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发自内心的劝告,墓穴之中不乏各种金银财宝,灵丹妙药,甚至有着许许多多被人们传得神乎其神的东西。但是越是有这些令人神往的东西,就越是危险。
用‘吃人’两个字来形容最为贴切不过了。
宁长生对这方面的体会最为深刻,前世的她每一次下地之前就会做好把这墓当做自己的墓的准备。
因为很大的概率她可能会就此长眠其中,与墓主人做一个伴。而最后她临死的时候,也确实是和一个并不识得的,死了不知道多久的人死同穴了。
两个人都身处于黑暗之中,苏越看不清宁长生现在到底是个什么表情。这一瞬间很多想法从她的脑海中闪过,但是没有一个是有关于放弃的。
苏越看不清宁长生,但是宁长生却是将她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底。
“你这样提醒我,还不如干脆一点的帮我,你知道我不可能停手的。”苏越的声音在黑夜中透出一丝清冷的意味,宁长生看到她倔强的表情以及坚定的眼神,那样的眼神是势在必得。这样认真而又严肃的苏越,已经开始隐隐透露出一种君王之气了。
这一刻她才觉得自己说这么多可能说的都是废话。
她劝服不了苏越,也不可能要因为这点浅薄的交情就下地去帮对方。到目前为止,苏越这个人带给她的感觉也仅仅只是好相与罢了,两个人还不曾到达朋友那个层次。
所以两个人的对话只能以沉默结尾。
房间里的人没有因为宁长的警告就停下自己的动作,很快..房门被轻轻开启,外头明亮的月光顺着门缝洒落了一些进来。苏越借着这点点光亮回头看了一眼宁长生的身影,最终还是一头扎进了黑夜里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朝着后山小树林的方向渐行渐远。
宁长生坐在床榻边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了一会,然后又继续倒在床上,渐入梦境。
这一晚做了许多破碎的梦,零零碎碎的结合到一起,有的是前世经历过的事情,还有的是很陌生的画面。她还梦见了此时应该是身在马尾山的宁谢,梦见了他们和预料的一样被困在了墓中走不出来。
梦见宁宅走水之时的滔天大火,染红了楚京的半边天,梦见了楚皇冷静而又无情的丑恶嘴脸,看到了楚琳儿丝毫不曾留念的转身离开。又再一次体会了一把在废弃墓穴之中绝望等死的感觉,火焰包围过来的炽热感,以及烟雾钻进鼻息和喉咙之中那种难受的感觉。
每一寸肌肤都在发烫。
最后宁长生是被梦里的那种灼烧感给烫醒的。
梦境太过于真实,让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又再一次回到了之前临死的时候,再死过了一次。
身上的内衫已经汗湿,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梦境里的火焰过于真实,床单被汗湿了一小部分,宁长生从床上坐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床单——已经湿了一小团了。
原来如今的她也还是会依然有恐惧的情绪,她还是一个正常人。
宁长生的脑子这时候迷迷糊糊的,几乎乱成了一团浆糊,额前几缕已经汗湿的碎发耷拉在脸上,整个人显露出一种莫名的狼狈感。太多太多糟心的事情了,总而言之这些碎片合起来不会是一个美梦。
外头的天空这时候已经开始朦朦放亮了,院子里的树枝上鸟儿正叽叽喳喳的叫得欢快,宁长生像往常一样习惯性的侧过头去望向一旁的床榻,原以为会和无数次重复的场景一样看到熟睡的苏越,然而这一次并没有。
昨天晚上的警告就像是什么不祥的预告一般,宁长生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乌鸦嘴。如果地底下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的话,那么苏越现在应该是好好的躺在她身边的床榻上正补着觉,然而对方并没有。
想着这几天书院里陆陆续续有人失踪不见,宁长生的心就莫名的开始发凉。
她在房间里洗漱完毕之后又再待了许久,直到整个院子里的人都走光了,苏越也都还没有回来。
没有等到该等的人。
她有些木讷的坐在房间中央的桌子旁边,脑海里闪过对方昨晚离去的背影..就连放置在膝盖上的双手都不自觉的紧了紧。
学堂里的位子又空了几个。
宁长生到的时候,发现不只是苏越,连着平时跟在她身后马首是瞻的那几个人也都不见人影。
先生还一如既往的照常坐在讲桌后面,专心致志的讲着课,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些人的旷课而有丝毫的不悦。
也没有觉得有任何的不妥。
好像这个教室本就该坐这么点人。
书院不像书院,每一个人都奇奇怪怪。
失踪的人越来越多,后山那块地方近来也越来越诡异,时常有人傍晚的时候从那边路过,据说会听到奇怪的歌声。
宁长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是来念书,但是却莫名其妙的被卷入了这样一个奇怪的圈子里。
她坐在属于自己的位子上,整个上午都心不在焉的。手上握着毛笔,可是笔尖的墨渍都已经滴落在纸上凝成了一团。
苏越,会和那些人一样,永远消失不见吗?
宁长生时不时的下意识侧过头去看自己旁边的空位,有好几次还都和林少安的眼神对上了。
她发现自己好像对苏越情况上心了。
虽然两个人才仅仅相处不过几个月而已。
虽然对方是怀着别样的心思在靠近,但是起码还有几分真情实感在里面,二人说到底都已经做了这么久的室友了,自己担心一下好像也不是很过分。
宁长生就这样为自己找到了合适的理由——没错了,担心室友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苏安今天来了吗?”
下了课之后的宁长生还不等先生率先迈出房门,就直接从位子上起身,跑到了隔壁的学堂里找人。
站在门口环绕了整个房间一圈,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于是这才开口询问。
既然苏越没有来上课,那她就只能找苏安了解情况。虽然这个人十有八九和苏越一样失踪了,但是在没有亲眼看到之前,宁长生还是想要去证实一下。
“宁长生,你找的人今天没来。”
学堂里没有人回答宁长生的问题,等了老半天才有一个声音传来。骁乐从自己的位子上站起朝着宁长生走过来,在对方的近前停下,脸上挂着较为随意的笑容。
“还记得我吗?”
“我们在齐王府见过的。”
骁乐露出一口大白牙对着她笑,虽然觉得自己应该不会那么没有存在感,但是还是故意出声提醒了一下。
宁长生看了他一眼。
何止是见过,这人每天和林少安厮混在一起,自己想要对他没印象都难。
不过这时候她没功夫和对方瞎扯,心中的焦躁感愈来愈浓,自己几乎就要被淹没其中。
“那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她继续问道。
“宁长生,你应该要站到我这边来的,你这么关心大夏人做什么?”
“你可别忘了你父亲好歹也是陛下亲封的朝廷命官。”虽然不是那么光彩的一个官。
骁乐终于有机会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其实苏安等人没来上课,去了哪里,大家心里都明明白白的。
这些日子以来他就看着宁长生和苏越等人‘厮混’在一起。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滋味,明明应该是同胞,但是对方却身处敌方阵营之中。
少安在私底下和他都说过很多次了想要对宁长生动手了,可是硬生生被他拦了下来。
宁长生听到这样的话有些不耐的皱了皱眉。
转身欲走,但是骁乐看到她的动作及时拉住了她的胳膊。
她微微侧头,盯着对方的这一双手,神情冷漠。骁乐看到这样的宁长生忽然想到了之前在齐王府的时候对方那一手特别俊的功夫,下意识松开手了。
他本就是武将出生,对于功夫好的人自带好感。尤其宁长生还是一个女子,这就更让他觉得佩服了。
“你..”
“衰仔,你离我表哥远点!”
骁乐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不料这时候林少安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他看到自家表哥和宁长生挨得这么近,二话不说直接上前动手了,骁乐虽然看到,但是想要出声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被人踩到头上了怎么办?
宁长生当然不会和往常一样毫无作为,因为苏越的失踪,她恰好憋了一肚子的怪气。
并不是很空旷的学堂里开始混乱起来,大家都纷纷避开了去看戏,以免受到波及。
而对于送上门来的,宁长生从来都不手软。
两个人你来我往,一点也不客气。很快,林少安就被压制得死死的,落了下风。
他一边躲闪着宁长生的攻击,嘴里一边骂骂咧咧的,虽然死鸭子嘴硬,但是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细密密的薄汗出卖了他。
揍人简直不要太爽了!
宁长生的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暴虐的情绪,趁着林少安露出破绽的瞬间,毫不留情的抬脚就往他的空门踢去。
力道不小,对方一下子就被踢得倒退了好几步,一个没站稳倒在了教室内的课桌上,发出‘砰’的沉闷一声响。
骁乐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有些哭笑不得。
宁长生看着狼狈摔倒在地的少安,没有出言嘲讽。只是抬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一言不发就准备再次抬脚上前。
这样的架势吓得林少安下意识立马往后退了一下,骁乐看到情况不对也不再袖手旁观,连忙冲出去拦住了这人:“别别别,做人留一线,别太狠,给我一个面子!”
可惜宁长生根本就不觉得自己需要给他什么面子。
请问你是谁啊,我们很熟吗?我为什么要给你面子?
因为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人阻拦而行动不便,她已经准备连骁乐也一起揍了。
算是贯彻当初在齐王府没能彻底执行的想法。
然而这时候,一道如沐春风般的声音从门口飘了进来,女子的嗓音虚弱无力,但是还一如既往略带着几分玩笑味:
“宁长生。”
“我就不在了半天,你怎么又被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