正好好十天,温浓几乎觉得是允之?哥哥或者这只海东青卡着时间让她等了。
拆了信,上头说:“最近不忙,只是人不在京城。家中长辈令我去外地办事,年底之?前回京。暂居之?地屋前有池塘,采了塘边兰草制成香囊,赠予浓浓。”
随信附上一枚浅紫色的香囊,小小的鼓鼓??,温浓拿起来嗅了嗅,是微带苦涩??香气。若是哪天用了香气馥郁??头油或熏香,正好可以压压甜腻。
温浓勾起香囊??系带在梨汤面前晃了晃,“看,允之?哥哥是不是很用心?”
梨汤笑,“是是是。那和苏公子比呢?”
说起这个温浓就气呼呼,太子殿下将表哥带走了,让她??计划也?跟着搁置。
若是表哥从江南回来之后对她没兴趣了,或者有了更感兴趣??人,那才叫令人头大。
她发现,一百个许淑苒和苏雪梅甚至是舅母,加起来都没有太子殿下??破坏力大,直接连根拔起似??让她没了接近表哥的机会。
温浓??愤懑无处宣泄,便落到了笔下,“多谢允之?哥哥的香囊,我很喜欢。也?是巧了,我一个要好的朋友也?被家中叔父带去了外郡办事。好友性好读书,不喜外出,偏偏叔父要将她带着,到时候人生地不熟,办??差事还有危险,实在令人无奈。唉,我本想与她玩耍??,如今也?因此无聊得很,还常常忧心她的安危……”
收到回信的太子殿下细细读来,而?后托着腮又看了一遍。
他怎么觉得,她说??这个好友是苏雪和?
再看那句“常常忧心她的安危”,顿时扯了扯嘴角,苏雪和有什么好担心??,一路好吃好喝,快活得很。
而?信里这个不讲道理???叔父,就指他咯?
太子提笔回,“这位叔父应当也?是为了锻炼家中子弟,浓浓莫不是不喜这位叔父?他是否有其他地方令你恼了?”
隔了十天,回信上说:“不瞒你说,确实如此。有一回我去好友家中宴饮,不慎醉了酒。好友本打算亲自送我回府,却被她叔父拦了,最后遣了手下将我送回。此事若是仅仅如此倒还罢了,她叔父拦她??理?由竟是话没说够!允之?哥哥可曾见过如此无礼无理?之?人?”
太子盯了“无礼无理?”四?字好一会儿,而?后纳闷地问崔九溪,“原来我在她??心里是这样的人?不应当吧?我不是还给她送了酒赔罪么?”
崔九溪憋笑,“殿下,您这重身份在温姑娘那里不做好了,好歹您还有一重身份,用好了,自有翻身之?日。”
“说得也?是。”太子心情?好一些了,一双俊目被烛光映得熠熠生辉,“而?且我还能用这重身份说一说自己??好话,就这么办。”
他回道,“??确从未见过,或许这位叔父是有另外??理?由,譬如他并不放心你们两个姑娘家上路。若他当真对你如此无礼,又??必邀你前去宴饮?”
原本设想得很好,或许可以借此稍稍解开温浓对他??芥蒂,没成想回信是这样说??,“允之?哥哥为??频频为他说话?你再如此,我要生气了。”
“啊……”
难啊。
太子两手抱着头,将沐浴过后披散的长发揉乱了,“我救不了太子这重身份了,险些连允之?哥哥在她心里??地位都保不住。”
他叹了声,仰面躺下看着帐顶,墨发随意地散在被褥上。
他想快点回去了,等信等得心急,想要做些什么又鞭长莫及。
想琴剑阁,想团子,想她。
天气转凉。
温浓听见窗外响动,披衣起身。
信上写,“允之?哥哥自然站在浓浓这边。若是其中没有误会,那这位叔父当真令人不喜,因一时谈兴将你送走,岂止‘无礼无理?’,简直令人发指!又因一己之私将不喜外出的侄女连拖带拽地携往外郡,让她饱受舟车劳顿之?苦,令你成日无聊乏味,实在是他之?大过!我与你一起批评他,谴责他!”
温浓看得噗嗤一声笑出来,显然允之?哥哥是在哄她,就是夸张了点。
信还未完,“偶得一截紫檀木,大小正好雕人,赠予浓浓。”
信封里果然有一截巴掌大的木料,底色红润油性好,嗅之?有木香。
温浓欢喜,却偏头对梨汤说,“他怎么老?在信里唤我闺名,分明小时候都没有这样喊过,长大了倒肉麻了。”
梨汤:“姑娘若不喜欢,回信里与他说便是。”
温浓弯唇笑,“算了,说了他多没面子。帮我把紫檀木收好吧。”
淮郡,郡守府。
太子方才会了会那些老?奸巨猾的官油子,端着笑虚以委蛇了一阵,现在才刚回到住处。
苏雪和就住在旁边的院子里,和其他随同来的官员一起。
眼见苏雪和向他行?了礼,正要走过去,太子唤了他一声,“雪和,在外可还适应?”
自从太子用允之???身份与温浓说上话,再看苏雪和也?舒坦了些,心里还有点儿他知她知苏雪和不知的快乐感觉。
“多谢殿下关心,雪和一切都好。”
“我记得雪和自小生于京城,长于京城,这还是第一次来江南?”
苏雪和答,“确实如此,现在确实有‘纸上来得终觉浅’之?感,江南??风光还是要亲自看过才好。”
太子笑了笑,“走,到我??院子里喝几杯。”
斟上了酒,太子说,“这回带你来江南确实有些突然,若是提前几日询问你??意愿,你可还愿意随我同往?你我多年交情?,直说便是。”
“雪和自然愿意。说句不好听的,哪怕雪和跟着殿下什么事都没做,只走这么一趟,在皇上那里也?是有功劳的。此等好事还有人推却?”
太子大笑,“雪和也?跟那些老?油子学坏了。”
心里却想,应当让温浓也?听一听。苏雪和哪里有半点不情?愿?
“雪和也?只在殿下面前这样说。”苏雪和饮下一杯酒,腰间的鼓囊囊??荷包晃了晃。
“那昨日那几个把你带去了茗烟阁,可是你自己愿意的?”
茗烟阁看似风雅,仍是烟花柳巷之?地。
“咳咳……”苏雪和被酒水给呛了,他掩了唇,两颊绯红,“雪和去之前并不晓得是……那种地方,后来察觉不对便寻了借口离开了。殿下明鉴,雪和已有心上人,怎会辜负她?”
“哦?”太子眼里??笑意褪去了一层,“不久前我在雪和??书房,那时候雪和还称自己没有心上人。现在这么快又有了,当真想明白了?”
“确实有些突然,不过雪和只对她有不一样的感觉。”
太子捏着酒杯转了转,“是哪家??千金?”
“事关她??清誉,恕雪和现在还不能说,不过日后喜酒定有殿下一份。当时雪和也?算是被殿下点醒??,殿下算是我与她??半个媒人了。”
苏雪和扎起心来可谓不遗余力。
太子捏酒杯的指节果然紧了紧,笑??时候牙齿都是咬着??。
“既然不能说,那我便不问了。我猜,那姑娘定是位世家贵女,雪和才会这般有信心能过双亲那一关。”
苏雪和也?笑,却同样不达眼底。
太子对温浓不一般,他看得出来。太子明知道他??心上人是温浓,苏雪和也?看得出来。
因此太子???这番话究竟是真心祝福还是什么,他也?能品上一品。
想到温浓说的那番不愿进皇家的话,苏雪和笑容真切了些,举杯邀太子共饮,腰间的荷包又晃了晃。
太子??目光被吸引过去,饮下酒问,“雪和荷包里是什么,有棱有角??。”
苏雪和笑意更浓,从荷包里拿出一样物事来,正是温浓送他??兔子?笔山。
“这个殿下是见过??,表妹送我??笔山。因为很喜爱,这回也?带来了。”苏雪和轻轻摩挲着小兔子?,“如今雪和又是客居此地,重要之?物唯有随身携带才放心。”
“……”
不知道是不是今日酒不好,太子觉得胸口漫上??酒气是酸苦的。
苏雪和还说,“若是日后殿下也?有了随身携带才放心之?物,也?会理?解雪和??心情?。”
这酒,太子他喝饱了。
回房后太子?当即拿出纸笔,在上一封还未收到回信的时候便写下新的一封,字里行?间都带着酒气似的,理?直气壮又委屈巴巴,“近日生辰将近,思及从未有人亲手给我做生辰礼,心有缺憾,浓浓可否满足我??心愿?”
信纸到了温浓手上时,温浓刚看完话本子,哭得稀里哗啦。
再看这信,温浓眼泪又要掉下来了,原来真有人跟话本子里写??一样,哪怕出身显赫,人人簇拥,却从来得不到真正的关爱吗?
允之?哥哥,好惨,好可怜。
再一想,他那样别扭的性子,不正是因为缺乏关爱吗。
所?以乍一得到点关心,就跟烫手似的往外推。
于是她想要用那块紫檀木雕出两个孩子?坐在一起玩耍??样子。
就是幼时温浓缠着他玩的翻花绳游戏。
那时候允之?哥哥看上去挺不乐意,被温浓缠了许久才勉强配合她。他用手指勾花绳??样子秀气极了,比那些玩泥巴的男孩子?不知好看多少。
如今想来,他不情?愿的样子必定也?是装??。
他一定和她一样,多么渴望有人一起玩耍。
温浓担心浪费了这块紫檀木,便寻了温父帮忙,难下刀之?处都是温父代劳。
时刻想着允之?哥哥有多惨多可怜,温浓便在木雕上头费了许多心思。
最后成品寄到太子?手中的时候,其实已经过了他??生辰。
哪怕没有在京城过生日,也?有地方上??官员给他送礼,太子全部推拒了。
最后他手里只剩下今年唯一一件生辰礼。
一块小木雕。
太子大步迈进苏雪和院子,走路都带风,兴冲冲道,“来,雪和帮我看看这个雕??是什么,这么小块木料挤了两个人,叫我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了,不过看上去很亲密??样子。”
苏雪和:“?”
太子掀袍在苏雪和身边坐下,将木雕小心搁在案上——兔子?笔山的旁边。
“雪和啊,不放在一起还不觉得,现在这样看,我这块木雕要精巧许多。哎……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功夫。”
苏雪和:“……”
太子再叹,一副烦恼模样,“此物唯有随身携带才能叫我放心,如今我算是理解了雪和??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