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沉寂中,还是沈沉渊先开了口:“为什么是太子,他同你结过仇?”

顾宁也跟着看向陆超。

陆超抚着自己的手腕,漫不经心道:“嗯,差不多吧。”

沈沉渊冷笑一声,“差不多是什么意思?你以为这事是出门溜一圈那么简单?”

陆超抬起头看着沈沉渊,突然扯了扯嘴角,“你问这么多,是不愿意了?”

还不等沈沉渊说什么,他又转向顾宁道:“喏,阿宁你也看见了,蛊毒这事不是我不帮你,蛊毒时效有限,到时候若是耽误了医治的最佳时机,你可不能把事情赖到我头上。”

沈沉渊听了这么挑拨离间的话,也并不开口解释什么,只斜眼看着陆超,神情似笑非笑。

顾宁垂着眼,手指摸着茶杯上的棱纹,片刻后开口道:“你要我们帮你杀人,总得有个说法,更何况这人还可能是未来的皇帝。”

她在心里改口,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顾宁从上一世而来,自然知道在那场皇位之争中,到底是谁胜出了。

辰王败得太不堪。

陆超像是在回忆什么,眼神空泛,他就这么愣了一回神,好半晌终于低着声音道:“他和他的人,抢走了我一些东西。”

顾宁皱眉,“抢走?那你大可让我们帮你再找回来就是,何必要做这种以身犯险的事?”

陆超闻言咧开嘴一笑,“因为我坏呀阿宁,宝贝了那么久的东西,本来近在眼前了,就这么被他搅黄了,我能轻易饶过他?”

“更何况,”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沈沉渊一眼,“以身犯险的又不是我。”

沈沉渊面无表情地看着陆超,后者一脸笑吟吟地回看他,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好一会,沈沉渊突然嘲讽一笑,“该说你蠢还是怎么?这件事情你主子辰王不是巴不得做吗?何必找上顾宁,白白多了一重风险。”

陆超支着下巴,“我相信阿宁啊,她肯定不会做不利于我的事的。”

说完他转头看着顾宁,眼神发亮,“对吧阿宁?”

这人一口一个“阿宁”,沈沉渊实在听得心头火起,他自己都还没叫过几回,这人算什么东西,也敢占这种便宜。

沈沉渊眼神阴冷,“阿宁也是你能叫的?”

陆超张了张口,正准备反驳,被顾宁拧着眉头打断了,“这件事辰王来做不是更妥帖?凭地位,他怎么也是一个皇子;凭势力,他也拉拢了不少朝中重臣,能用的人手肯定比我们多,你找上我们,这事着实不合常理。”

顾宁凌厉地看着他,“为什么?”

陆超手扶着脸微微笑了笑,没有片刻犹豫道:“那蠢货没这本事的,这件事说来说去……”

“还是得靠沈将军,”陆超一笑,“只有他去办这事,我才能放心。”

陆超说完这话,整间屋子一点响动都没有,一片寂静中,沈沉渊呼出一口气,开口问道:“这事不是一件一蹴而就的事,你也说了长平侯夫妇的毒有时效,这期间他们怎么办?”

顾宁也跟着抬起眼看陆超。

陆超笑笑:“这倒不必担心,好歹是我自己下的毒,还是能先把命给吊着的。”

顾宁胸膛剧烈起伏着,只能低着头去掩饰眼中的恨意,她拳头攥得死紧,几乎掌心都要被磕出血来。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突然伸过一只手来,温热的手指分开了顾宁紧攥着的拳头,把她的手掌牢牢包裹在掌心中,顾宁一愣,抬头去看旁边那人,那人却没看她,只是直直地看着陆超,“行。”

陆超没看到这两人的小动作,听到沈沉渊这么爽快地答应了,一时还有些愣怔,回过神来马上笑着点了点头,“那最好不……”

后头的话还没有说完,沈沉渊突然坏笑一下,开口打断道:“只是我也有些要求。”

陆超皱眉,“什么?”

沈沉渊:“你要我去杀了太子,也得给我些趁手的东西不是,不然若是我贸然动作,一不小心露了馅,顺藤摸瓜查到你身上,那就不好了。”

陆超拧着眉头,“你要什么?”

沈沉渊:“那就要看你有什么了,像你在长平侯夫妇身上下的那种毒一样,叫人查不出来。”

陆超微微眯起眼,“你还需要这个,你不是……”

沈沉渊:“不是什么?”

陆超摇摇头,“没什么,有肯定是有的,你明日来拿就是。”

沈沉渊笑笑,“行。”

话说到这份上,再没什么可以聊下去的了,顾宁不杀了这人已经是极其克制,决计再没法跟他虚与委蛇,正抬步要走,陆超突然在后头喊住了她,“阿宁。”

顾宁嘲讽一笑,“你跟我之间没这么熟,此事一了也不会再有交集,实在不必喊得这么亲热。”

陆超嘴唇蠕动几下,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来,最后只摇摇头道:“没事,你走吧。”

顾宁皱着眉转回头。

她没看见,陆超在后头用阴毒的眼神看着沈沉渊。

反倒是沈沉渊若有所感地转过头来,猛地瞧见这种眼神也不惊讶,还冲陆超挑了挑嘴角。

顾宁带着沈沉渊往府外走,一言不发,终于,在转过一个廊角的时候,一直默默跟在她后头的那个人没忍住,伸出两指准备夹一夹顾宁的衣角。

只是沈沉渊手指才伸到半中央,前头那人突然把手往后头一扬,一下就把罪魁祸首给捉住了。

顾宁转过头挑了挑眉,把沈沉渊那只作怪的手拉到两人面前晃了一晃,“你这是干什么?”

沈沉渊故意睁大眼睛惊讶道:“被你发现了?”

顾宁:“……”

“你那动作那么明显,我要还看不见,只能是瞎了。”

说罢她又戏谑地看着沈沉渊,”不是沈少将军?动作这么迟钝?“

沈沉渊闻言浑不在意地笑了笑,把手中那只手抓紧了,上前两步走到顾宁的身边,侧头冲她眨了眨眼:“诈棋,就是专门让你看见的。”

沈沉渊紧了紧手,“这不是把人诓进来了吗?”

顾宁一愣,哑然失笑。

沈沉渊这人真是三岁,还没等顾宁说什么,他又摆出了一副委屈的表情,“我给你寄了那么多信,为什么一封都不回。”

他幽怨地看着顾宁,“好狠的心哪。”

顾宁抿了抿唇,正想说没时间,沈三岁又开口了:“我在那边办事,天天都等着你的信,可是每回去看都不是你。”

顾宁笑了笑,没把想的那话说出来,顺着沈三岁的话道:“然后呢?”

“然后?”沈三岁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

顾宁本是随口一问,这会看沈沉渊的神色,倒真起了几分好奇之心,戏谑道:然后你干什么了?”

沈沉渊沉默后半天,终于在顾宁的催促下开了口。

顾宁听完抖得站不住,又是好笑又是不可置信,“你真花大价钱把人家送信的包袱买下来了?”

顾宁凑近沈沉渊,眼睛发亮地看着他,“说说,怎么想的?”

沈沉渊:“你先别笑了。”

顾宁好不容易让自己平静下来,抿着唇角道:“嗯,我没笑。”

这句话刚一说完她就没忍住笑,整个人抖在了沈沉渊怀中,一边兀自笑着,一边还强撑着稳住声线,“真没笑,你说你说。”

沈沉渊实在拿这人没办法,饶是顾宁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笑得不可开交,也还是把自己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给说了出来。

“主要是当时我没经验,毕竟是你第一次没回信给我,先前没遇到过,我怎么能信?”

“我就眼睁睁看着那信客在我眼前晃了好几圈,把我周围的人都打发了,甚至我边上那个小厮,百八十年不收一回信的,这回都收到了,就我一个人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

顾宁回忆了下,好像那个时候她忙着长平侯府的事,确实忘了给沈沉渊回信。

她问:“然后呢?”

沈沉渊:“眼看着那人马上就要拎东西走了,我这才回过神来了,把那人叫到面前来问:‘有我的信吗’?”

“那信客看了我一眼,把包裹揽在了肩上,说了声‘没有,’马上就要走。”

接下来的场景沈沉渊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他当场脸色就冷下来了,“什么没有,你再仔细看看。”

这祖宗生起气来也是极其骇人的,那信客只好委委屈屈地又把包裹翻了好几遍,然后才敢答话:“沈将军,真的没有。”

沈沉渊眯起眼,“你找清楚了?”

这眼神七分凶狠三分悍戾,顿时就把那信客吓得抖了一抖,一时间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沈沉渊见他半晌不答话,不耐地重复了一遍,“找清楚了?”

那信客这回回过神来了,明明一句“确实找清楚了”就在嘴边,但他愣是没敢说出口,片刻后试探着问道:“署您的名的信确实没有了,但不知道给沈将军寄信的那个人有没有换成署其他名,让下官一时找漏了。”

沈沉渊闻言沉吟片刻,眼眸突然又亮了起来,“你看看,有没有署心肝,郎君之类的名的,通通找出来给我看一看。”

信客面色一僵,半晌后才犹犹豫豫道:“这,沈少将军,下官职位虽小,但也是朝廷钦点的命官,是个正经营生,不干这种……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定可以在糖中走剧情!我可以!(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