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宁气得胸口发痛,冲沈沉渊摆了摆手,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和沈沉渊说话没耽搁多长时间,台上那老婆子还在喋喋不休,顾宁正准备四处走走,等时候差不多了再过去行那及笄之礼,没走两步,后面突然跟上来一个人,凑在顾宁身边对她说:

“小姐,夫人叫您去一趟她那边,夫人有事和您说。”

顾宁转头一看,正是母亲身边常跟着的一个婢女。

顾宁应了一声,随口问道:“是什么事?”

及笄礼上需要注意的,母亲昨晚已经都交代得差不多了,这当口还能有什么事?

婢女往左右两边瞟了两眼,压低声音道:“是昨晚上的那件案子,有眉目了。”

顾宁转过头,眼睛眯了眯,“是谁?”

婢女听了却面露难色,嘴唇嗫嚅了两下还是没说什么,最后只道:“小姐去了便知道了。”

她这般反应,反倒让顾宁更好奇了。

顾宁心中好奇,脚下便走得快,平常要走一段时间的路程,今日没走几步就到了,她刚把门推开一个小缝,就听见婢女在她身侧道:“夫人就在里头,奴婢在外面守着,就不跟着小姐进去了。”

顾宁轻轻“嗯”了一声,推门进去,喊了几声母亲,没听见有人应,她心中瞬间紧起一根弦,连步子都变得轻巧了许多。

她就这么蹑手蹑脚地走了十几步,转过一根柱子终于看见母亲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心中松了一口气,“娘,你就坐在这儿,那方才为什么不应我的话啊?”

顾夫人这才猛地回过神来似的,抬头看着顾宁,勉强笑了笑,道:“宁儿来了,过来坐在娘旁边。”

顾宁依言过去找了个位置,观察着母亲的神色,小心翼翼道:“娘,你不是说这案子已经有了眉目吗,怎么……这副神情?”

顾夫人却没回答,反问顾宁道:“宁儿,嫣儿也来咱们府上住了一段日子了,你平日和她相处得怎么样?”

“表妹?”顾宁皱了皱眉,“这事和她有关?”

顾夫人牵起顾宁的手,低低道:“已经查出来就是她做的,嫣儿这孩子也算我看着长大的,不是这样的性子,所以我才来问问你,你们表姐妹平日里相处得怎么样,可有发生过口角,她是否和你结过仇?”

顾宁认真看着她母亲,正色道:“莫说我从未跟她吵过,就是吵过,若是换了我,绝不会使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顾夫人闻言脸上露出点笑意,只是没一会那点笑意又退回去了,“那嫣儿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不知——”顾宁这话刚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复杂。

顾夫人:“你这是想起什么了?”

顾宁犹豫了半天,这才期期艾艾道:“或许跟沈沉渊有关?”

“沈沉渊?”顾夫人惊奇,“这件事情怎么会跟他有关系?”

顾宁:“陈嫣对沈沉渊有意,而我最近因为范成拙那件案子,跟沈沉渊难免走得近了些,要说记恨,我就只能想到这一件事情了。”

刚说完就听见上头传来几声笑声,顾宁抬头,看见她母亲一脸的忍俊不禁,边笑还边说:“就为这件事情?”

“我之前只知道京城之中沈少将军颇受那些小姑娘的青睐,没想到连咱们府里头的两位小姐都被他勾了心去。”

顾夫人笑着道:“虽不是‘红颜’,却也‘祸水’得很哪!”

顾宁慌忙辩解,“我说的是陈嫣对他有意,又没有说我也对他有其他的心思,母亲好歹也认真听听我说的到底是什么,别无缘无故就给我扣了顶莫名其妙的帽子。”

顾夫人没说什么,只似笑非笑地看着顾宁,待她说完了,这才看着她道:“我不过就这么一说,你急什么?”

顾宁羞恼地撇开眼,“我没有。”

顾夫人笑罢,又一脸郑重地看着顾宁道:“你说你是因为案子才跟沈沉渊走得近些,那娘就要问你了。”

“你对沈沉渊真的没有其他心思吗?”

顾宁以为顾夫人又要想方设法地撮合她和沈沉渊,赶紧否认:“没有,真的——”

顾夫人打断她的话,“宁儿,你想清楚些,若你真的对沈少将军没有多余的心思,嫣儿又有意于他,我必不会再撮合你和沈少将军,反而会给嫣儿找些法子接近他,让两人多打些交道。”

顾宁很想否认,但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还是没能把这话说出来,她心里烦躁得紧,“我不知道。”

说完就要往外走。

没走两步,就听见顾夫人在后头说道:“宁儿,你别怪娘心狠,娘只给你七天时间,这七天你好好想,想清楚,若真是和沈少将军没有这缘分,我便尽力成全嫣儿的心思。”

“若你自认不甘心,我便也把这话对嫣儿说一说,倒时候全看沈辞自己怎么选择,怎么也不能让你们姐妹因为这种事生了嫌隙。”

顾宁耳中听着这些话,胸中隐隐有股怒火腾起,细究起来,却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她摇了摇头,尽量把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从脑子里面赶出去,没答应顾夫人,抬步出去了。

在母亲屋中的时候觉得煎熬,出来才发现还没过多长时候,主持及笄礼的那个婆子连一个朝代的事都没说完,顾宁心里烦得紧,不耐烦在人堆里钻,想找个清静地方呆着。

也、也把母亲那番话好生想一想。

顾宁脑子想着事,眼里自然没怎么注意前头的路,刚低头钻过一枝低垂着的梅枝,手就被人给拉住了。

顾宁转头一看,好巧不巧,正是刚刚她和母亲谈到的那个人。

表妹陈嫣。

陈嫣使了坏,她还没去找她,这人倒先来找自己了。

陈嫣脸上还是怯懦的样子,手只轻轻拉了一下顾宁的衣袖,然后马上就放开了,顾宁等了半天没听到面前这人说话,淡淡道:“找我有事?”

陈嫣呼了一口气,对顾宁道:“表姐,我是有事要说。”

她看了看周围,“我们换个地方谈吧。”

顾宁眯了眯眼,“行。”

两人找了个清静地方,眼见着陈嫣还要往更偏僻的地方走,顾宁倚在墙边,冷淡道:“不用再往里走了,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

陈嫣停住脚步,静了好半天才转过身来,“表姐,你和姨母,应当是知道那件留仙裙的事是我做的了吧。”

顾宁挑了挑眉,着实没想到这人会把这事主动交代出来,但她也没有傻到相信这人是来想自己忏悔的,淡淡道:“是知道了。”

“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更何况这还是在我长平侯府之中,你做这事的时候就应该想过会被人发现吧?”

陈嫣紧了紧拳头,“我是知道,但我不后悔。”

顾宁听了这话简直要发笑,她“呵”了一声,“所以呢?”

陈嫣咬着嘴唇,低声道:“我今日说这话不是来同表姐示威的,我只想恳求表姐,既然对沈公子无意,能不能离他远一些,让他的眼睛看看旁人,知道世上还有与表姐不一般的女子。”

陈嫣顿了顿,低着头像是在努力控制着情绪,好一会才继续开口道:“对沈公子好,对表姐也好。”

顾宁就由着她这么慢慢说,也不催促不反驳她,等她说完了最后一个字才开口道:“说完了?”

见陈嫣捏着衣角点点头,顾宁这才继续道:“那便轮到我来说了。”

顾宁走到陈嫣面前,垂眼看她,“你若真是如你口中说的那般,只想让沈沉渊‘看看世上还有与我不一般的女子’,那便玩弄手段也好,撒泼耍赖也好,自己去他面前多晃悠晃悠便是,凭什么来我这里耍手段?”

顾宁离陈嫣离得很近,几乎是后者抬起眼皮就能和她四目相对的距离,她还没说什么狠话,陈嫣就怕得不敢和她对视。

顾宁冷笑一声,“往浅了说我是你表姐,里头有一层亲缘关系在;往深了说,我母亲也算是你的半个恩人,你就这么报答恩人的女儿的?”

陈嫣脸涨得通红,张着口讷讷地想为自己辩解些什么,顾宁不等她开口,又继续道:“换了我,换了我长平侯府的任何一个人,就是她们再欢喜沈沉渊,也不会做出这种事,你耍弄这种手段,以沈沉渊那种性子,他知道了只会更瞧不上你。”

陈嫣脸色一白。

顾宁说到这儿,嘴角突然往上扬了一扬,她斜眼瞧了一眼陈嫣,“按你的说法,你倒是应该庆幸,若我真对沈沉渊有意……”

“你以为还轮得上你什么事?”

陈嫣气得胸口直起伏,这时倒忘了自己原本的那副兔子模样,抬头恶狠狠地瞪着顾宁。

顾宁却浑不在意地跟她对视,甚至还伸手替她理了理衣襟,“若再让我发现你用这些阴损手段,我平日虽不在府中讲几句话,但还是有的是法子来惩治你。”

顾宁说完这句话,没再管陈嫣脸上青白交加,收了脸上笑意,直接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