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挑衅无异于当众打脸,就连站在一旁的骁乐都已经看不下去了。
他站在一旁低声呵斥了一下林少安,让他收敛一点。
他素来知道自己这个表弟和宁长生不合,但是也没想到对方这样不分场合不分情况随时随地都想要欺负宁长生,这在骁乐眼中看来着实是有些太过于过分了。
而且曾经在王府目睹宁长生给少安套麻袋的事件的他也知道,宁长生这个姑娘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闷闷的低调得紧,可是心里藏着一股狠劲和傲气。丝毫不夸张的说,今天你当众打她的脸,明天你就得加倍给她奉还回来。
他们此次来本就有任务在身,可是林少安却对自己人还这么高调无礼,让其他两方势力的人看了去岂不是以为他们楚国在内讧?
林少安对于自己的这个表哥还是很尊敬的,被呵斥了之后倒也很听话的没有再继续言语。只是有些不甘心的哼了一声,眼神却还时不时的朝着宁长生的方向瞟过去。
他自认为不是什么读书的料子,但是若是论起武艺箭法他还是有信心压过众人一头的,所以才会有刚刚那一幕的出现。他想表现自己的能力,但是又不想让宁长生出风头,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踩着宁长生的脸表现自己。
而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
宁长生站在原地盯着不远处掉落在草地上变成两半的弓箭,眼神幽幽的,也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她忽略了林少安故意瞟过来的视线,半晌过后,从一旁的箭筒之中又再次抽出了一根完好的弓箭,一双修长的手握着箭尾搭在了弓弦上,手臂稍稍用力,像个没事人一般准备继续练习。
或许是为了坐实闷葫芦这个称呼,整个过程下来她始终还是一言不发,甚至是连一个生气愠怒的表情都懒得表现出来。
苏越抱着肩膀站在一旁目睹了整个过程,作为一个旁观者都已经觉得非常生气了,可是生气归生气,她到底还是没有立即出声帮宁长生说话。
不是因为别的,她和宁长生之间的关系表面上看起来很不错,但是实际上有几分真心在里面她自己也不清楚。
苏越承认自己确实是对这个人有些欣赏和拉拢的意思,但是此人身上已经被打上了楚国的标签,就算再怎么欣赏也只能从利用这一点下手。
他们这种身份的人非要说什么真心,只怕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大家能够愉快的相处不过是因为有那么一点半点共同的利益罢了。
而宁长生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就很不让人乐观,摆明了一副不给拉拢的模样。
有些关系只能点到为止,这种敏/感的时候她确实是不适合帮宁长生出头的。
毕竟整个操场上不止有楚国人,还有她们自己那一方的以及齐国的势力。
而她的队伍之中也不见得多么的干净,她的哥哥姐姐们是一定在其中放置了眼睛就等着抓她的把柄的..只是她还没来得及一一清理罢了。
然而当她看到这人竟然像个没事人一样准备继续练箭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要开口了,一双秀眉紧紧的皱在一起,口中说出来的话似是有不解,又好像是激将:
“宁长生,这样你都能忍下去不作为吗?”
周围的人都抱着一种看戏的态度,一边随随便便的射箭一边关注着这边。其实自从入学开始大家就发现了林少安和宁长生这对冤家,也算是为无聊的书院生活增添了一点点乐趣。
猴把戏。
不过可惜的是宁长生每次被欺负了之后都是反应平平,这让他们觉得很是没有看点。
苏越也很想看到宁长生情绪波动的样子,而不是每一次都像是死人一样板着个脸。
无论是被人欺负了,还是受到委屈了,她都好像完全不在意一般,两个人认识到目前为止,苏越自问收到得最多的,就是这个人的白眼。
是她不够好看吗?
还是因为她的话太多了?或者是因为她最开始的那一句戏言‘没钱’?
都不是,她想宁长生这个闷葫芦大概对所有人都这样,实际上相对于其他人而言,宁长生甚至连白眼都不想给。
特立独行非常的不合群,甚至遭到了楚国内部人员的排挤。
而这人却一点也不在意,一点也没有觉得被自己人排挤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苏越不知道楚京之中的具体事情,调查也只是调查了对方的背景,自然也就不知道宁长生被排挤早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我不是一直都不作为吗?”
宁长生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因为苏越的这句话而有任何的停顿。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拉弦的手臂用力张开,手上的这一支箭‘嗖’的一下射出,然后再一次稳稳的落在靶子的正中心上。
“你是楚人,可是他们却排斥你。”苏越抬手指了指不远处抱团站在一起的林少安等人:“难道你就这么窝囊,喜欢一直被人欺负的滋味吗”
苏越眼神闪烁着盯着宁长生的侧脸,这句话说出口来显得有些过分了,有种咄咄逼人的意思,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惹恼了宁长生,僵化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可是这也正是苏越想要表达出来的效果,她就是想激怒宁长生。人只有在情绪波动较大的时候思维才会不那么理智,破绽才会多。
而相对的,一个人的情绪越少,就越是难以捉摸。
她一瞬不瞬的观察着对方脸上所显露出来的情绪,试图找到一个突破口,好给她指引一个方向继续下一步的对话,不过可惜她只看到了宁长生浓密好看的睫毛,以及仍然相对清冷和淡然的侧颜。
宁长生一点也不为所动。
因为苏越这话的杀伤力相比起前世她所听过的污言秽语来说,简直就不值一提。
她甚至被人当众吐过口水也都忍下了,更何况是如今的这种小状况。
林少安如今人多势众,自己就算咽不下这口气要出头又能如何呢?只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她要做一头蛰伏在暗处的毒蛇,等到猎物自己露出破绽之际再狠狠的咬上一口,让对方终生难忘,刻骨铭心。
她轻飘飘地看了苏越一眼,又从箭筒之中抽出了两根箭搭在弦上,口中也不忘回答着苏越的问题:“还有什么要说的,一次性说完吧,省的一会晚上回去又要叨叨老半天。”
苏越气结。
听着这样不咸不淡的回答就像是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完全使不上劲,没有一点点效果。
这不得不让她再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怀疑——她是不是真的看走眼了,宁长生其实不是什么城府极深的狠人,而是一个真怂的的软包子?不然的话为什么听了自己的话之后连个眉毛都不兴得皱一下,要说一个十七岁的人能这么宠辱不惊..她还真的不是很相信。
毕竟‘淡然’和‘忍耐’这两个词,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就算是常年身居宫中,每日尔虞我诈的那些个皇子皇女们也不见得做得到这个程度呢。
光是看看她那几个兄弟们就知道了,她前脚刚刚出门,这些人立马就坐不住急不可耐的派出一波又一波的杀手来问候她。
“你别说你来这真的就是为了进学的。”苏越有些不甘心,她思筹了一下还是决定将肚子里早已经准备好的话继续说出来。
两个人离的很近,但是苏越还是再一次刻意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够听到的音量和闷葫芦谈判着:“宁长生,你看我,我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大家的目的其实都心照不宣,你和我合作,用你祖传的本事帮我拿到我想要的东西,我可以帮你赢得龙椅上那一位的信任。”
宁长生继续回避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地图只有一份,你要想出头,就只能跟我合作,你这一次如果不能拿到地图在楚国立足,那你就永远只能被欺负。你想要一直被人侮辱吗?”
‘嗖’的一声,宁长生松开了弓弦,两支箭齐发出去,顺着风双双钉立在不远处的靶子上,只不过这一次成绩有些不太理想。一个六环,一个八环,也不知道是受到了身边苏越的干扰还是怎么的,宁长生已经开始隐隐觉得有些烦了。
苏越说话刁钻的狠,什么难听就捡什么说。
而宁长生也或多或少的确实是受到了一些干扰,因为前世的她确实是一直被人踩在头顶上欺负的,一直到死,到死之前都在被人欺负。
人都有痛处,这就是她的痛处。
她感觉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已经不再适合继续练习了,于是放下手中的弓放在面前的木台子上,转身朝着茅厕的方向走去。
似乎是想要静一静,亦或者是避开苏越?
然而她有心想躲,可是另一个人却并不给她这个机会。
苏越跟在她后面不一会就跟了上来,和她肩并着肩走着,看到自己的话终于起了一点作用:“你与豺狼为伍只会被吞得渣都不剩,你和我一起把下面的墓给开了,我把到手的地图拓一份给你,有了地图你就是功臣,你觉得怎么样?”
“我帮你收拾林少安。”
“我可以庇护你,我可以帮你出头。”
宁长生忽然顿住了脚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扭过头来看着站在一旁目光炯炯的苏越。她发现此刻这个人的眼睛里都是闪亮的光芒和志在必得的自信,还有她在人前从来都掩饰的,那赤/裸/裸的野心。
这一刻宁长生好像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前世传闻中的苏越,会和自己这段时间所看到的人有些不一样。她看到对方的嘴唇再次缓缓张合,悦耳而又带着蛊惑之意的声音,再一次钻进了她的脑海里。
“我可以让你拥有,你最想得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