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友人回去后把这事和圈子里熟识的其他人说了,一群人啧啧称奇,全没想到全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深沉渊私下里竟然骚成这样,碰到个熟人见面就谈这事,一传十十传百的,彻底把这件阴差阳错的事给传开了。
沈沉渊本来还不知道这事,直到认识的人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给他送礼,拆开一看,皆是些小物件,从惯用的纸笔到玉佩,清一色的全是嫩粉色。
也不知道这群人从哪儿找来的。
他要真把他们送的那些东西穿一身,估计他爹得提着刀到处砍他。
沈沉渊本意是这些东西该哪儿来的还哪儿去,没想到翻翻拣拣的,倒在一溜骚粉中发现了一串珠串,质地不算上乘,又通体绯红,珠粒莹润小巧,一看就是女子戴的。
沈沉渊“啧”了一声,正准备把东西扔回去,一看清是谁送的之后,马上又把东西拿了回来。
他把珠串往手上一戴,怎么瞧怎么喜欢。
自己欣赏还不够,沈沉渊还特意把自己的贴身小厮叫来,将手腕他面前抖了一抖,“好看吗?”
小厮战战兢兢不敢说话,支吾了半天还是没过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拐着弯问自家主子:“这种色泽的珠串实在难得,也不知道是哪位公子这么……有心,特地找来送给主子。”
沈沉渊含笑看了他一眼,脸上简直难掩得意,“不是公子,是顾宁送给的。”
这小厮是自小就跟在沈沉渊身边的,对自家主子的心思了解得一清二楚,闻言赶紧行了个礼,语带兴奋道:“恭喜主子!恭喜主子!”
一连说了好几个恭喜,却缄口不提恭喜的到底是什么,沈沉渊倒像是听懂了,凝神看着腕子上的那串珠串,神情很是受用。
此后,沈少将军不论干什么都戴着那串珠子,没事时就拈着上头的珠子把玩,旁人看他这么喜欢这东西,又存了讨好巴结的意思,到处搜罗,就盼着能在他跟前讨个彩头。
甚至有人听说了这珠子是顾宁送的之后,还特意跑来问她,从款式到大小都一一打听清楚了,专门制了串差不多的送给沈沉渊。
按理说沈沉渊该极喜欢才是,但也不知怎的,顾宁听说他就拆开来看了一眼,当天就派人把东西原封不动地给送了回去,手上的那串珠串也取下来放着没戴了。
像是一夜之间就对这东西弃如敝履了。
顾宁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当他做事没有定性。
顾宁在学堂中安安稳稳地过了几个月,当初那起命案也跟着拖了几个月,辰王查来查去,最后竟把这桩案子查成了一个无尾之案,圣上听了大骂了他一顿,说了好些“无能”之类的话,却没再下旨细查,由着这案子不了了之。
顾宁觉得蹊跷,但圣上的态度明晃晃地摆在那儿,谁敢再有异议?一个个也只好跟着装聋作哑。
离及笄礼还有三天,长平侯府的请帖基本发得七七八八了,学堂中顾宁熟识的没有几个,本不想把这些人邀到自己的及笄礼上,但这些人个个家世显赫,顾宁好歹也是长平侯之女,再不愿也得顾着点礼数,最后还是把学堂里的人请了个遍。
这一圈人里顾宁最不愿请的就是沈沉渊,倒不是说还嫉恨着他,只是顾宁重活一世,本意是和沈沉渊拉开距离,却没想事与愿违,从花灯节到那起不明不白的案子,这一连串的事件倒是把她跟沈沉渊越捆越紧。
简直奇了怪了。
顾夫人叫顾宁交给沈沉渊的请帖,足足被她压了一个星期,到最后实在躲不过了才把深沉渊叫来,闷着头把东西交给他。
深沉渊把那张薄薄的纸捏在手中,没打开看,笑着对顾宁道:“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才能把请帖给我,躲不过了才给我的吧?”
还没等顾宁开口狡辩两句,他又沉吟道:“……真的是要长大了。”
顾宁不以为然:“不过就是个及笄礼罢了,区区三天算得了什么。”
深沉渊挑眉看她,嘴角带着笑意,“这可未必,及笄礼一过……总该懂些以前不懂的东西。”
顾宁:“……”
她真是搞不过这个骚东西。
……
及笄礼极为繁琐,要准备之事颇多,顾宁从及笄礼前七日起,日日由人盯着,哪一步该怎么走,哪个时刻该走到哪,到了规定的地方又该如何行礼……样样都得按着古例来,哪一步都马虎不得。
往往是拂晓起身,日头西落也闲不了。
及笄礼中父母亲族都得到场,由最亲密之人给行及笄之礼的女子插上发髻,寓意“女子许嫁,笄而礼之。1”,连长平侯这么个向来厌弃繁文缛节的人,照样被自家夫人逼着“走礼”。
陈嫣也在顾府住了小半年,跟顾宁一家也算熟识了,也帮着顾宁准备及笄礼,给她缝制了一件内衬,袖口处有几枝长竹,枝叶上水色淋漓,针线细密,当真是下了一番苦心。
一切都进行得顺顺当当,可就在及笄礼前一夜,下人却突然慌慌张张地赶进来,连额头上的汗也没顾得上擦一下,着急忙慌道:“小姐及笄礼上要穿的一套妃色留仙裙,被人从正当中划了一个口子,是决计没法再用了。”
当时顾宁正和母亲和陈嫣待在一块,一听这话,顾夫人立刻就怒了,“人抓到没有?!是谁?!”
那仆役战战兢兢地咽了一口水,头垂得更低了,“这贼人趁着天黑做的,奴才……奴才没有抓到人。”
顾宁拧起眉头,陈嫣在一旁担忧道:“没了这套留仙裙,表姐及笄礼上该穿什么?这贼人心肠真是歹毒,在这当口使坏,摆明了不想让表姐好过。”
“没了这套留仙裙我顶多穿得素些,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关键是……”顾宁眯了眯眼,“要弄清楚这人究竟是内贼还是外贼。”
顾宁看着跪在地上的仆役,淡淡道:“你把发生的事情一字不差地讲给我听。”
仆役连应了几声“是”,拿袖子揩了揩汗,这才开口道:“夫人嘱咐奴才注意着点,好生看着小姐的东西,奴才也一直都小心照料着,只在今夜,奴才不小心吃坏了肚子,想着这么一会儿也不会有人来,就没上锁,不料、不料等奴才回来,锁已经给人撬开了,奴才冲进去一看,小姐的留仙裙已经给人当胸划了一刀。”
“那手下得,”仆役拿手虚虚比划了一下,“破了好几层布料,一直从外襟划到了内衬,奴才一见就愣住了,赶紧跑出门去追,可那贼人……早就已经跑没影了。”
顾宁嘲讽一笑:“内贼。”
那仆役“啊”了一声,抬头呆呆地看了一眼顾宁,满脸都写着迷惑不解,又自知理亏,不敢开口问。
顾夫人点了点头,解了他的疑惑,“你也说了你一直是小心照料着,那贼人若只是守着你,他又怎会知道你今夜会碰巧离开一段时间?再趁着这段时间下手呢?”
那仆役还是愣愣的。
怎么会有这么呆的人?
顾宁叹了口气,,接下话茬道:“所以只能是府内的人,在你的饭食中下了东西。”
那仆役这回终于懂了,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人趁着奴才离开,趁机撬开了那锁,进去造了一通孽。”
顾夫人:“这件事要查,但现下还有宁儿的及笄礼,更要紧的是这个,别本末倒置了,让其他事分了精力,”
顾宁轻笑一声,“这人成心要破坏我的及笄礼,我偏不让他如愿,左右不过一条襦裙罢了,我就是不穿又误不了多少事,倒是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倒炸出来一个别有用心的人。”
陈嫣在旁边一直没说话,这会跟着笑了笑,末了又问道:“那表姐及笄礼上没了这套留仙裙……会不会耽误日后的姻缘?”
及笄礼除了及笄之意以外,底下还有一层约定俗成的意思——这个少女已是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了,有意的人家可以来问着姻缘了。
也正因此,举行及笄礼的人家往往会把女儿好生打扮一番,也是希望届时她能艳惊四座,给日后物色夫婿的时候行个方便。
要不是陈嫣提起来,顾宁还想不起这一茬,她自己还没觉着什么,顾夫人已经急起来了。
顾夫人:“还是嫣儿想得周到,我这就去四处找一找,看有没有能用的,先应应急。”
顾夫人说着就快步出了门,顾宁连拦一手的机会都没有,她转过头来无奈地看着陈嫣,“你说说你,好好地提这事干什么呢?”
指不定她母亲给她找件什么样的呢!
别的不说,就说被毁了的那件留仙裙,顾宁腰本已算极细的了,盈盈不及一握,她娘硬是让人再将襦裙的腰围往里缩了一缩,顾宁穿在身上,随时随地都得把气提着,生怕一不小心就把线给崩了。
这算盘打得……嫁女之心昭然若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