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松华差点喷了饭,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班的老大。
什么情况,怎么在老大冷冰冰的口气里,听出了一点“我要投喂”的诡异感?
他一把抢过阮轻暮手里的餐盘,放在了桌上:“我说你们9班的怎么回事,抠门不抠门?起码留一半下来嘛。”
秦渊慢条斯理地“嗯”了一声,伸手端起面前的海带烧排骨,递给了阮轻暮:“也分你们一半?”
阮轻暮瞪着他,终于绷不住,微笑了起来。
他回过头,冲着探头探脑的9班男生招招手:“过来坐吧。”
食堂专门辟了个角落放长桌子,便于一些学生聚餐,原本两个班的男生就是冲着这一片来的。
9班的男生互相看看,“嗷”地叫了一声,端着餐盘都涌了过来。
方离端着盘菜,红着脸,放在了傅松华他们面前。
傅松华一把拉住他,按在自己身边,再看着阮轻暮:“还不坐,等人八抬大轿请你?”
阮轻暮斜了他一眼:“我要是说我真的坐过八抬大轿,你信吗?”
傅松华瞪着他,忽然不怀好意地龇牙一笑:“哦,坐的时候一定是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吧?”
阮轻暮:“……”
艹,大意了。以后和这个垃圾傻大个儿不共戴天。
9班男生们闹哄哄地坐了下来,大热天的也不怕热,都挤在一起。刚下了体育课,几乎都只穿着运动背心,一片赤膊相见。
只有秦渊身边没人,自动地空出了一小片。
阮轻暮扬了扬眉,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一个1班的男生从饮料窗口跑回来,抱了几杯冰红茶,豪气地往9班男生面前一放:“来来,整点喝的!”
白竞他们赶紧接了过去,也连忙把荤菜往他们那边推:“不好意思,刚刚把最后三份红烧鱼全打光了。一起一起。”
秦渊伸手接过来一杯冰红茶,默默放在了阮轻暮的面前。
阮轻暮扭头看了看他,忽然笑了。
他端起饮料,看向了方离,方离怔了怔,反应过来,赶紧也端起冰红茶。
阮轻暮转过头,对着身边的秦渊和傅松华举起了杯子,晶亮的眸子里带着笑。
“正式谢了啊,两位少侠。”……
秦渊扫了他一眼,平平地端起了手里的杯子。
冰红茶晶莹剔透,里面还微微冒着小小的气泡。
傅松华挠挠头,猛地一搂身边的方离,得意扬扬地和他碰了一下杯:“啊哈哈哈,铲奸除恶嘛,不客气!”
一片乱哄哄的“干杯”声中,1班9班的男生聚餐开始了,史无前例,参与人员成分复杂。
有培优班最牛的学霸班长,有三好生傅松华,有9班的新晋风云人物阮学渣,有最胆小怯懦的方离,还有一堆混坐着的学霸和学渣。
傅松华一边吃,一边说:“哎,我说句实话,你们别嫌我多管闲事啊。”
他端着杯子,又和方离碰了一下:“刘钧那傻逼,要是在我们班,早就被修理得不成人样了。你们班但凡团结点,也不至于叫他们这么耀武扬威的。”
黄亚嘴里塞着个肉圆子,摇摇头:“废话,又不像你那么壮,我们打不过啊。”
傅松华不屑地瞪着他胖墩墩的身材:“好意思吗你?”
他戳了戳身边方离的脸:“说他不行,我还理解点。”
方离的黑框眼镜被打掉了,因为是树脂镜片没碎,可眼镜腿摔歪了,现在不戴眼镜就有点看不清,老是眯着眼睛。
傅松华这么大剌剌地一戳,正戳在他被打肿了的半边脸上,痛得厉害,眼睛里立刻有点湿漉漉的。
阮轻暮不满地伸手打了他的手背一下:“爪子别乱戳行吗?”
傅松华缩回手,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稀罕地凑近了方离的脸:“哎,你摘掉眼镜,更像小媳妇了!”
原先戴上大黑框眼镜还显得木木的,现在一双琥珀色的瞳仁露出来,像是汪着琥珀色的潭水似的,皮肤比女孩子好像还嫩些。
9班的男生有人就抢着说:“所以才被刘钧他们叫娘炮嘛。”
男生们全都哄笑起来,方离的脸色却有点白了,低着头沉默着扒饭。
傅松华不乐意了:“说什么呢!什么娘炮,我瞧他胆子这么小,不仅仅是刘钧他们欺负的,也有你们一份!”
“哎呀,我们才没有乱叫,就是转述一下。”白竞他们几个叫起冤来,“又不是只有他,刘钧他们还打过阮轻暮呢。”
秦渊转过头,静静地看了阮轻暮一眼。
阮轻暮拿杯子和他碰了一下,漫不经心地说:“都是以前的事了,放心吧。”
秦渊看着他:“放心什么?”
阮轻暮笑了笑:“放心,没人会被欺负了。你说的对,我得负起责任来嘛。”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清楚传到了大家耳朵里。一片短暂的寂静里,他抬起头,看向了白竞和方离他们。
“以后9班,没人能在体育课上霸占器材,没人能再叫人去捡球跑腿。”他一昂头,灌了一口冰凉的饮料,好像在喝着大碗的烈酒。
“有的话,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两个我打一双。”
……
远处,两个班各自的QQ群里,一堆人在密切关注着现场报道。
不知道是谁偷偷拍了张照片,正是刚刚一群男生举杯冰红茶的时候,一片其乐融融。
“我擦,这两个班的人是怎么能凑到一起的?”
“野图boss和帮会玩家在一起喝上了?有点魔幻啊。”
匿名-XX:“我小声说一句,我觉得9班要变天,你们觉得呢?”
另一边,刘钧和几个人坐在角落里,都沉默着。
李智勇忽然愤愤地一摔筷子:“妈的……”
他们旁边的两个男生有点犹豫,看了看那边热闹的人群:“小声点。”
刘钧冷着脸:“干什么,你们俩怕啊?”
“没没,刘哥。”两个男生赶紧表忠心,“这不是老简刚敲打过我们吗?今天的事要是真说起来,还是我们先动的手……”
刘钧滑开手机,看着各个群里的匿名发言,脸色越来越沉。
好半天,他才从牙缝里蹦出来一句话:“我还不信,以后他们不出校门了!”
……
那边,白竞一边吃,一边刷着手机,忽然叫了一声:“阮哥,老简在班级群里对你喊话!”
阮轻暮的筷子顿住了,有点头疼:“说啥?”
白竞念得抑扬顿挫:“老简说:我知道你们有人在看手机,无论是谁,看到阮轻暮给我带个话,叫他吃完饭,给我立刻到办公室来!”
阮轻暮:“……你们谁回他一句,说整个食堂里没看见我,不知道躲在哪里哭着写检查。”
9班的男生笑得喷饭:“得了得了,去吧,老简骂几句又不会死人。”
阮轻暮叹了口气,飞快地扒完了面前的饭菜,匆匆站起身:“行了,你们吃啊,我面圣去。”
正说着,一个女生从远处跑过来,跑到秦渊这边:“班长,我刚刚去办公室送语文作业,班主任叫你去一趟。”
……
中午的办公室里,不少老师都在,有的下课晚,还在吃从食堂打来的饭菜,有的已经在批作业。
老简瞪着阮轻暮,眼神简直堪称幽怨:“你说说你,第一天当体委,第一天上岗,你就给我打人?你这真的是来竞选体委的,不是想搞砸班级班干部队伍的?”
阮轻暮看着他:“老师,我以为吴老师调查清楚了。”
老简竭力忍耐着:“我知道,是刘钧他们不对,我会批评他们的。可你是班委!班委能动不动拳头说话,和人打架的吗?”
“真没有,就他砸了方离一下,我砸了他一下。”阮轻暮诚恳地说,“老师您看,这身体接触都没有,哪能叫打架啊?”
他沉思了一下:“要真是打架,他们不可能现在还站着。”
老简气得差点呛着:“你你……”
合着这意思,他还打轻了是吗?
另一边,1班的班主任、英语怀老师揉着太阳穴,看着秦渊。
“你说说,怎么回事?好好的去打别班的同学,还带着傅松华一起?傅松华说他带的头,可当我不知道呢,他什么都听你的。”
秦渊静静站着,也不辩解,只是听着。
“你不要给我消极抵抗,给我个理由来!”班主任怀老师平时再钟爱这个班长,这时候也有点急了,“你知不知道,要真的追究,你主动去打别班同学,挨个小处分也是该的,到时候三好生、优秀团员什么评比都泡汤了,你想过吗?”
表现再好,成绩再棒,受了处分就不能评优,说不定还会影响以后保送的资质。
平时看上去那么理智又成熟的孩子,现在这脑子到底想的是什么?
“老师,是我不对。”秦渊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毕竟是别的班同学霸凌人,人家的班主任不管,体育老师不管,我也不该乱管,下次会注意的。”
一边的老简:“??”
这个优等生很阴险嘛,拐弯抹角的,敢情这是在骂他不作为呢?
怀老师:“……”
原来那个懂事的班长哪儿去了?什么时候变成刺儿头了??
阮轻暮扭头看了看秦渊,再转头看看老简:“那我也错了。毕竟霸凌的不是我,您也不管,吴老师也不管,我也不该……”
“你给我闭嘴!”老简一拍桌子,“有什么想法直接说,不准做复读机,学别人阴阳怪气的!”
这一下,1班班主任不干了,她伸手敲了敲桌子:“老简同志,你这么说话我就不爱听了。”
她指了指秦渊:“我们秦渊虽然有错,也是跟着你们班这位打的人,怎么就阴阳怪气了?”
老简哑火了:“怀老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们班这个阴阳怪气……”
他转头看着阮轻暮:“一千字检查写好交来,下周一早操,你和刘钧一起,都给我上去读检查。”
阮轻暮郑重地看着他:“老师,我拄着拐杖呢,到时候,从我们班那个西北角爬上领操台,全校恐怕得等我十分钟。万一我不小心再摔下来,我妈来闹,学校搞不好还要赔钱。”
老简扶额:“……你给我滚吧,不用上去读了!”
这个熊孩子,狡猾得很哪!
竞选时啪叽扔了拐杖,跳得比猴子还高,转身就又把个拐杖抓起来,开始装柔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