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是河神。

宁长生以为这会是一个很浅显的道理。

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葬之中野,不封不树,丧期无数,这是很早很早之前墓葬制度刚刚开始的时候。

到了后来天下割据成为多股势力,慢慢的墓葬的习俗开始有了差异。

很早以前楚地子民傍水而生,那时候没有什么真龙天子九五之尊,人们所供奉的就是河神。

甚至以往还会有将童男童女投入河底以祈盼风调雨顺这样荒谬的做法,不过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宁长生也是从家里书房所珍藏的古籍之中看到的。

傍水而生的楚地子民,后来渐渐随着战争和和迁徙对江河的依赖性渐渐减少,可是某些传统的人还依旧将供奉河神这样的习俗保留了下来。甚至于有不少人死后会将自己葬在江河附近,曾经有一段时间,楚地这边是很盛行水葬这种做法的。

宁长生之所以毫不犹豫就判断河神代表的是生路,就是因为这里是楚地。

而且刚刚那一阵风铃齐奏,很明显就是楚地民谣。

别人听不出来其中的门道,可是她这个地地道道的楚人却是听得出来的。

虽然葬在楚境内的不一定就是楚人,可是这座墓穴之中所显露出来的种种迹象都表明——墓主人就是一个楚人。

既然是楚人,那就应该入乡随俗,有时候人的第一直觉,往往就是正确的。

因着是苏越开口发问,所以宁长生才开口不厌其烦的解释了这么多没用的。

这些东西讲出来就像是在说故事一样,除了可以减少人心中一些没有用的好奇感之外,也再没有什么别的用处了。

宁家人一个比一个怪,想想在前世的时候,她哪里会在墓里给人讲解这些东西,而熟知她性格的那些下属们也不会触这样的霉头。

从某些方面来说,她和宁谢是同一类人。

废了这么多口舌去讲一个很久以前流传下来的故事,宁长生不由得开始口干舌燥起来了。伸手拿起身上挂着的水囊喝了一口,润了润自己有些微微发干的唇,这才偏过头来看着方才拽住她衣袖的苏越:“懂了吗?”

故事听完了吗,好奇宝宝。

站在一旁的刘羽看到这一幕张了张嘴,眼神在这两个人之间来来回回有些闪烁..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识趣的什么也没说。

在场的众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疑问,宁长生这番举动看起来像是在给众人释疑,实际上可能只是在讲给苏越一个人听,而两个当事人显然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当局者迷。

听到宁长生的询问苏越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她还沉浸在刚刚对方所说的那一番话之中细细品味着。

宁长生说的这些对于她来说都是很新奇的东西,好奇是在所难免的。

“那我们要继续往前走了。”到现在奇奇怪怪的事情经历了不少,但是却连棺材的影子都没看到,可想而知这次的行动不会太顺利,她们之前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再这样慢吞吞的走下去都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摸到主墓室的门。

但是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员伤亡。

宁长生再一次挪动了脚下的步子,想要朝着雕刻着河神的洞口里走,可是不想再一次被打断。

“等一等。”苏越走到一旁地洞口边蹲下来在地面上鼓捣了一会,不一会便又回到了宁长身的身边,看到对方有些疑惑的眼神,她还是开口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行为:

“苏安不知道是在我们的前面还是后面,我给他留下了一个暗号。”

一路走来所遇到的事情实在是太诡异了,通往这个溶洞的路就不止一条,她们之前原本就是分开走的,万一因为遇上了某些事情苏安他们落在后面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留个记号总是没错的。

毕竟对方所带领的那一支队伍里,可不一定有宁长生这么厉害的人。

苏越觉得自己可能是误打误撞捡到宝了,先前她以为宁家人厉害,但是这个宁家人只是指宁谢那种,而仅仅才十七岁的宁长生如今一而再再而三刷新了她对‘宁’这个姓的认知。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一群人才朝着河神所代表的洞口里走去。

也不知道是真如宁长生所说的那样,是因为这是一个生门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总而言之这一路走下来,他们并没有再遇到什么不好或者是奇怪的事情了。

这一条通道不同于之前走过的那些,工艺非常的粗糙,甚至周围的石壁上还能看到人工开凿的痕迹。

众人从一开始走进这个洞口时心情有些紧张到后面慢慢放松下来。

宁长生就走在最前方的位置,像是给这些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苏越跟在她后面看着这人瘦弱纤细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怪异感——为什么会有一种被人保护的感觉呢?

不同于后面这些人心中的不确定,宁长生越是往里走下去心里就越是笃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墓的主人确实是用这样隐晦的方式向某些特定的有缘人传达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信息。

这至少是说明,墓主人并不是排斥所有人——或者说他在等着某一个人来取走这里面的某一件东西,不然的话这些消息是留给谁的呢?

这也算得上是一个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了。

起码让她知道了,要从这个地方将地图取走并不是痴人说梦。

像是被临时砸开来的路,越走到后面越宽阔。

而空气中的凉意也越来越明显,人身上穿着薄薄的衣服也都感觉得到那种湿湿的凉意。如果伸出手去触碰两旁的石壁的话就会发现,石壁上头都是湿的。

“阿嚏!”不知道是谁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打破了一路上的沉默。

宁长生在心里暗暗猜测着,再往前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一条宽长的地下河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这边的光线比之前的地方要明亮一些,即使不用夜明珠也隐隐看得出一些河面的轮廓,然而光线的来源究竟是哪这就不得而知了。

这条地下河的出现也刚好印证了宁长生之前说的那一句:楚人傍河。

“这里好冷啊,这种鬼地方埋人的话真的不会臭掉吗?”不知道是谁嘀咕了一声,虽然是嘀咕可是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声音还是能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大家听得一清二楚。

“说不定到时候打开棺材还能看到已经臭掉的尸体也说不定。”有人故作幽默的借了一句,嘻嘻哈哈的,这一路走下来他们心中的那一点紧张之感也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

这时候也竟然有功夫开起了玩笑来:“把人埋在这种地方也还真是挺特别的啊。”

苏越并没有被这样无知的言论所带偏,甚至心里开始隐隐觉得有些烦躁了。

开口的那两个人是她几个哥哥姐姐那边的..也可以说是眼线了,刚刚幻境救人的时候忘记提醒宁长生不要救这些人了,现在看着都觉得碍眼。

她偏了偏头,将视线移到了另外的地方。

看着面前这一条蜿蜒绵长的地下河,河面上的水还在缓缓流动,只是流速非常的缓慢罢了,看起来像是一条人工铸造的而不是天然的地下河。

像是一条巨大的黑蛇盘踞在道路中央一直延伸到黑暗深处。

她的脑子里不由自主就产生了这样一种联想,打了个冷颤。

“既然是傍河而墓,那么自然也会有防潮的办法,在这种地方还是不要把无知当做低级趣味吧,说不定下一个躺在这里浮肿起来的尸体就是你。”这一次不等宁长生开口,一直沉默着跟在后面的刘羽就开口了。

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不是很客气,而苏越因为这一句话不由得又多看了此人一眼,算是将这人记下了。

看起来比她带来的这些不靠谱的要靠谱那么一点,或许出去之后可以培养一下也说不定。

“你算什么东西?一个三品官员的庶子这么跟我说话?”被顶撞的男子有些怒了,他上前两步,隐隐有想要动手的架势,可是被身旁的人先一步拉住了。

“大家下来这里之后都一样,能不能活着出去都还是问题,摆什么臭贵族架子,五公主都没说话。”有人不屑的啐了一口。

原本沉默的人群因为这一句两句话开始炸开了锅,根本不用刘羽自己回击,立马有另外的人站出来冷嘲热讽。

这些人嘴里的五公主自然是说的苏越本人了,此行大夏所来的人以她的身份最高最为尊贵。可是这些人嘴上虽然尊称她为五公主,心里说不得又是另一番想法。

宁长生双手抱肩站在一旁看着这群人开始吵嘴,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这样的事情她还在京城的时候就已经见过很多了,只是没想到这些人在这样的地方还有心情吵吵。

虽然一言不发,可是她的眼神不经意的流露出了她内心真实的想法——看,苏越带来的这群傻子又开始拖后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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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