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宁黑脸,“这事彻底过不去了是吧?”

兆儿一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叫声“娘”也是无心之言,沈沉渊在京中好歹也被人尊称一声“沈少将军”,好意思装成三岁跟着不懂事?!

不料深沉渊闻言,却惋惜似的叹了口气,“兆儿这孩子好可怜,本身就不大聪明,好不容易得来的一个娘还嫌弃他。”

顾宁:“……”

深沉渊不顾顾宁铁青的脸色,继续往下道:“兆儿要是知道了,不会哭出来吧?丁点大的人,哭起来抖成一团,怪叫人心疼的……”

顾宁:“.……”

好极了。

沈沉渊意有所指地瞥了顾宁一眼,接着道:“到时候他肯定追着我问:‘爹,兆儿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是不是很讨人厌,所以娘才不喜欢我?’”

沈沉渊好歹也是兆儿的干爹,对这小孩熟得不能再熟,学起话来简直惟妙惟肖,顾宁恍惚中真有种错觉,仿佛兆儿真站在自己面前,委屈巴巴地抽抽嗒嗒一样。

沈沉渊:“那我就如实告诉他:‘你娘不肯你亲近她,肯定是你做的还不够好,你好好想想,怎么就不讨你娘的欢喜了。’”

虽然知道这人只是在开玩笑,不会真这么做,但顾宁还是没忍住摆了摆手,拦住面前这个还没有演过瘾的没脸皮,“……行了,我知道了,当我没说。”

沈沉渊见好就收,当即噤了声。

沈沉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顾宁没他那么没脸没皮,自认斗不过,识相地火速把这茬略了过去,无力地问沈沉渊:“你在何处给兆儿做的长命锁,是城西还是城东?”

京中寺庙众多,便是弹丸之地也能坐落好几个,但名声在外的只有两座,一城东一城西,香客极多,常有百姓去此烧香拜佛求平安锁。

沈沉渊笑吟吟:“城西。”

还没等顾宁说什么,他忽地抬起眼来看着她,“明早你不和我们一块去?”

顾宁诧异,“绥远侯府和长平侯府本不顺路,更何况你还带着兆儿,路虽不多远,但他毕竟还是个小孩,走太多路回去该腿疼了。”

沈沉渊一笑,“没事,兆儿这小不点在府上的时候,常常跟个皮猴一样跑进跑出,不差这点脚力,不如……明早还是我带着他来接你?”

顾宁有点犹疑,“真没关系?到时候这小不点累了,不折腾你?兆儿瞧着没多大,但到底还是沉的,你要真一路把他抱回来,胳膊未必受得了。”

顾宁本意是为沈沉渊着想,没想到这人闷声笑了一声,“我的体力要是还怕这么个半大孩子折腾,那以后……”

顾宁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还在巴巴地等这人说以后怎么样,却没想到这小脸皮突然停了,摇头笑道:“也没什么,不说了。”

顾宁稍微想了一想,马上明白了这人在开什么黄腔,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气急道:“你、你脑子里成天就想着这种事!你——”

她想狠狠教训这人一通,开口却又觉得自己算不得他的谁,没立场说这话,又气又恼,憋了半天只憋出来一句:“……绥远侯都不管管你的吗?!”

没想到沈沉渊挑了挑唇角,一脸戏谑,“我都这岁数了,要是还什么都不懂,那我爹才真该好好管管我。”

这人还是在惦记这事!

顾宁气结,“你也就比我才大一岁,就这么着急这事?!你就不等等再说,把心思多放在、放在——”

顾宁“放在”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就不能把心思多放在学业上?!”

沈沉渊本来没这意思,只是逗逗顾宁,这会听了这话,倒是顺着顾宁的话顺道说了下来,“我学业怎么样你还不知道?”

顾宁:“……箭术呢?!难道不该再精进些吗?”

沈沉渊沉吟片刻,赞同地点点头,“确实,是该多练练,下回试试五箭并行能不能百发百中了。”

顾宁:“……”

顾宁还想再找些什么话头来止住沈沉渊的念头,只是说完这句,沈沉渊就没再逗她了。

他撩起眼皮,一双桃花眼清清楚楚地全部暴露出来,一开口,嗓音低沉,“我没急着婚事,你也别着急,别早早地就找了人家,等再长大些,我……到时候你再考虑这些事行不行?”

顾宁和沈沉渊默默对视一会,好像从他眼中看出了什么,又好像没看出什么,片刻后,她挪开眼,“我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过。”

虽没确切说什么,但以顾宁的性子,这种程度也已经够了。

沈沉渊垂着眼睛看她,笑了。

顾宁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没忍住,也偷偷跟着笑了。

沈沉渊府中还留着一堆事,两人没聊几句便散了,顾宁脚步轻巧,一路上笑就没停过,却突然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她看清是谁,脸上笑意渐渐淡了。

顾宁挑了挑眉:“陈嫣。”

陈嫣拢了拢额前碎发,毫不避讳地和顾宁对视,“表姐。”

顾宁这才发现,往日里她这表妹畏畏缩缩的,瞧着身量比她矮上许多,这会挺直身板才发现,两人身量其实也没差到哪里去。

这么多年都刻意装着仰视自己,真是委屈她了。

陈嫣微微一笑,“表姐好兴致。”

她本意是想做个浑不在意的模样,只是嘴角扯得太僵硬了,便无端显出几分狰狞。

顾宁没出声,只冷淡地看着她。

陈嫣也不在意,她抚了抚自己的袖子,继续顶着那张笑脸看着顾宁,“我瞧着表姐方才同沈少将军聊得很是投缘呀。”

顾宁无意理会她,只压低声音冷冷道:“让开。”

陈嫣歪了歪头,一副娇憨模样,“表姐别生气呀,要是嫣儿哪句说得不对,反正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表姐尽管打骂我就是了,何必把气憋着呢。”

这话倒是把顾宁逗笑了,她一笑,陈嫣脸上恨意就更深,顾宁也不急着走了,就轻轻靠在廊柱上,跟看笑话似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嫣平复了一下呼吸,把眼中翻滚着的情绪都尽量收敛下去,抬起头,又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表姐不是说对沈少将军没有男女之意吗,怎么,一听说嫣儿属意沈……沉渊,表姐忽然就变了主意了?”

说到沈沉渊这三个字的时候,陈嫣突然抿起嘴唇,羞赧地笑了笑,神情如吃了蜜一般。

“怎么?”顾宁咋舌,“你以为我跟沈沉渊待一块是为了气你?”

顾宁哼笑一声,“听你前两句那么轻贬自己,我还以为你是真的有自知之明,这两句话倒让我迷惑了。”

她走近两步,上下打量了陈嫣一番,“你也配我这么郑重其事?”

陈嫣脸色一瞬间变得扭曲,眼神也变得凶狠,只是片刻后就恢复过来,掩饰般的理了理鬓角,假笑着道:“旁人都说表姐不喜与人做口舌功夫,颇有贵女之范,他们一个个该想不到了,我这穷乡僻壤里出来的,动起口舌来,竟还比不过表姐呢。”

顾宁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我母亲出生的地方虽不是什么重镇,但也不是穷乡僻壤,你这么说话,回去让那些‘穷乡僻壤的人’怎么想?”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你要真觉得自己是从那儿来的上不得台面,干脆自己把自己摘出去,从你家那儿圈块地,自个把自个划成‘穷乡僻壤’,旁人也没什么话说。”

陈嫣脸上肌肉抽了抽,低下头狠狠呼了一大口气,等情绪平复得差不多了才抬头道:“表姐何必这么跟嫣儿作对,表姐在我先前就跟沈沉渊待了一岁有余,这样都没跟他打下多少交集,可见你们并不是多投缘,表姐又何必缠着沈辞不放,只是单单为了气嫣儿呢。”

顾宁听见自己缠着沈沉渊这话,满脸讶异,顿了半天才不可置信道:“我缠着他?!”

顾宁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你真该看看沈沉渊在我面前是什么样子。”

这话的语气说得太理所当然,加之顾宁脸上神情实在太难以置信,简直就差没直晃晃地“你瞎了吗”这几个字写在脸上,陈嫣冷脸看了片刻,连牙齿都被咬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顾宁遗憾地拍了拍陈嫣的肩,“我算看出来了,你对沈沉渊确实是欢喜得紧。”

顾宁知道跟陈嫣说不通,说了这句话就再没了说话的心思,越过她就要离开,走出几步路,听见陈嫣在后头开口,“表姐。”

顾宁没停下。

“算嫣儿求你了,你要是对沈公子真的无意,就不要再和他来往了,时日一久,怕沈公子和旁人也要误会了,到时候闹起来,对长平侯府也不好看。”

顾宁挑起嘴角,回了头,“我跟沈沉渊怎么样,跟你干不上半点关系,退一步讲……”

她突然笑了一下,“沈沉渊就算误会了又怎么样?我要是不欢喜他,他就是再怎么误会也没戏;我要是对他真有点不可说的意思……”

顾宁笑得更欢了,“他就是没误会,我也要想尽办法让他误会。”

作者有话要说:电脑充电器被我磕坏了,新的还没到,拼着最后一点电发出来的!!!

爱你们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