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外,小吃店内,一行六人坐在小隔间里。
姜由捏着小勺，一口一口吃着烧仙草,大家都挺激动。
“宁娇这次脸都被打肿了！”周愿捏着块儿鸡米花塞进嘴里,“爽，太爽了,我发现在我认识小姜之后,我好像就在宁娇面前咸鱼翻了个身！”
“果真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姜由的票数压了宁娇一大截。”沐阳笑得眼睛亮亮的,也很是开心。
齐思正啃着鸡翅，满脸好奇：“你们怎么那么讨厌她？”
周愿理所当然道：“因为她讨厌我啊。”
顾承西：“气场不和就完事儿，女孩子的事儿你不懂。”
齐思正点了点头，“这倒是。”
周愿突然一笑，“只不过大佬，你什么时候学的架子鼓啊？吓我一跳。”
顾承西也接话：“今天晚上你过于帅了,我后面的妹子直接鸡叫。”
沐阳也想夸路洵几句，又觉得自己追过人家，索性忍住,手指在手机上点点点。
姜由就坐在沐阳旁边,眼见着她点进了一个游戏,房间里有一个穿着睡衣的小人。
周愿因为吃东西声音含糊着,又问路洵：“你之前不挺低调的吗？今天怎么突然想表现自己了？”
顾承西“嗨”了一声，“大概是不想让自己的帅气被埋没。”
“那是，毕竟今天下面妹子那么多。”
两个人是笃定了人多路洵不会拿她们怎么样,一唱一和异常欢脱，倒是也没指望路洵能答话。
所以，路洵开口时，现场安静了一秒。
“说不定有人想看。”他随口道。
顾承西懵了：“谁想看？”
姜由垂着眼，耳朵又开始发烫。
路洵坐在斜对面，扫了她一眼，唇角一勾：“谁知道呢……”
齐思正无语了：“说点儿听得懂的行不行？”
路洵把鸡米花的盘子往他面前一推，懒洋洋道：“吃你的。”
姜由清了清嗓子，问沐阳：“你玩的是什么啊？”
“拯救未婚妻啊。”
齐思正接话：“就是小路之前玩的那个。”
姜由哦了一声，眼看着沐阳点进商店里给小人买衣服，等她买完衣服把小人拉进浴室洗澡的时候姜由才察觉到底是哪里不对。
刚刚她就觉得这个卧室的格局有些熟悉，这会儿看了浴室，她就觉得更奇怪了。
这房间跟之前她的房间几乎一模一样。
她心里毛毛的，极力压制住不断冒出来的想法，问沐阳：“你刚开始玩吗？”
沐阳点了点头，“我见我朋友们都在玩这个，崽崽的初始值很高，不用怎么氪金的，并且她长得很可爱啊。”
齐思正又说：“这游戏之前那个崽崽才可爱呢，更新之后估计画手换了，崽再也不是那个崽了，气得小路怒而退游。”
姜由垂着眼，她脑子很乱，脸色也开始发白。
回到家之后，她把书包扔到书房，什么都没做就拿出手机下载拯救未婚妻的APP。
一点进去，系统提示她选择人物形象，各种肤色各有一个，她随手选了黄皮肤的女孩子，跟着游戏提示进入游戏。
一开始就是取名字、边完成给未婚妻喂食的任务边获取女主人设信息。
姜由在完成了初级任务里的“让未婚妻练琴”、“让未婚妻画画”、“让未婚妻学习文化课程”之后，已经手脚冰凉。
这游戏里的人物设定基本就是以前的她的翻版。
富豪之女、大提琴多次拿奖、家庭教师上门教学、画画水平挺高……
她一直以为自己穿进了一个虚拟世界，殊不知原来她才是虚拟世界的产物，而这个陌生的世界才是真实的。
这就好像，一直以为自己有一天能回家的人某一天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生来就没有家那样。
这一刻，她疯狂地想跑到路洵家，想跟姜宝宝说说话。
她床上闭着眼，似乎能感受到白炽灯透过眼皮传过来的热度，眼睛微微发烫。
耳边突然响起了有些聒噪的微信视频通话请求音。
她捏着手机，虚着眼去看屏幕，却怎么也看不清，手指不小心碰到接听键，切断了扰人声音的同时，姜由也在屏幕上看到了自己爬满了泪痕的脸。
小窗口里的人看不太清，她有点慌，想把视频关掉，突然听见路洵的声音——
“你怎么了？”
姜由抬手轻轻蹭了蹭眼尾，眼里蓄满的泪滚下去，她看清了他担心的表情。
突然就不想挂了……
她略微抽噎着，小声说：“能……能让我看一眼爆爆吗？我想他了。”
像是根本就没有想过她哭会是这个理由，路洵顿了顿才趿上拖鞋，说了句“等会儿”就往楼下走。
路家一家人都习惯早睡，他估摸着爆爆也睡了，低声跟她说：“它可能睡了。”
姜由颤着嗓“嗯”了声，“没事。”
眼泪倒是不流了，鼻尖和眼尾都是红红的，就像是被谁欺负了一样。
路洵慢吞吞走到狗窝旁边，爆爆睡得正香，即便他将壁灯打开了它也还是没醒。
路洵把镜头对准它，将姜由的镜头切大，盯着她看了会儿。
她就那么呆呆地盯着爆爆看了会儿，随后看向摄像头，嘴唇微动，告诉他：可以了。
路洵关了灯，回房间，上楼时两头都沉默。
也是冷静了下来姜由才觉得有些丢脸，听着那头极其轻微的动静，思考一会儿到底该怎么跟他解释。
倒是路洵先开口说话了：“你怎么了？”
“做噩梦了。”她小声说。
“梦见爆爆了？”
姜由点头，“嗯。”
总归不会是什么很好的梦，路洵没再问，又陷入沉默。
姜由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啊了一声：“你找我有事吗？”
她总觉得今晚的路洵过分温柔。
声音是，依着她的话下楼让她看姜宝宝也是，就连神情都是。
他舔了舔唇，说：“没事。”
又沉默了一会儿，路洵看着她，对她说：“晚安。”
这个视频电话打得奇怪，挂得也奇怪。
姜由捏着手机，窝进了被子里，脑子比刚才更乱了。
转天，她在家里实在待不住，顾承西一叫，她就跑了出去。
四个女生跑到游戏厅玩了一下午，等到进了炸鸡店之后，姜由突然异常豪气地开口：“炸鸡配啤酒，多好，我要点啤酒。”
顾承西看了她几眼：“你还未成年，喝什么酒，点杯奶茶就行，乖啊。”
姜由摇头，“我以前喝过的，我就要喝啤酒。”
沐阳笑说：“啤酒应该还好，想喝就喝吧。”
周愿昨晚就发现姜由不太正常，只当让她发泄一下，压根就没拦，只是等她点好了才问：“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姜由点了点头，“我不开心，喝点儿能好，以前我喝过一次，喝完就开心了。”
沐阳实在不清楚为什么姜由会不开心，明明昨天她才狠狠打了宁娇的脸，大家还一起很开心地吃东西了。
她好奇地问：“为什么啊？”
姜由摇了摇头，“情况太复杂了，说不清。”
顾承西一笑，“那就喝吧，不就喝点啤酒，完全不碍事。”
没想到的是，世界上确实有一杯倒的人。
当姜由喝完一杯酒就开始红着脸胡言乱语时，其余三人面面相觑，“怎么办？”
周愿清了清嗓子，“那什么，我先跟我大姨说一声。”
姜由伸手扒拉她，手机都差点掉到地上。
“不许说！”
周愿：“……”
“好好好，不说，我们把你送回去总行了吧？”
姜由气鼓鼓地垂着头，“我家都没了，你把我送到月亮上去吧！”
顾承西当即哄道：“好好好我们把你送到月亮上……”
“不去！”姜由仍旧气鼓鼓，“月亮上多冷啊，被子都没有！”
沐阳瞪着眼：“那我们把你送到太阳上去？”
姜由摇头，“太阳会把我烤化的。”
周愿看着她分外一本正经的样子，无语了，“那你要去哪儿？”
姜由想了想说：“我要去路洵家看我爸爸！”
周愿沐阳和顾承西三脸懵逼。
这……
什么时候的事儿？
姜由怎么还认路洵当爸爸了呢？
顾承西作为浸淫各种小说的选手，嘴角一抽，她合理怀疑姜由和路洵这是在玩情.趣！
“怎么办？”
“真把她送路洵家啊？”
周愿想了想，小声说：“我把她偷偷送我大姨家去，反正她不清醒。”
一行三人坐上出租，一路连哄带骗，想把姜由送回去，没成想这人醉倒是醉了，认路认得贼清，一路上指着路让司机师傅照着她的指示开，开错一点都不行。
等到出租车在路家大门口停下时，周愿脸都黑了。
姜由熟门熟路进了门，还冲她们招手：“你们不进来玩吗？我陪我爸爸，你们可以玩里面的游戏机！”
这他妈可是路洵家，谁敢随便进去？
周愿无奈，给路洵打了个电话，让他出来接人，顺便给周荷打电话，那头却一直没接通。
于是，三个人没办法，只能万分疲惫地离开，为了犒劳自己，她们决定去商场约一波。
而路洵下楼出门时，看到的就是姜由对着狗狗自言自语的样子。
“没事，我只喝了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
“爸爸！我之前不是喝过了吗？根本没什么影响的，真的！”
“我没有不开心，我可开心了。”
路洵眉心微拧。
从昨天起他就觉得姜由情绪不太对，在事无巨细地问着沐阳有关拯救未婚妻这个游戏的细节时，她表现出的情绪更多是慌张和迷茫。
这会儿，她又在这儿对着爆爆一个劲儿喊爸爸……
“姜由。”他叫住她。
姜由搁在姜宝宝后脖子上的手松开，她看着路洵问：“你听见了吧？”
“嗯？”
“我叫爆爆叫爸爸。”
“……”
路洵点了点头，“嗯。”
姜由脸上全是纠结，一副“怎么办怎么办我的秘密被你知道了”的样子。
只不过也只是短暂纠结了会儿她就鼓了鼓腮帮，无所谓道：“知道就知道，反正我也不是你们这儿的人，说不定哪天就……就消失了。”
姜宝宝看着自己女儿啥都往出说的样儿，一阵着急，急忙喊她。
姜由转头看了眼姜宝宝，吓了一跳，急忙竖着食指抵在唇边，小声说：“不能告诉爸爸，爸爸会伤心，嘘……”
姜宝宝不明所以，只当姜由开始发酒疯。
路洵扫了姜宝宝一眼，拉着姜由手腕把人往屋里带。
孟妍看见姜由脸颊泛红的样子，懵了，“小由喝酒了？”
“嗯。”路洵说，“妈，你带爆爆去遛一下吧。”
“行，你给她弄点蜂蜜水喝。”孟妍一点儿不担心，毕竟她儿子只是懒，做事情其实一直都很稳妥，她很放心。
姜宝宝当即摆出一副抗拒的姿态扭来扭去，还是被孟妍用狗绳给牵着走了。
姜由见状，没心没肺地冲孟妍甜甜道：“阿姨再见！”
喝醉之后，她的注意力好像很容易被转移，路洵才转头开了个灯就发现她坐在地毯上捏着个苹果，放在茶几上滚着玩儿。
神情专注得让人以为她是在拼图。
他叹了一声气，坐在她旁边问她：“你买过青蛙玩偶吗？”
姜由点点头。
“你学过泰拳吗？”
姜由又点了点头。
“你还学过架子鼓，对吧？”
姜由捂着嘴，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还知道我是从游戏里穿出来的？”
她拧着眉，一个劲儿纠结自己到底是哪个环节说漏嘴了。
路洵垂着眼，突然笑了。
一开始他确实觉得不可思议。
但转念一想，之前崽崽甚至能听到他的声音，也就觉得没什么奇怪的了。
“是啊，我知道。”
姜由突然变得很紧张：“你会把我抓起来送去给别人研究吗？”
路洵摇摇头：“不会。”
姜由放心了不少，看着他说：“所以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对吗？”
他盯着少女澄澈的眸子，应声：“嗯。”
然而下一秒，姜由突然往他怀里一扑，用小孩子的姿势抱住了他的脖子，开始假哭——
“呜呜呜我好可怜，我的爸爸更可怜，他变成你家的狗狗了！”
她扑得很用力，整个人紧紧贴在他身上，整个人都是软乎乎的。
他僵在原地，手撑着地，没敢动。
姜由见自己的假哭没有得到回应，当即开始委屈，她用脸颊轻轻蹭了蹭他的脖颈，不满道：“你不信吗？”
“信……你先起来。”
姜由更不高兴了，“你不是站在我这边的吗，为什么不抱我？”
她软乎乎的声音就贴在他耳旁，他敛着眉，抬起右手往她背上轻轻按了按。
更紧密地贴合的瞬间，他低骂出声：“操……”
这是一个拥她入怀的姿势，让她和他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缝隙。
他感受着她身体的曲线，沉静的黑眸底下，是极力压抑住的，暗涌的情绪。
背后的力道让姜由安分了不少，至少她乖乖待着，不乱动了。
路洵盯着窗外蓝黑的天，逼迫着自己想点别的、能让他冷静下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