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渊转过身正着脸看顾宁,“我没记错的话,及笄礼之后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你吧?怎么跑这里来了?”
沈沉渊要不这么说,顾宁也就大大方方地挑明了来意,但沈沉渊不经意间偏偏把她的心思挑了个干干净净,顾宁反倒不好意思了。
她想了一会没想出什么说辞,把下巴扬了一扬,“怎么,我又不是专程来看你的,你管这么多呢!”
说着说着,顾宁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抿了抿唇,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你又没有什么亲姐妹,怎么对及笄的事这么清楚?”
是不是也去看过其他人的及笄礼?
沈沉渊“哈哈”笑了两声,“你忘了,我一个堂姐去年八月才办了及笄礼。”
他看了顾宁一眼,“当时我还邀你同去,可惜那时你跟我还不熟,怎么也不肯去呢。”
沈沉渊这么一说,顾宁想起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她记忆中的这件事和沈沉渊记得的有点偏差,当时她不去不止是因为不熟,更重要的原因是,届时沈沉渊已然在学堂中初露锋芒,她把当他对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答应这种邀约呢。
顾宁抬眼看了沈沉渊一眼,支吾了半晌,这才吞吞吐吐地开口道:“你以后若是再有这种事情,要还是没人陪的话……我现在时间松快得很,跟你走一趟也没有什么关系。”
沈沉渊什么人,顾宁的弦外之音他哪能听不懂,但却不跳破,只带着几分笑意点头道:“好。”
被沈沉渊牵着的兆儿乖得很,见自家干爹在跟“娘”说话,一直乖乖地闭着嘴不说话,这会儿听了这两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什么“一道不一道”的事情,以为狠心的爹娘要把自己抛下,两个人单独跑出去玩,一下子就急了。
小家伙拉着沈沉渊的手不住摇晃,哭丧着一张肉乎乎的小脸道:“爹,你跟娘要去干什么呀,带着兆儿一起出去嘛。”
他眨了眨眼睛,把两条短腿合在一起,规规矩矩地站着,“兆儿保证乖乖的,绝不会给爹和娘惹祸的。”
这小家伙撒起娇来实在可爱得紧,顾宁看一眼就觉得自己要化了,偏偏沈沉渊这当爹的能狠下心来,捏着小东西的下巴道:“你这小家伙也跟着我待了一段时间了吧,怎么一点没学到你爹的聪明机敏,我跟漂亮姐姐一起出去玩,有你什么事?”
兆儿哪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睁着眼睛愣愣看了沈沉渊半晌,见爹没有一点松口的念头,又转过头去看了看娘,娘也一言不发,只是耳根出泛出点红来。
小家伙委屈得不行,立刻就伸着小胳膊去够娘的手,空着的右手刚一拉上顾宁,马上就把两只小手合在了一起。
“娘,你怎么不说说爹呀,你看他对我多坏。”
兆儿等了一会没等到他娘替他出头,歪着头看了一看,倒是发现娘耳根上的红晕一直蔓延到了脸颊,摇了摇手企图换回顾宁的神智。
“娘?”
顾宁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把手从兆儿的手中挣开了。
与其说是兆儿的手,倒不如说是沈沉渊的手。
方才兆儿来拉顾宁的手时,顾宁还没觉得什么,只是当温热的触感从接触的地方传来时,她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这手掌……感觉比她的手还要大些。
她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兆儿这小家伙或许真的是不太聪明,把两只小手一合拢,他自己倒是开心了,觉得把爹和娘都顾忌到了,不料却阴差阳错地把沈沉渊和顾宁的手凑到了一块。
于是这场景就莫名变了,变成沈沉渊和顾宁亲密地拉着手,兆儿倒像是自己不会看眼色,自己硬凑过来的。
顾宁当即就愣了,竟然没有立刻把自己的手抽开,反是怔怔地呆在那儿,茫茫然地抬眼去看沈沉渊。
沈沉渊也没想到会有这场景,一时也给愣住了,不过马上就回过神来,微微侧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顾宁,神情虽戏谑,手上却规规矩矩地没有乱动,只无事人一般,把面前这一大一小的手都握在手中。
顾宁就这么任沈沉渊默默牵了半晌,直到兆儿的那一声“娘”才把她不知道跑到哪的魂叫了回来。
顾宁慌慌忙忙地把手撤回来,整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两只手都不知道不该往哪儿放,手足无措了好一会,这才想起小家伙方才喊了自己一声,勉强打起精神,问兆儿道:“兆儿叫我干什么?”
兆儿大大地张着嘴,低着头反应了好一会,这才又看着顾宁道:“兆儿忘了。”
顾宁:“……”
沈沉渊:“……”
这孩子真的是沈沉渊的近亲?!
老实得让人心疼。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好一会,顾宁这才在一片沉寂中开了口,“沈沉渊,你、那套及笄礼的衣服是你送的?”
她撇开眼,“倒……挺合身的。”
顾宁没等沈沉渊开口,又继续道:“尺寸那么合适,你……怎么挑的?”
沈沉渊笑了一笑,没说原因,只是含着深意看着顾宁,“我就是知道。”
“那,”顾宁倒没有追究这事,“你觉得我穿着好看吗?”
顾宁说着,强忍着耻意向沈沉渊走了两步,以便能让沈沉渊看得更清楚些,她又问了一句,“好看吗?”
沈沉渊压低声音自顾自地说了一句,“这回知道你为什么这会跑来见我了。”
顾宁没听清,“什么?”
沈沉渊抬头,“没什么,”说罢认认真真地看起了顾宁,目光不含丝毫亵玩的意思,从脚一直看到头,最后盯着顾宁的脸,郑重道:“好看。”
顾宁本意也是想来听一听沈沉渊的夸赞,但听他这么说,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咬着嘴唇笑了好一会,这才又抬起头,“嗯……府中还有好些事等着我,我就先走了。”
沈沉渊笑着“嗯”应了一声。
顾宁又弯下腰,捏了捏兆儿的脸,“那姐姐就先走了,你跟着你爹,也不要太乖了,叫人瞧着怪可怜的。”
兆儿瘪着嘴,虽不大服气,还是乖巧地应了一声“哦”。
顾宁这回没再看沈沉渊,跟兆儿打了招呼就转身去了。
沈沉渊站在原地牵着兆儿看了好一会顾宁的背影,直到人走远了,实在是看不见了,这才掐了掐兆儿柔软的脸肉,“咱们走吧。”
兆儿老不乐意地拍开他的手,鼓起眼睛道:“爹!你跟娘能不能别都只掐我一边脸,兆儿右边的脸都快比左边大了一圈了!”
沈沉渊笑了笑,不顾兆儿的拼死抵抗,又伸手把他的右边脸捏了一捏,“要不你怎么管她叫娘呢?”
及笄礼成之后也不见得轻松什么,顾宁一直忙着应付那些细碎的琐事,夜幕四合才总算停了手,不停下来还好,一闲着顾宁就忍不住想到沈沉渊。
只是这想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想,具体是什么,顾宁自己也说不上来。
她把脸埋在枕头里,娘说只给她七日时间考虑,倒好像只用这短短的几日就能考虑清楚似的,现下一整天过去了,她还一点头绪都没有。
这要怎么考虑?
只是一想到沈沉渊旁边占了个陈嫣,顾宁又觉得打心底不痛快,不止是陈嫣,就算沈沉渊边上站了个别的女子,顾宁照样觉得不舒服。
但这就是对沈沉渊有意?
这也太草率了吧!
况且自己不是说只要救了沈沉渊,两人就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吗,现在这一遭又算是什么事?
顾宁四肢僵直地躺在床上,把脑子扔到了九霄云外,彻底放弃这种考虑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
自从及笄之后,也不知是为什么,沈沉渊来长平侯府来得格外勤,隔三岔五就要上门来坐上一坐,却也没说找顾宁这种话,只坐在堂屋中和顾夫人随意聊着天。
顾宁耐不住好奇心去过几回,还没到门口就听见两人相谈甚欢,顾宁她娘就跟得了个亲儿子似的,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沈沉渊倒还好,只是喝着茶偶尔应付两句,看见顾宁来了,便抬眼对她笑一笑,多余的话一句不说。
就顾宁晃悠的那几回,回回都是这样,一次沈沉渊聊完后正准备回府,顾宁实在没忍住,把人给拦了下来。
“你来得这么勤,每回都跟我娘聊什么?”
这事顾夫人藏着不说,顾宁只能从沈沉渊那儿想办法。
沈沉渊黝黑的眼珠转了一转,抬眼,“顾夫人没和你说。”
顾宁:“……没有。”
沈沉渊狡黠一笑,“那我也不告诉你。”
“……”可以,但没必要。
顾宁:“爱说说,不说算了。”
“不过有一件事还是该告诉你,”沈沉渊顿了一下,“兆儿这小孩儿的生辰快到了,后日你陪着我和他一块去庙里取一下我给他做的平安锁。”
顾宁没立刻答应,想了下自己的最近几日的安排,喃喃道:“……后日?”
沈沉渊一笑,“这事你别想着抵赖,我已经问过你娘了,说你清闲得很,况且……”
沈沉渊笑得更欢了,“你不还是兆儿这孩子的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