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工作室里,那个中年女人抱着保温杯,扭头问旁边:“现在货卖的怎么样?”

客服小妹赶紧回答:“胡姐,还是比小艾哥直播时差远了。”

那个胡姐有点悻悻地:“那个gay就是难搞。”

直播模特难找,漂亮的、会摆POS的都稀缺,他们店前一阵找到这个小gay,嘴巴甜会来事儿,在镜头前又放得开,也不掩饰自己的性别,每次直播开始都婊婊地说一句:“大家好,我是男生哦,喜欢的就留下来,不喜欢的就圆润地滚开~~~”

不仅不掉人气,反而吸引了很大的客流,每次就是他在线时店里人气最高。

只可惜他一天只肯做三个钟头,说是晚上要去酒吧打工。

“对了,隔壁家今晚生意怎么样?”她忽然问,想起刚刚那个嘴巴恶毒的漂亮男生,心里有点不安。

客服小妹看了一眼电脑:“我盯着他们家的上架链接呢,库存降的很慢,卖得不行。”

她又看了一眼那个直播间的留言栏,吃了一惊:“就是互动特别多,都在说两个新来的小模特漂亮。”

胡姐终于松了口气:“卖不掉货就行,兴不起什么风浪来。”

连着抄了隔壁家不少款的设计,她心里的感觉就很复杂,又时刻担心他们真的做大,又希望他们别倒闭,好有东西继续抄。

隔壁房间,瑞姐对着镜头正在告别:“对不起,两位模特的时间到了,人家都未成年呢,要早点回家。大家要想看的,明天继续来,准时准点,不见不散哦。”

两位未成年模特如释重负,阮轻暮一溜烟地钻进了换衣间,方离则跑去一边卸妆。

唐田田激动地凑过来:“姐,今晚生意好不好?”

瑞姐看着密密麻麻、还在哀嚎求小哥哥们多播一会儿的留言,苦笑着摇摇头。

她切到后台,给唐田田看了看实时出货量:“都在看脸呢,没啥人下单。也就比平时多卖了几十件。”

唐田田不由有点失望:“啊?我看这么火爆,还以为卖了了多少呢。”

一会儿,阮轻暮和方离出来,瑞姐按照说好的时薪,又给他们多加了点,每人结算了300元:“辛苦两位了,第一次上镜,挺不容易。”

阮轻暮看了看:“那我明天再来一天,就不来了哦。”

两天就有600元,足够装裱画框的钱了。还真不错,比他妈的按摩院挣得多。

方离也小声喏喏地说:“嗯嗯,我也不来了……”

瑞姐也有点沮丧:“行吧,再来一天就散了,反正也要过年了。”

阮轻暮和方离走出工业园,外面已经是天色黑沉,到了八~九点钟。

门口早早地停了一辆网约车,两人坐上去,方离小声地问:“班长在外地啊?……这样也能叫车?”

阮轻暮咳嗽一声,按照上午刚听秦渊说的,又科普了一遍:“手动输入地址,选好城市,你在外国也能帮国内叫车。”

这边一坐上车,秦渊那边按说就收到司机的接车信息了,可是左等右等,却没有他的消息来。

阮轻暮莫名有点心虚,不敢主动去信,斜眼看着身边的方离:“傅松华找你干吗?”

方离手一哆嗦,脸色绯红,慌忙把手机一放:“啊,他、他找我对作业。”

“还要打电话催?连环夺命calla啊?”阮轻暮撇了撇嘴,忽然狐疑地问,“他们俩到底怎么知道的?”

方离小声说:“他是看微博……有人正好发了我们的直播链接,转到他首页了。”

阮轻暮大惊:“什么?人尽皆知了吗?”

方离赶紧说:“没没,他正好关注了一个女装大佬,有汉服圈的朋友转过去的。”

阮轻暮嫌弃地哼了一声:“他关注什么女装大佬啊,看你还不够?”

方离红着脸,不说话了。

阮轻暮想了想:“难怪呢,这个八婆,一定是他跑去告诉秦渊了。他是没吃够奶的孩子吗,什么都和他们班长说!”

前面的司机约莫四十来岁,竖着耳朵悄悄听后面两个小朋友的话。

啧啧,瞧这被女朋友管的。

方离小声说:“没有的,他应该没和秦班长说。刚刚还问我呢,说班长再这么不管你,他就去告状了……”

司机大叔悄悄把广播音量拧小了,在心里啧了一下:女朋友还是班长,厉害了,难怪这么畏妻如畏虎。

阮轻暮脸色涨红,勃然大怒:“什么叫不管我,我做什么,凭什么被人管?傅松华这个八婆,这是想上天是不是!”

他越想越气:靠,一定就是那个傻大个干的,背后长舌,还在方离面前装无辜。

“你以后跟他说清楚,只准他给你补习,不准他管你。”阮轻暮恶声恶气地威胁,“你做兼职怎么了,需要他同意?还敢在直播时追过来叫你别做了,他算老几!”

方离正要说话,阮轻暮手边的电话就忽然响了。

他看了一眼,慌忙接起来,坐直了身体:“嗯,我上车啦!”

那边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方离在你身边?”

“嗯啊,他家离得近,先拐点路,送他回家。”

秦渊语气平静:“嗯。先把他安全送到家。”

阮轻暮作出欢快的口气:“好嘞,放心!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做兼职的呀?”

前面的司机大叔从后视镜里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后面。呵呵。

电话那边,秦渊没回答他的问话,却说:“等送完方离,我们再谈。”

阮轻暮眼睛一睁。谈什么呀?口气好严重的样子哦。

“现在不能说吗?”

秦渊反问:“你确定现在谈?那好,你要做多久?整个暑假都不学习了,还瞒着我偷偷去做?”

阮轻暮急忙说:“没有没有,就做三天。不,就两天!”

那边不说话了,安静不语。

阮轻暮心里越来越虚,正想说“那明天辞了也行”,可是一转眼,正看见方离那眼巴巴的表情,脸上就是一红。

艹……刚刚还说叫方离不要听傅松华的管束呢。

他腰杆一挺,在方离期待的眼神里,严肃地说:“不过这是我个人的事,具体做几天,你可以给建议,我会考虑一下的。”

对面不说话了,话筒里一片冷寂。

阮轻暮硬着头皮扔开手机,矜持地对方离点点下巴:“看见没,以后就这样回那个大傻子。”

方离眼神明显多了些羡慕和崇拜:“阮哥你好厉害……”

阮哥就是气场强大,整个年级,敢对秦渊那座冰山这样说话的,也没几个吧?

车厢陷入一片寂静,出租车停在了一个红绿灯前,司机大叔忽然郑重地开口:“两位小同学啊,别嫌我多嘴。对那些娘们儿,就得硬气点,一次退让,就得退让一辈子。”

后座的两个人:“……”

司机大叔还在愤愤不平:“我家那个,就是结婚前恋爱被我太惯着,结果这一辈子都被骑在头上,骑得死死的。我恨啊!”

阮轻暮冷着脸:“这么恨,怎么不离婚?”

司机大叔:“??你这位小同学怎么说话的?怕老婆是美德,离什么婚!”

“我们不结婚,不娶老婆。”

司机大叔哈哈大笑起来:“小孩子还嘴硬,刚刚那个不是你女朋友?”

阮轻暮:“……不是!”

司机大叔苦口婆心地劝:“我是好心指点你们,恋爱时要看清楚人。我跟你们说,我们车队有个大老爷们,天天被老婆又掐又拧的,身上全是掐痕,可惨!”

昏暗的车厢灯光下,阮轻暮看看他手背上的可疑痕迹:“大叔你说的是你自己吗?”

司机大叔:“……”

现在的小孩真是没法和他们聊天,一个个比鬼都精!

方离的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他偷偷低下头瞥了一眼。身边阮轻暮忽然开口:“别用他照片做屏保了,小心被同学看到。”

方离的脸红到了脖颈,又羞又窘地轻声说:“没、没有。就是寒假才……开学就会换掉。”

阮轻暮在心里叹了口气,想要说点什么,却又闭上了嘴。

车辆很快开到了方离家的歌舞团大院附近,方离下了车,冲着阮轻暮挥挥手:“阮哥,明天见。”

阮轻暮探出头,看了看大院里面黑漆漆的小路,皱了皱眉:“怎么这么黑?算了,我送你进去。”

刚推开车门,忽然路边的树影里就猛地蹿出了一个人:“不用你送!”

两个人猝不及防,都被吓了一跳,阮轻暮差点飞起一脚踢过去,幸好反应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傅松华?”

傅松华从黑影里站出来,脸色又冷又臭。

他看着阮轻暮,一对浓眉拧得纠结又凶狠,伸手把方离拉了过来:“不劳烦你了,我送他进去。”

阮轻暮定定地看着他,再看看方离那惊愕又欢喜的眼神:“行,我走——你不准吼他,听明白没?”

傅松华脸色更难看:“我什么时候吼过他?我只想吼你!”

阮轻暮又好气又好笑,也懒得和他计较,伸手点了点他,转身重新上了车:“麻烦你,接着去爱民巷。”

出租车一溜烟地跑了,歌舞团大院门口,方离和傅松华面对面站着。

歌舞团衰落多年,门卫室都已经没了人值守,通往宿舍楼的小道路灯也坏了,远处好几十米外,才有一盏灯亮着,懒洋洋地散着昏黄的光晕。

方离仰起头,看着傅松华那沉默的脸,小声问:“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他的心怦怦跳着,想要控制自己,可是声音却还是有点颤。

傅松华低声说:“全市就这么一家市歌舞团,百度一下就找到了。”

“哦。”方离的脚尖在地上局促地画着圈:“那……那你来找我什么事?”

傅松华冲着通往家属楼的小路扬一扬下巴:“送你进去。”

两个人并肩往里面走着,经过了那盏路灯,傅松华的脸被光线照亮了些,挺直的鼻梁边,深深的阴影有点少见的忧郁。

“方离……我明天能不能陪你去打工?”他忽然问。

方离心里越发跳得厉害,低着头:“不用了,阮哥和我约好了。对了……我们明天是最后一天啦。”

傅松华高高的个子在路灯下留下瘦长的影子:“所以,你就是去玩两天,和他一起?”

方离忐忑地看了他一眼,心里辗转:“也不是玩了……阮哥说他缺钱,我、我也想试试看挣点钱。”

看着傅松华瞬间拧起来的眉心,他赶紧慌乱地补充:“我们不会耽误学习的,你放心。”

“我们?”傅松华停下脚步,身体大半落在小路拐弯的阴影里。

方离有点慌乱,听着他和往常不同的平静口气:“……”

“缺钱的话,就不能找我借一点吗?”

方离不吭声了,半晌才低声说:“总不能一直找人借的。”

傅松华站着不动,半晌问:“所以,你有什么困难,都第一时间会想到你的阮哥,我这个人,永远都不在你考虑的第一顺位,对不对?”

方离呆呆地看着他,声音微微带了颤抖:“不、不是的。”

“你是。”傅松华凝视着他,“无论是跳舞,还是打工,我都是这样,要厚着脸皮凑上去,才能加入进去。”

他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哦,不对。你看,这一次我就算凑上去,也都会被拒绝呢。”

方离怔怔看着他,心里跳得如同鼓擂。

“阮哥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知道的,他人那么好。”他结结巴巴地说,不知不觉,就急红了眼眶,“你不一样……”

“是啊,在你心里,我和他不一样!”傅松华忽然提高了声音,声音沙哑,“谢谢你一再提醒我啊!”

他阳光俊朗的脸上,受伤的表情如此明显:“我以为我做的多一点,总有一天你就会觉得,我也不比他差;我以为你总会明白他和班长才真的要好,就会死了心,可是你根本就看不清,不是吗?!”

“傅松华……”方离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往脸颊上涌,心里乱成了一团麻,“你还是回去吧,我也要回家了。”

他忽然转过身,往自己家门口疾步跑去,声音远远飘来:“作业我会抓紧做的,我保证,我不会耽误学习,不会惦记着去赚钱的……”

话没有说完,他的身后,傅松华忽然迈开大长腿,急追几步,转眼追上了他。

高大的男生一把从背后抱住了他。

……

隔着冬天厚厚的衣裳,他的臂膀有力,胸膛紧紧贴在了方离的背上,心跳“咚咚”地传来。

“不准走。”他声音低哑,火热的鼻息喷在方离的耳朵边,“我就是不想你和阮轻暮好,就是不想看到他送你回家。”

顿了顿,他又小声说:“龚医生也不行。谁送你回来,我都想打他。”

方离的身体僵硬地像一块石头,冬夜的风吹得人脸颊冰冷,可是他心里却热得发烫,像是有什么在心底破茧而出,又像是有什么在面前徐徐展开真相。

他不敢触碰的那种真相。

“傅松华……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颤声问,瘦弱的身子在发抖。

“我知道。我想说这几句话,想了很久了。”傅松华忽然用力把他的身子扳过来,看着他的目光,灼灼发亮,忐忑着,却勇敢,“方离,我和班长也很好,可是我不想和他一起上课下课,不想和他一起腻着不分开,也不想和他一起跳舞和做作业。”

方离怔怔地听着,彷如雕像。

昏暗的路灯下,他娇嫩的唇瓣变得苍白,琥珀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泪光。

“所有这些事,我只想和你一起做。你和别人都不一样。”高大阳光的少年笨拙地伸手,擦去方离忽然落下来的泪水,又懊恼又惶急,“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说完了,我就走。你别哭啊,也别害怕!”

……

作者有话要说:秦渊:竟然没有想到,有人这么心机表。

我严格恪守校纪校规,不到18岁不恋爱,某人忽然弯道超车???

另外我真的生气了,就算抱抱举高高也不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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