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长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在齐军的重重包围中一鼓作气将这个将领斩杀下马的,她好像丧失了这一段记忆,但是结果却是已定的不可否认的,她确实取了对方将领的首级,虽然自己也没有讨到什么好……换了一身大大小小的伤痕回来。
这件事直到她骑马打转之后才有时间细细思考,重新思考的结果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向来理智的她在刚刚那一刻不知道是被什么冲昏了头脑亦或是已经杀红了眼,看到要逃跑的敌人直接不管不顾就冲了上去。
现在想来的话都很后怕。
所有的环节只要其中任何一环出了问题,她可能都会殒命在此。
战场上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比地底下面对的都是冰冷不会移动的机关。
楚军此战大捷,一鼓作气直接攻到了樊城,将齐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而齐军就有点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意思,埋伏在淮河边的军队不仅没能够阻止楚军渡河甚至被杀了个片甲不留还配上了一个指挥将领。
齐军的士气一下子跌入谷底,骁虎趁着这个机会紧急置换了攻城策略,一鼓作气夺回了樊城,不仅仅是樊城,连带着之前丢失的另一座城池他们也一鼓作气打了回来。
宁长生一下子成为了这场战役里表现最为突出的人物,纵使她只是个女子。
“你是说斩杀我方将领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子?”
作为军师身份随着军队一起后撤的齐清浅坐在军帐里旁听着此次战役的汇报,听到宁长生这个人的时候没忍住出声了。
帐内的气氛有些压抑,毕竟齐军一开始有多么的风光无限再对比之下就显得此刻有多么的狼狈和仓皇。
之前所得回来的功绩在楚国援军抵达之后一下又全部拱手让了出去,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
“是的,八殿下,这个人之前在两军交战的时候从来没有出现过,似乎是骁虎从京城带来的人。”
她晃了一下脑袋,眼神扫过军帐内一众大小将军:“我们军队里的将领现在已经脆弱到连一个女人都可以击杀了吗?”
齐清浅这样的话引起在场许多人的不适,事实上,齐国男尊女卑的思想从根源上都很严重。
齐清浅不了解宁长生这个人,但是却也不会想要去承认他国随便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可以强到击杀她们的将领,纵使她私心里也并不想要齐国好。
这是一种很正常的心理……毕竟她齐清浅才华卓越而在三国名声大噪,并不是因为她真的天下第一,而是因为她出生在这个时代里拥有这些才能却是一个女子,所以人们才会觉得格外的了不起。
毕竟大多数女子都是被当做金丝雀一般被囚在豪华的笼子里。
彼时的她也不知道,这个叫宁长生的女子在不久之后将会和她一样震惊三国,且私下里和苏越有着匪浅的关系。
而宁长生也不知道,齐清浅就一句随口说出来的话将她推到了齐军所有将领的对立面,军帐内大家对宁长生留下了一个最基本的印象:“那么下次交战的时候注意一下,找个机会杀了吧。”
……
而此刻樊城。
重新进驻樊城的楚军获得了这样的胜利,正在进行大肆的庆祝,原本在此次战役中位居首功的宁长生应该是这场庆祝的主要人物,可事实上情况并非如此。
宁长生提着敌方将领的首级回来,虽然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显得有多么的激动和兴奋可微微上扬的嘴角已经出卖了她的心情。
到底是少年心性,虽然是重活一遭但也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
宁长生觉得,她今天这么神勇的表现,骁虎应该会当着三军的面好好夸赞她一番才是,再不济总有一句简单的夸奖。
她想要的就是那一句简单的夸张而已。
因为自宁长生懂事以来,似乎都没有收到过来自父亲的夸奖,像宁谢那样古怪的人无论她做到再完美再好,对方也不会多说一个‘棒’字。
更遑论如今宁谢已经不在人世了,宁谢去了以后骁虎自然而然就顶上了这个亦父亦师的位置。
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宁长生对骁虎的感情已经从最开始的单纯利用变得不太单纯了。
毕竟她是一个人,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野兽,别人真心待她好她不可能没有感觉。
骁虎确实是当着三军的面做了一件事,但是这件事情并不是对宁长生进行夸赞,相反,骁虎当着三军的面狠狠点了宁长生的名字训斥了一顿并且罚了军棍。
“军令如山,本帅从来功过分明,你不从军令独自追击便是违反军法,罚。”
这是骁虎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罚宁长生,从前都是骁乐出面扛下过错,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心中虽有不忍但到底还是这样做了……他从心底里满意自己收的这个女弟子,但是也知道少年得志的年轻人如果不好好打磨的话今日的光辉荣耀也必将成为她日后的成长的阻碍。
少年的锐气需要打磨。
“宁长生,你看看你还是这么的爱出风头,这下好了。”军杖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打的,并没有避讳谁。
林少安此次也跟着出征了,凭着家里的关系还在军中谋了小官职,如今看到宁长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人也忍不住出言讥讽了。
他还是那个他,之前之所以开口帮宁长生求情也不过是觉得对方可怜而已,但也并不代表两个人之间的恩怨就可以一笔勾销。
这一次宁长生的行为在他看来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因为军杖是骁虎亲自督刑的,所以执刑的人也没敢手下留情。
宁长生被罚的消息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很快便传到了苏越的耳朵里,她盯着信纸上寥寥几行字看了很久,最后还是将纸张放到蜡烛上点燃任其燃尽。
她头也没回轻声吩咐了身后站得笔直的信使,眸中倒映出来的是燃得正旺的火焰:“让刘副将继续看着,不要让她有性命之危就好了。”
此时的苏越刚刚好就在齐楚边境待着,和齐清浅交涉完毕之后她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待在此处又观察了一会形势。
这一会小小的停留,没想到却等来宁长生的消息,也不知道是冥冥中注定的还是什么,明明两个人前不久才在机缘巧合之下匆匆见过一面。
“是,”暗卫重重点头应下这个命令,但是并没有立刻离开,紧接着他又从怀中拿出了另外一封密信双手递给了苏越:“殿下,这是世子从咸阳的来信。”
苏安和苏越早有约定,在现在这样形势复杂的时刻一定要有一人留守咸阳随机应变的。
虽然名义上大夏五公主是抱恙在身闭门养病,可苏越终究不能在外滞留太久,此次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了。
她将信封拆开匆匆看了一遍内容之后心中便已经有了计较,随即拿起桌上的纸笔飞速写下几句话封好之后递回给了暗卫:“告诉世子,让他再拖一会,我还要去一趟青台山才行。”
据苏安的来信来看,她的皇兄皇姐终于忍不住要对太子下手了,到时候只要太子一倒下那么四皇子党必然会成为太子的热门人选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相应的,太子那边也不会坐以待毙。
咸阳很快就会被两股权势之争搅得混乱不堪。
苏越等的就是这个时机,之前林鹿书院地下的那些财宝,现在是时候前去将它们全数运出了,只要有了这么一笔钱财,她手中的筹码也会相应的增加,手下暗中招募的军队也能更换一批崭新的武器装备。
且这件事情且必须要她亲力亲为才行,因为除了她和宁长生之外这世间再无第二个人知晓那底下的秘密。
风雨欲来山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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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年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