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少安这一声叫的洪亮,好似生怕周围的人不知道他被人打了一般。
他不知道宁长生到底使了多大的力道,一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身躯里竟然藏着这样的力量。鼻子上传来的痛感让他怀疑自己的鼻梁会不会因为这样一拳被打歪了,虽然他自己也不太相信他有这么脆弱。
温热的液体源源不断地流出,即使是双手并用也捂不住。
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林少安发现宁长生这样狠揍了他一拳之后似乎还没有要罢手的意思。
平日里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人到了这里仿佛忽然变了一个人,对方眼中闪过的狠戾之色让林少安真正开始慌了。他开始意识到了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和印象中那个沉默寡言没多少表情的人不一样了。
他感觉得到,宁长生是真想要他的命。
而宁长生的下一步动作,也似乎是要印证林少安的想法。
她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把剑,剑刃上还沾染着不知道是谁的鲜血...原本是想将林少安此人再留上一段时间,至少是不能让他的死和自己沾惹上半分关系,可是今天对方的举动实在是将她激怒了。
竟然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宁长生自问活了这么多年看到的阴损事情也不少,为了自己而去损害别人的利益,为了自己活命而选择把别人推入火坑这种事情层出不穷。按道理来说林少安这种也不过是小儿科而已,可是被害的那一方当事人是苏越。
这又不一样了。
世间上的事情往往分为两种:一种与她有关,一种与她无关。
“你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我拔剑相向,宁长生,此事传回京城你宁家上下都要陪葬!”林少安一面捂着自己的鼻子一面踉踉跄跄的往后退,一个不注意被地上的石块绊住跌倒在地,可是不管他如何出言威胁或警告,眼前的女子就如听不见一般,仍然向他靠近着。
或许是宁长生现在的样子过于骇人恐怖,又也许是林少安此人平时嚣张跋扈不得人心。
此时竟然也没有一个人过来帮他。
而唯一能够出手相助的骁乐此时也被好几个人缠住,□□不暇。
“我打的就是你,你是不是还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宁长生一脚踹在摔倒的林少安身上,踢得对方往旁边一趴差点撞到人家的刀刃口上:“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怎么现在打你还需要理由吗?你之前在京城在书院里是如何□□欺辱我的,你以为众人没长眼睛看不到吗?”
说着,宁长生又是一脚:“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今天就是把你打成残废又如何?辱人者,人恒辱之。”
林少安被踹得晕头转向的,但是饶是如此他还是明白宁长生在故意转移重点。他又气又急,偏偏还又无法反驳对方的话。
宁长生把重点转移到了他们二人的私人恩怨上,这意义又完全不一样了,好不容易抬起一只手,有些颤抖的指着面前的人:“你分明就是..分明就是为了替苏越出头才会如此!”
“你分明是勾结夏人!”不管怎么样,必须扣上大帽子。
“我打你就是勾结夏人?”
宁长生嗤笑一声,一柄长剑晃晃悠悠地指向地上的林少安,剑尖距离对方的额头不过一指的距离,摇摇晃晃的剑刃让人看起来感觉会随时落下来一般。
宁长生半虚着眸子,仿佛听见了一件多么好笑的事情:“那我怎么不打别人?”
还不是因为你欠打?
即使她现在出手的原因确实是为了帮苏越泄愤,可是她也得找个合适合理的借口。当然,这个借口不能和苏越沾上半分关系的,所以她才一个劲的将话题往私人恩怨上拐。
说是私人恩怨也挑不出毛病,二人之间的恩怨确实也是众所周知的。
她不妨就扮作忍无可忍的模样。
林少安咽了咽自己的口水,瞳孔因为恐惧和紧张而微微扩张,明明这片洞穴里清凉无比甚至让人感觉有那么一点凉意入骨,可是此刻他的额间却凝聚起了细细密密的汗珠,眼神随着面前近在咫尺左右摇晃的剑尖移动。
他摸不透宁长生此人的性子,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有没有胆子杀他。
可是他却也不敢冒险。
“宁长生!”骁乐此时终于摆脱了纠缠,他急于阻拦宁长生的动作上来就阻止。但是却被对方抬脚踢了回去,而因为这样大幅度的动作手上的剑刃也很自然的往一旁偏了半分——林少安虽然反应很迅速,但是剑刃还是在他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感觉告诉他,脸花了。
伤口不是很深,但是还是有血顺着脸颊缓缓往下流。
宁长生没管林少安的鬼哭狼嚎,她偏过头去看着还想再次靠近来的骁乐,神情漠然:“我手抖,你再过来的话后果自负。”
“你纵然憎恶少安,也不能杀他,这其中的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明白,况且...我也不会看着你杀他。”骁乐紧了紧自己手中的剑,神情肃然,和之前嬉皮笑脸跟宁长生耍无赖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和宁长生私交好是一码事。
可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他还是拎得清。
平日里打打闹闹也就算了,总不曾出过人命...可是若宁长生这一剑真的刺下去,那就是残杀同袍,而他身上背负着皇命,是万万不允许这种事情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的。
“都停下来!打什么打,都这样了还自相残杀,前路如何还尚未可知,五殿下也想将自己手下的人命耗在这无谓的打斗之上吗?”骁乐眼见自己阻止不了宁长生,于是将矛头对准了苏越。
这一声五殿下自然是喊的苏越。
没有直呼其名,而是用了尊称,可见有示弱的意思。
骁乐此人在楚国所前来的众人之中也算是尚有威望,众人听见了他的话手中的动作都是微微一滞,犹豫了半分,可是大夏的人可就没有那么听话了,他们都在等苏越的下一步指示。
“都停下来啊!”骁乐再次大喊了一声“不要打了!”
“停下。”
好半天,一道女声才从层层人群之中传来,苏越越出了身边死士的保护圈,从中走了出来。她本身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这样的场面还不至于让她被吓到。
“先动手的人是你们,喊停的也是你们。”
苏越看着骁乐:“不知道骁乐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先撩者贱。”
这时候苏安从苏越身后走了出来,他拨开人群朝着前方走了过来,还仍然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显然气还没有消。
毕竟这是明晃晃的要害人性命,难不成以为人都瞎了是吗?
“要和解可以,把推我阿姐的人交出来。”苏安伸手一指地上的人,林少安霎时间成了众矢之的。然而骁乐此举原本就是要保下自己这个不成器的表弟,又怎么可能松口将人交出去。
若是真的松了口,那就真的是送命。
“我不是故意的。”
一直处于惊慌和恐惧之中的林少安这时候终于意识到,这样的情绪只会将他带入无底深渊之中。
在事情来临的时候,怕...往往是最没用的一种情绪。
此刻他倒也琢磨清楚了宁长生的几分意思,这人不会杀他,如果要杀他的话也不会磨磨蹭蹭这么久。但是要给他一个警/告却是真的,他确实是推了苏越,那一瞬的想法也确实是想让对方死,可是这时候他不能承认。
承认就等于蓄意为之,等于理亏,等于挑衅,这样他会失去大半人心,而大夏的人也会死咬不放。
死不承认的话就不一样了,两者区别太大。
“当时太过混乱,我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刚好撞到她身上...若是因为这样就挑起双方斗争,打个你死我活,未免太过可笑了吧?”
“况且,你们的五殿下如今也还是安然无恙。”
重点是人没事,所以这个罪责就很好开脱了。
“真要死咬不放,你我双方都讨不了好处,苏越..”林少安振振有词,明明他是推人的那一方,现在却说得好像是受害者过于小气斤斤计较,他努力为自己辩驳狡辩着,但是却全然忘记了自己的小命还握在一个活阎王的手里。
宁长生听到这么长篇大论的狡辩,一时间觉得有些烦。
忍不住抬脚踹了一下对方的屁股:“闭嘴!”
林少安说得正起劲忽然被踹了一下,忍不住抬头对着罪魁祸首怒目而视,但是却敢怒不敢言...真的乖乖闭嘴了。
“既然你说自己是无意之举,那就是承认自己错了。”
“错了就要道歉,你阿娘没教过你吗?因为你的无心之失害得双方拼杀,损兵折将...”宁长生顿了顿,剑尖直接滑到了林少安的颈脖处,轻轻抵住了对方的命脉。
“现在,你要道歉,给我们损伤的弟兄还有被你推倒的人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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