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万事开头难。
勇敢地踏出第一步,后面的路便豁然开朗。
裴青慈就是这种状态。
开学几天，她已经能自动屏蔽闲言碎语，只专注学习,甚至还跟后座的Omega借到了上学期的课堂笔记。
毛曼，也就是她后座那位Omega女同学,告诉了她一个重大消息。
本学期末，林德教授会在他们机甲制造系挑选几名弟子,亲自教导。
林德，国立武|器研究所副所长，帝国军校客座教授，他主导研制的Shark系列机甲代表了帝国机甲技术的尖端水平。
裴青慈有了新目标。
“谢谢你。”她红着脸地道谢。
事实上,以前在裴家的时候，裴家人总爱干涉她的交友，所谓“好友”也仅限于那群贵族Omega。
她和班上大多数同学并不亲密,对于毛曼的善意，自然十分感激。
毛曼摆摆手，不在意道：“今天一早,校园网就发了公告,我不说你也会知道。”
黑发少女敛着眉。
说起来,她好久没看校园网上的消息了。
细白的指尖戳着光脑屏幕，裴青慈打算查看一下林德的招生细则，却被一条标红的消息晃了眼。
她“蹭——”地起身，语气焦急，“抱歉,毛曼，我今天有事就先走了。”
“诶？诶！”毛曼有些懵然。
一个Beta男同学见裴青慈离开，也急匆匆追过去，路过毛曼时，飞快地说：“你看hot贴！”
“啊？”
“哎呀！校园网上！我先去看热闹了！”
毛曼皱皱眉，进入校园网，最热帖是：“Hot！余白、裴玄格斗场约架！”
余白？
这不是裴青慈老婆？
裴玄？
这不是裴青慈堂兄？
……
余白本计划在格斗场做近身训练。
这次是裴玄主动找上门来的，目的也非常单纯。
——为了拍马屁。
毕竟他们裴家还指望余有农这个巨型提款机能提供资金，让家族东山再起。
想到父亲的嘱托，裴玄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但是马屁拍到马腿上。
什么“裴青慈伺候得怎么样”、“随便怎么弄都可以”、“看不顺眼直接打”、“弄死她我们裴家也不会管”……
精准踩雷。
可以说是当代扫雷大师了。
1313倏地气成大团子，“说的是人话？宿主，快打爆他！”
余白按住满腔怒火，冷静地点击光脑，发送“近身格斗战”邀请。
她对上滔滔不绝的裴玄，淡淡道：“点接受。”
裴玄正说到兴头上，一心跟余白搞好关系，连字都没看清，就点了“OK”。
“很好。”余白声线冰冷。
她歪了下脖子，紧接着一个瞬身来到裴玄正面，冲着他肚子就是狠狠一拳。
裴玄几乎被打蒙了，死死捂住腹部，“余白，你这是干什么！我惹你了？”
“格斗。”话音落下，余白面不改色，速度极快地迎上裴玄。
一记飞踢，将他踹到地上。
“草！”裴玄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你是不是有病啊！老子让着你，你还来劲儿了！”
不过是个走后门进来的，居然还拿腔拿调！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高声吼道：“来啊！要打是吧！”
余白立在原处，黑沉的睫毛轻扫了下，遮住所有眼神。
裴玄冷哼一声，摆出架势，气势嚣张地朝余白攻击过去。
但余白速度更快，疾如迅风，灵巧一避，然后横扫过裴玄的双腿，将他绊倒在地，抬腿踩向他的后腰。
“啊啊啊！”格斗场里回荡着Alpha的惨叫。
其他人纷纷停下训练，向那边聚拢。
裴玄狼狈地躺在地上，意图站起来反击，却被余白毫不留情地踹倒。
一次又一次。
余白抿着薄唇，眼里没有半点情绪。
明眼人都看出来，余白完全有能力让他再起不能。
但她偏不。
故意一而再再而三地折辱裴玄。
遛狗一样。
裴青慈扒开人群，见到的就是这一幕，素白的小脸急出薄汗，“余白！”
余白收住动作，半响侧过头来，轻笑了下，“没事。”
温声细语。
和刚才打人的时候判若两人。
裴玄气得两眼通红。
总算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揍了。
他目光愤恨，口不择言地讥讽：“一个没人要的Omega，也就你这个死残疾才捧着！”
哦豁。
1313默默为他点了根蜡烛。
余白脸色彻底冷漠下来，狠厉地踹在他胸口上，还重重碾压几下。
裴玄感觉五脏六腑仿佛移了位，嘴里喷出一大口血。
这次，他再也站不起来了。
“道歉。”余白沉声，一脚一脚踢在他身上。
砰砰作响。
听得人起鸡皮疙瘩。
裴玄蜷缩着在地上，嘴角挂着大量鲜血，不停求饶：“对不起，我错了，是我说错话！”
余白下巴微仰，垂下来的目光满是凉意。
“给她道歉。”
裴玄听懂了她的话，乞求地向裴青慈看去，“裴青慈、青慈……不是，妹妹、妹妹……”
“哥哥错了，你帮帮哥哥好不好……”
男人眼泪、鼻涕和血混在一起，表情有些骇人。
裴青慈脸色泛白，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1313担忧：“裴青慈不会心软吧？”
“不会。”余白泰然自若。
果然，黑发少女只踟蹰了几秒，就勇敢地走到裴玄面前。
“妹妹……”男人仰头看她。
像条哈巴狗。
裴青慈双手攥成小拳头，眼睛瞪得溜圆，整个人气乎乎的，“妹妹？”
“谁是你妹妹！”
她学着余白一脚踢在裴玄肩膀上。
没踢动。
又踢了一下。
还是没踢动。
少女苍白的脸蛋瞬间涨红，愤愤地盯着男人。
余白神情淡然，帮她踢了一脚。
裴玄身子一软，立刻横倒下去。
裴青慈继续放着狠话：“裴玄！我讨厌死你了！”
她像是气狠了的样子，小胸脯大幅度起伏，眼圈却红彤彤的。
“我永远不会原谅……”裴青慈闭了闭眼，“你们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指尖用力钻着手心的肉，声音也染上几分哭腔。
“余白，带我走。”
余白温柔地分开她握住的手，指间相扣。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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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书房里。
光脑被接通，余有农的全息投影显现出来，“你把裴玄打了？”
余白穿着纯色的丝质衬衫，看起来疏离而文雅，语调温和：“嗯。”
“裴家找我要赔偿了，”余有农笑得贼兮兮，“我介绍了个‘新项目’给他们。”
余白点头，“谢谢您。”
余有农不喜欢她这副客气的姿态，接着道：“裴家那边可满意了！唉，旧贵族真是没人了，坑起来都没意思。而且——”
说道这里，余有农表情怪异，“说不定他们还要让裴玄给你道歉。”
裴家确实干得出这种没骨气又丢人的事。
下午，裴家主就带着裴玄到庄园门口谢罪，要知道，裴玄还是被人抬过来的。
刚刚结束一组体能训练，余白解了两颗工装扣子，走进仓库。
裴青慈正站在大白鲨标准型前，拿着绘图板写写画画。
“裴家人来了。”她对少女说。
“不见。”裴青慈核对着机甲数据，头也不抬。
黑发少女神情专注，视线认真地浏览过一行行数字和公式，偶尔颦眉，偶尔用笔圈注。
余白看得入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
裴青慈合上绘图板，偏着脑袋，颊边有些红，“你怎么一直看我呀。”
尾音上扬，软着调子。
黏黏糊糊戳进人心窝子里。
余白眉目微动，“想看。”
黑发少女眼睫颤了下，移开视线，白皙的手抚过大白鲨的机身，许久才问：“他们走了么？”
“走了。”
很复杂的感觉。
即使已经对家族寒心，还是忍不住难受。
自己的家……爸爸的家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裴青慈吸了吸鼻子，突然开口：“我爸爸是一位军人，十足的机甲发烧友，带着我也喜欢上机甲。”
“那个时候还是Shark系列1.0，他给我买了全套的Shark手办，裴玄可羡慕了。”
“有锥齿鲨、大白鲨、鲭鲨、黑鳍鲨……余白，你猜我最喜欢哪一款？”
“大白鲨。”余白静静回答。
“对，我最喜欢大白鲨，”裴青慈哽咽了下，声音颤抖，“裴玄也喜欢。”
“所以爸爸走后，他就把我的大白鲨抢走了。”
“大人们说没关系，分一个给哥哥玩儿不行么……”
余白上前，轻声安慰：“不要哭。”
“我不会哭。”黑发少女抬眼看她，漂亮的黑眸有几分湿润，却极力绷住泪水。
她深吸了一口气，唇边缓缓溢出灿烂的笑。
“我已经有真正的大白鲨了！”
眼睛轻轻弯起，细碎的水光掺在里面。
极亮。
那一瞬明艳动人。
就像沐雨盛开的原野之花。
——心门失守、灵魂悸动。
余白略微失神，喉咙抑不住地滑动了下，却没发不出一丝声音。
裴青慈侧了侧身，一缕发丝垂落在眼前，“余白，帮我把头发扎起来吧。”
“嗯？”
“这次我要扎头发。”
余白仿佛慢了半拍，从工装里掏出多余的发圈，细心地帮她把头发挽上去。
裴青慈转身，对她笑了笑，带着点促狭，“我去学习了。”
余白慢吞吞道：“你可以再休息一下。”
“不要。”裴青慈驳回意见。
余白淡淡敛眉，有些失望。
“我想成为林德教授的弟子，你会支持我吗？”
“嗯。”
“也许会很忙。”
“嗯。”
“余白，”黑发少女踮了踮脚，状似不在意地勾住余白的脖子，“我也会努力。”
余白定定地看向她，“嗯。”
裴青慈却不太满意，看了余白的眼睛一会儿，又飞速地垂下眸，目光游离，羞红着脸。
“我是说……”
良久，她咬上余白的唇，轻轻呢喃：“我也想保护你。”
——努力变强去保护你。
余白眼微微合上，一种说不出的温软撞进心口。
她伸出舌尖。
尝到甜的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丢到一个虚假的大白鲨（家族），收到一个真实的大白鲨（余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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