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长生,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假公济私。”

骁乐从宁长生身边擦身而过留下了这样一句话,狠狠剐了她一眼。

这句话使得正要离开的正主停下了脚步。她回头看着骁乐远去的背影,挑了挑眉。林少安确实是被她逼迫着低三下四的给众人道歉,可是这并不是她最主要的目的。

她最主要的目的其实只是帮苏越出气罢了。

但是又不能直接说,你给苏越道歉我就放你一马,这是不行的。

所以才绕了这么大一圈扯了这么大个幌子。

假公济私又如何呢?毕竟聪明的脑子也不是人人都有的。看出来了又如何,难道这件事还有人能够挑她的毛病不成?

虽然知道苏越可能并不缺这样一声虚伪的道歉,可是出出气总也是好的。

虽然这样的做法,幼稚又可笑。

河面上因为之前的动静而漂浮起来的白膏泥碎末,开始随着河面的静止又一点一点,再次下落,沉入了碧绿的河底之中。宁长生眼神幽幽看着河水中的杂质缓缓下沉,直至消失不见。

有着同样举动的,还有方才为了表明立场一直声援苏越的刘羽。

自从动乱结束开始,他就和宁长生一样,一直一动不动地站在河岸旁边盯着碧幽幽地河水。

宁长生之所以对此人有所关注,其实还是因为之前在溶洞里对方能够说出‘辟邪兽’的由来罢了。

总觉得此人不像是表面看到的落魄贵家子那样简单。

他在看什么?

河面彻底静止了下来,趋于平静,河水也重新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干净得像是一块无暇的巨大翡翠。

“此处停留太久,我们还是继续往前吧。”

宁长生忽然转过身来,眼神匆匆扫过刚刚坐下来准备休息的林少安,适时的提出了继续往前的意见。

她可没有针对某一个人。

事实两方人马确实是已经在这个地方停留的过久了。然而这个提议说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如同之前一般受到众人的赞同,这一次得到的更多是沉默。

宁长生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她在众人之中的话语权已经开始动摇了。

因为一直绕河行走却一直都找不到正确出路的缘由,大部分人已经开始质疑她的能力了。尤其是混迹在队伍中的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老油条们,刚开始的时候被一个小后辈压在头上原本就有些不服气,这时候心中的不服恰好一并发作了。

声音不大但是却在这样安静的洞穴之中钻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这时候一直也盯着河面冥思苦想的刘羽忽然猛地转过身来,整个人显得有些激动。

他知道了,他知道为什么这片地方怎么绕都是原地踏步了。

“宁姑娘!..”

然而话刚出口一只手便搭上了他的肩膀,动作之迅速让他反应不及。

肩上传来的痛意,让他不得不止住了自己接下来还想要说的另外半句话。刘羽忍着痛意抬头望向眼前的人,却不想是撞进了一片幽深的大海之中,这样深邃而又饱含深意的眼神,让他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宁长生什么也没说,只是又轻轻重复了一下自己刚刚说的话。

像是一片羽毛轻轻落在了刘羽的心上,让他不由得颤了颤。

“我们,该走了,你懂吗?”

说着她松开了搭在对方肩膀上的手,仿佛只是和朋友打了一个招呼,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之间刚刚经历了些什么。

肩上的力道卸去,刘羽忍不住抬起手下意识覆上了刚刚被拿捏的地方。

他似懂非懂,好像明白了好像又不明白。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不肯让他继续说下去,可是他深知苏越对此人的信任。他善于观察和揣摩人心,别人看不透彻的事情,他却是看得很清楚,所以即使是不太明白对方的深意,也终究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而在这时候,苏越拍了拍自己的衣裳,从河岸边的地上站了起来。她适时地开口肯定了宁长生的命令,这也算是给予了对方最大的支持:“都起来,我们继续走。”

“起来!起来!起来!”

“五殿下说继续走了。”

“赶紧的!”

苏越一开口,效果就大不一样了。

至少大夏的人马开始动作了起来,那些效忠于她的人也开始催促着整个队伍前进。

宁长生顺着声音朝人群中央被拥簇着的那个人望过去,只见对方轻微朝着她的方向点了点头——这是我给予你的信任,无条件的。

苏越带着自己的人起了身准备继续往前,至于林少安他们这边,她自然是不管的。

宁长生也没有多言。

可是到底顾念着自己身上还有着楚人的标签,不好做得太过分,也还是勉勉强强搭着问了骁乐一句:你们是原地休息还是继续走?

她这个问题可谓是很有艺术性了。

看似是问的骁乐,实际上是说给林少安听的。

要不说两个人做了这么多年的死对头,宁长生早就将此人的脾性摸了个透了。这个人虽然有一定的才华,可是身上的贵族恶习很重,自负且容不得激,这时候看到苏越带着人要走他岂能安心待在这个地方?

生怕被落下。

而且在经过了苏安之前耍弄他的事情之后,他就开始觉得,一旦这些人想要甩下他,那就是找到出路不愿分享了。

宁长生知道,即使自己不问,他也是会自觉的跟上来,所以倒不如给个台阶下。

而事实也确实如同她想的一模一样,林少安纵然是身上带伤且疲惫不堪,也还是咬着牙带人跟在屁股后面一起来了。

原以为会有奇迹或者不同的事情发生。

可是一圈又一圈,他们根本就是在绕着河床玩过家家。

本来就疲惫的队伍此时躁意更甚了,每一个人心中都有疑惑想要问,可是苏越却一言不发的跟在宁长生后面,一直紧随着。领头的都没有半句牢骚,下面的人怎敢率先发出怨言?

刚刚以下犯上的下场还历历在目,森严的等级制度不可逾越,君是君臣是臣。

可是这边有苏越在这里镇着,另外一边就没那么好了。

终于在走上第四圈的时候,林少安爆发了。

“不走了!”

“什么破地方,这样走断腿也走不出去,这地方明显就有机关作祟,这样瞎走有什么用。”

“要走你们继续走吧。”

林少安显然已经被磨去了最后一分耐心,他身上的伤口一直在隐隐作痛,又被宁长生使坏带着走了这么远的路,原本就已经不太好的伤势现在越发的不好了。

“少安...”骁乐对自己这个表弟显然已经非常的不满了。

“表哥,咱们走了这么久都走不出去,难不成把腿走断了路就会自己出来?”

然而林少安脱口而出的话,他好像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反驳。

有理有据,没毛病,事实确实是这样没错,可是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他抬头遥望不远处的宁长生,怎么感觉被笼罩在阴影下的那一张脸,好像在笑?

“我们继续走吧。”苏越继续下达指令,丝毫没有被林少安的言论所影响。

“可是殿下...”队伍里有人提出了异议,他们已经原地绕了好几圈了,大家都已经疲惫不堪,即使要继续走下去也总该得给一个合适的理由吧。

然而还不等苏越开口解释,刘羽已经从队伍后方绕到了此人的身边,神情轻松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出来的话颇有如释重负的味道在其中: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圈。”

他的眼神越过前方的人群,停在了最前方那个单薄而又消瘦的背影身上。

看吧,他刘羽也不算是太蠢!

宁长生的意思,他终究是悟到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