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长生三两下就把自己身后的尾巴给摘掉了。行动固然很迅速,可是在进行的同时前头的苏越等人也没有闲着,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宁长生就已经跟丢了人。

虽然人跟丢了,但是宁长生的心里也没有一点着急的意思。

她沿着这条笔直的路一直往前走着,不知不觉空气中慢慢升腾起一层薄薄的雾气,这样的雾气在黑暗的环境中也许看得不是很真切,可是在宁长生的眼里,这样的变化却显得异常明显。

地下虽然阴冷但是并不潮湿,宁长生有些不明白这些雾气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就像是清晨的薄雾,朦朦胧胧像是一层薄薄的纱笼罩在空气中。开始还以为是因为天气炎热的原因所以导致液体的蒸发才有了这些雾气的存在,可是渐渐的,宁长生发现有些不对了。

她开始在愈来愈浓的雾气之中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前方等着她。

略显单薄的背影,看得出是个男子。

熟悉的衣袍让宁长生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人的身份——她爹宁谢。

这个判断把宁长生自己都吓了一大跳,宁谢此时此刻明明是应该安然无恙的呆在楚京之中,怎么会出现在此地,而且是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她眼前呢?

她想要上前去问个清楚,结果刚走了没两步在她伸手即将触到对方的脊背的时候,前面的人影忽然就消失了。画面一闪,宁长生发现自己周围的环境已经改变了,她站在繁华而又热闹的大街中央,身上穿着大红色的喜服。

周围的人对着她指指点点,不多久就有人拨开了围观的人群找了过来。

宁长生认出了这条街,是楚京之中的主街道——九道街。

这条街将楚皇宫和外城门连通。

她认出了拨开人群的侍卫,这些人身上的铠甲宁长生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前世围剿宁府将她逼入绝境的,和这几个是同一批人——楚皇的禁卫。

“驸马怎么忽然下马跑到此处来了,公主等着您一起游街,请吧。”

宁长生一脸的莫名其妙:?

“哪个公主?”话说出口差点没有咬到自己的舌头,脑海中马上浮现出了一个名字,忍不住惊叫出声:“楚琳儿!”

禁卫皱着眉头看着这位女驸马,他们对于宁长生忽然之间的失态好像并不很能理解。可饶是心中疑惑,表面上倒也还恭恭敬敬侧身,为宁长生在人群中清出了一条可以通行的通道:

“驸马请,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我不想做驸马,我不会和楚琳儿成亲。

宁长生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讲这句话说出口的话,这些禁军会将自己五花大绑送上楚琳儿的攆驾。所以纵使心中万分的不愿,她也还是识相的紧闭着嘴巴不曾多言。

虽然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忽然这样,多年来的经验告诉宁长生,需要静观其变。

公主出嫁,楚皇用了能用到最高规格的礼制。

宁长生坐在攆驾上和楚琳儿一起接受万民的朝拜。

公主很温柔很体贴,也很爱她,宁长生几乎都能感受到对方注视自己的时候,那柔得快要可以拧出水的眼神,这样的眼神是做不了假的,是真心实意的。这也是曾经宁长生最想拥有的真心实意..只不过可惜最后直到死她也不曾拥有。

游十里长街,享洞房花烛。

宁长生坐到床榻上的时候整个人还晕乎乎的,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气,这种味道让人有些着迷上瘾,于是她不由自主的又多吸了两口。房间内到处都是鲜艳的大红色,喜庆极了,红烛摇曳着,烛光映照在楚琳儿的脸上..宁长生想,这应该是她见过最美的新娘子。

心中最开始的那些抵触之意不知道为什么渐渐消失了,她甚至开始忘记自己原本应该身处的地方是在墓穴之中。

一双柔荑不知不觉搭上宁长生的肩膀,轻轻剥落大红色的喜袍。

宁长生的眼神有些迷茫,又有些挣扎,她的意识在挣扎在斗争着。脑子里有个声音在提醒她不对,可是哪里不对?到底哪里不对?她想不起来到底哪里不对。楚琳儿是她的未婚妻,她们二人是楚皇亲自下旨赐婚的,如今奉旨完婚也是理所应该,所以..到底哪里不对了?

没有不对,事情本应该就是这样发展的。

她的一生本就应该这样顺风顺水,她是皇帝的乘龙快婿,她爹宁谢深受圣上宠幸。宁家光耀门楣,她宁长生从此改头换面,不再是人们口中的衰仔,反倒是人人艳羡的对象。

脑子里的想法就如同雨后春笋般涌现,挡都挡不住,宁长生眼神之中痴迷之色渐显,眼眶开始慢慢泛红,就像是得了红眼病的人一般。

楚琳儿的手将她的衣裳一层一层的剥落,直到最后一件。

宁长生忽然猛的捉住了她的手,眼神变得阴狠凌厉将对方一下子甩下了床榻——场景一瞬间又晃回了幽暗的墓道之中。

宁长生的脑袋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晕眩感,她不得不扶着墓道一侧的墙壁蹲下缓解这样的感觉,不然的话,她不保证自己会不会摔倒在地上。

一边往下蹲,她一边从自己的小袋子里摸出了一个蓝色的瓷盖盒打开了盖子,送到鼻子下方用力吸了一口。一股清凉之意直冲脑门,整个人顿时感觉舒服了不少,就连刚刚那一股晕眩的感觉也消散了不少。

这样的招数,她竟然也中招了。

真是太久没有下地,就连最基本的防范意识都没有了。

安生的日子过久了,果然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宁长生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整个人显得很疲惫..显然刚刚经历的那一场幻境让她的精神很疲惫了。

没错,就是幻境。

最开始的时候宁长生以为古怪是在雾里面,可是不曾想,空气中的雾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墓道深处传来的那一种若有若无的清香味——这才是使人致幻的关键。

因为防备的重点歪了,所以宁长生自然而然的也就中招了。

不过所幸,在最后的紧要关头她清醒了过来..不然的话,也许就会永远沉沦在里头了。

人内心深处的魔障——也是最不甘心最想要做到的事情。

虽然宁长生很不想承认自己曾经对楚琳儿托付真心,但是实际确实是这样,这是她心里不愿意提及的一根刺。

前世的她曾经一度的消沉,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如此对待,与其说是不甘心,不如说是想要报复来的直接。而这一生..虽然死过一次之后很多事情都看开了不少,但是那根刺依然扎在那里,只不过是时间久了被忽略了。

被忽略不代表不存在,所以才会有这样一场幻境的上演。

让宁长生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她在原地休息了一会,然后用小拇指刮下一小点药膏涂在了自己的鼻子底下,这才缓缓起身朝着墓道更深处的地方走了过去。这样越是往里,墓道的周围开始出现分岔口,岔路通往的方向不明,每一条路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都黑漆漆的。

宁长生没有考虑过要中途改道。

虽然空气中那一股奇怪的香味已经对她没有了作用,但是她还是能闻到。

她用自己的鼻子努力分辨着香味传来的方向,脚下一点也不停留的朝着那个方向走去,同时心里担心的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苏越一行人走在她的前面,既然连她都中招了,那么这些人十有八九也逃不过去。

别人的生与死和宁长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她在意的是苏越这个人,想到这里,她脚下的步子越发的快了起来。苏越不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出事,这是宁长生此时此刻脑海中唯一的想法,至于为什么会产生一个这样的想法..她也不知道。

随着往前越来越深,渐渐的,空气中的清香味也越来越浓,几乎都要掩盖住宁长生鼻子下方药膏的味道。

墓道之中回荡着的不再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

男人的笑声,痛苦的呻/吟声,人的喃喃自语声在这样冗长的通道中回荡着,诡异及了。

宁长生再往前走,就发现了发出这样奇怪声音的源头。

都是人..活生生的人,很多都是较为眼熟的面孔,她认出来是苏越的手下那一批人。这些人不是站在墓道中央傻笑,就是痛苦的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呻吟。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很多人嘴里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在说着些什么。

宁长生不知道他们此刻在幻境之中到底在经历着些什么,她也没有兴趣知道。

甚至一点也没有想要出手相助的念头,毕竟这些都是与她毫不相关的人,她也不是什么救苦救难的神仙菩萨。

宁长生一边往前一边快速的扫过这些人的面孔。

这些人里头,没有苏安,也没有苏越。

有些庆幸,但是又很忧虑。

事实证明越往深处去,陷入幻境的程度就越深,越发的不容易从中脱离出来,人精神上的损耗也就越大。这样的幻境就是要将人的精神耗尽,活生生的耗死..宁长生知道,自己必须要尽快找到苏越的所在,然后将她带离幻境。

“咚!”

宁长生这样想着,不远处被黑暗笼罩着的地方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声音在整条墓道之中回荡着。

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墓道的一侧竟然有一个石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