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长生回到书院之后直接修书一封寄回了京中给楚琳儿。

这是她从楚京之中出来几个月第一次给楚琳儿写信..两个人在这一点上又非常的默契。彼此都没有相互联系,不过当然..这一封信也不是写给楚琳儿的。

名副其实的塑料婚约罢了。

宁长生只不过是想要通过楚琳儿的手将信封的内容送给楚皇看,以信件的内容将宁谢从天牢之中换出来。

这才是她最主要的目的。

一张真正的地图拿来抵消宁谢的失言犯上之罪应该也不过分吧?

而事实上,她的目的确实也达到了。

这封信在进京之后不久,宁谢就被从天牢之中给放了出来并且官复原职,并且林鹿书院这边也得到了回信。至于回信的内容..也只有宁长生自己才知道了。

在地图风波过后,林鹿书院就迎来相对正常的一段时间。

半夜再也没有人鬼鬼祟祟的在书院内穿梭着,大家的精神状态也都好了不少。只不过比起最开始入学时的人数,学堂内多出了许多空荡荡的座位。这些学生的去向不明,当然..院长也有象征性的派人出去寻找,只不过结果都是找不到罢了。

宁长生和苏越开始了表面上的‘形同陌路’。

何谓表面呢?

就是除了这二人自己心知肚明之外,在其它旁人的眼里她们都是针锋相对的。

至少在苏安等人的眼中,宁长生背叛了他们之间的情谊。

所以整个书院之中大夏所属的人马看到宁长生这个人之后都没有什么好脸色,而苏越对于这种情况也只能在看得到地方制止,还有很多看不到的地方她也都无能为力。

可是他们却忘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宁长生原本就是楚人,原本..她所做的这些事都是理所应当的。

人们总是喜欢将别人的帮助当做理所应当。

这样的微妙而又奇怪的关系,让两个人都觉得很有意思。就如同世界上有一个秘密,只有她们两个人知道,两个人站在一起欺骗了世界上另外的所有人。

而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她们两个还是会一如既往的要好。

这就是她们彼此之间的默契。

时间一眨眼就从秋天转到了冬天,学子们在一天一天努力学习中将时间度过,在不知不觉中迎来了放假休学的日子。青台山上不知道何时被覆上了一层白色,就宛如一个美丽的绿姑娘在不经意间披上了一层雪白的轻纱。

宁长生也不知道,一夜过后再打开窗户外头就已经是一片雪白了。

楚地处南,见雪原本就是很难得的事情。

更何况是这样的大雪,所以她一时间也被这样的美景所迷了眼。虽然前世的时候为了摸金走南闯北也到过不少地方,但是那时候的心境和此时此刻又不一样。

院子里白花花的一片,铺在地面上大概有一指那么厚。

宁长生按耐住自己心情洗漱完毕之后换上了厚厚的衣服才打开房门走出院子,这时候院子里已经站了一个人了。

一个原本不应该..也很久没有出现在这个院子里的人。

她看着苏越一步一个脚印,踏在干净而又洁白的雪地上,白纸一样的雪面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深深的脚印。这个人朝着她走过来,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她的面前和她安静的对视着。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这并不妨碍宁长生将注意力集中在她手上捧着的包袱上。

“书院快要放假了,我来拿之前遗落在这里的一些东西。”苏越语气淡淡的,一句话就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如果这时候有旁人站在一边看到两人的交谈,一定会觉得气氛比今天的天气更冷。

宁长生敛了敛自己的眸子,将眼神从对方手上的包袱移到了面前这张姣好的面容之上,可能是因为来的半路上忽然又下起了小雪,而苏越也没有带伞,所以头发上和细/密的睫毛上竟然也沾上了一点点白色的雪花。

看起了别有一番风味。

她稍稍侧过自己的身子,将进门的路给让了出来。

宿舍的门开了又关,只不过是在一瞬间的事。如果不是庭院里雪面上还遗留下来的脚印,恐怕也不会有人知道这里刚刚来过人。

“拿什么,自己找。”冰块人就要有冰块人的样子。

宁长生秉持着自己一如既往的原则,开口就让屋子里的温度瞬间降了降,说是人工制冷也不为过了。

虽然知道苏越此来肯定不是为了拿东西,但是她还是这么说了。

谁让这个女人刚刚在院子里的时候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呢?她也只不过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宁长生也没有想过,自己从前从来都是这个鬼样子,但别人也都没有苛责过她,她如今倒是还苛责其别人来了。

“拿你个头啊,你这屋子里怎么这么冷,我的天..”苏越转头四处看了看,只见屋子中央有一个并不太大的火盆子。里面的炭火似乎也快要燃尽了,虽然这样的火盆确实是起到了那么一点点供暖的作用,但是..

好吧,聊胜于无。

这大概是书院内每个学生房间的标配,但是对于苏越这种从小就锦衣玉食的人来说,这样的‘标配’无异于没有。

“难怪你比平时更加冰块了。”苏越将原因全部归结到了这个上面。

“我看天气挺冷的,书院里发的那些破衣服一点也不保暖,给你带了件过来。”苏越指了指被自己放到桌上的包袱,拆开的话就能看到里面是一件上好的皮裘。

当然,她不会指望宁长生自己动手拆开。

她很配合的自己动手将包袱上的活结打开了,紧接着入目的是折得整齐漂亮的皮裘。灰白的颜色和宁长生整个人的气质都非常的符合。

“咳,是多出来的没地方放,就拿来给你了。”收到宁长生的眼神询问,苏越有些心虚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整个人略有些不自在。实际上自从入冬以来天气越来越冷她就在琢磨这件事了..以宁小姐这种往自己身上贴满了‘我没有钱’这种标签的人,自然是不可能自己花钱去买一件好皮裘的。

所以在苏安给她送来衣服的时候,她特地多挑了一件留下来。

嘴上说着是多出来的。

实际上是精心挑选的呢,只是将口是心非这样的行为做了个十足。

原以为宁长生会很开心的收下这件漂亮而又暖和的皮裘,谁知到对方在听见了苏越的话之后原本上扬的嘴角又往下压了压,一瞬间就变得似乎不是很开心的模样——

宁长生收回了自己想要去拿皮裘的手,又放回了自己的膝盖上,她抿了抿自己的一双薄唇:“多出来的我不要。”

清冷的声音在温度渐低的房间里响起,苏越的热情就仿佛地上火盆里的炭火一般——快要熄灭了。

行,她本人长到这么大就没有见过这么傲娇的人。

怎么口是心非一下都不可以了..苏越终于发现了,宁长生这个人虽然表面上油盐不进别人说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实际上还是喜欢听好话的..就比如:“我说错了,我让苏安送过来特意挑了一件最好的给你留的。”

苏越也跟着一屁股坐在了另一边的椅子上,伸手拍了拍桌上整齐漂亮的皮裘。

“看在我这么用心的份上,你就收下?”

这样说宁长生的脸上的表情才稍稍缓和了一些,连带着眼尾的弧度也微不可查的上扬了一点——这才是真的开心了。

虽然说嘴上还是惜字如金,只给了一个‘好’字。

但是这份礼物总归是收下了。

苏越看着对方明明心里很开心但是却又装作一副‘我勉强收下’的样子就觉得很无奈,这辈子长这么大也就遇到这独一无二的一个奇/葩,要是换做别人,早就被她叫人砍了。

哪里还会这样好声好气的哄着。

将注意力从皮裘上收了回来,苏越才想起自己来这的正经事。

一说起这个事情,她整个人都觉得有些低落。

但是这样的低落又掩饰得很好,正常人都看不太出来。

她想了想:“再过几天先生们也就都放假了,书院正式休学,宁长生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宁长生此刻正伸手抚摸着皮裘上柔软的动物毛,听到苏越的提问手下的动作忽然就顿了顿——

“走的时候自然是不能再和来的时候一样随便了。”

言下之意,是要和骁乐和林少安等人一起离开。

毕竟来的时候她是偷偷来的,走的时候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所以也没有道理再偷偷的走..再者,身上还有地图要护送呢。就算她想要一个人走,估计众人也不会同意。

苏越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

一双唇微微张合蠕动了两下,终于还是开口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我回京路途遥远,下午便要启程离开了。”

一句话说出口,整个房间又陷入了寂静之中,除了火盆子里炭火发出细微燃烧的声音之外再没有别的声音了。

宁长生也抬眸望向苏越,显然在等着对方后面还未说完的半句话..以这段时间以来自己对她的了解程度来看,她肯定还有后半句藏在心里的话没有说出来。

只见苏越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终换成了无奈之色。

“宁长生,我有点舍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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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终于摆脱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