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对案情也上心得很,时不时地唤辰王进宫询问进展,辰王次次都将沈沉渊搬出来,虽没明说什么,但话里话外都透着沈沉渊是个祸害坯子的意思,倒是费了一番心思了。

圣上听没听进去顾宁不知道,这当口她操心自己的事情都操心不过来,实在无暇去打听旁的这些事。

她十五岁及笄礼快到了。

这事对顾宁而言来得实在太突然,她两世加起来活得不短,又从来没把自己当过小孩,冷不丁地听她母亲提起这事,当下就愣住了。

顾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她的额头,笑道:“就知道你,跟个皮猴似的,一点都不上心,你瞧瞧别家的姑娘,哪个不是从年关就开始准备着了?你要没我帮你操持着,指不定就稀里糊涂地把这十五岁的生辰给混过去了。”

顾宁从来没把这事放心上,心道还真是这样,随口应了两句,抬步就要往外走。

顾夫人一把拉住她,皱着眉头:“及笄礼就这么一回,你也好歹也上点心,当日要穿的衣服样式也来帮忙挑着看看,总不能什么都是我帮你准备吧?”

顾宁背着顾夫人叹了口气,转身挤岀一个笑脸,“有娘看顾着必定不会出岔子,我这么个半吊子要真跟着去,不是倒给您添乱子吗?”

顾宁说着话又要开溜,顾夫人见状一把拉住她,把她又按回椅子上,“你又要去绥远侯府找沈辞?”

顾宁仰脸看着她母亲,茫然地点了点头。

顾夫人脸上带着股莫名其妙的笑意,“你最近见沈辞见得很是勤。”

这话说的,倒显得她和沈沉渊之间有什么内情似的。

顾宁搞不懂她娘是什么意思,纳罕道:“这案子毕竟还系在我跟他身上,我们俩多见见面不是正该?”

“谁跟你说这个,”沈夫人斜眼看了顾宁一眼,语气中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可知这及笄意味着什么?”

顾宁观察着她母亲的神色,试探道:“及笄是什么意思我倒是知道,就是不知道娘是什么意思?”

如顾府般这般有头有脸的人家,本该早早地就定下一门亲事,待到顾宁一及笄便可成亲,但顾宁对男女之事向来表现得兴致怏怏,旁人又做不得她的主,长平侯夫妇没法,只好也装着把这事放在一边。

只是一直都没死心,成天想着抓个别家的青年才俊,尽早把这没开窍的给许配出去。

那她娘这是……

看上沈沉渊了?!

沈沉渊难道不是只招小姑娘的喜欢?!

顾夫人拉着顾宁的手,一脸郑重:“你既然知道,那母亲就要问你一句话……”

顾夫人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该怎么说,“你对他可曾……存过男女之情?”

顾宁喉咙一紧,瞬间噎了一口气,好半天才堪堪憋出一句话来,“娘!我跟沈沉渊!你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她跟沈辞?!

她们怎么可能过到一块?!

这是把自己往死了坑啊!

顾夫人沉下脸,“你别跟我打这些幌子,你就直说,你到底对沈辞是什么个意思?京中这么多姑娘都念着沈辞,我就不信你就真这么清心寡欲,对他没半点……”

“非分之想?”

顾宁:“……”

她当了好一会的哑巴才总算开口道:“我没您那么多弯弯绕绕,只当沈沉渊是同窗。”

顾夫人挑眉看着她:“当真?”

顾宁刚要回话,顾夫人摆摆手拦下她:“娘知道你重面子,抹不下这个脸面,但你往细里想想,若真是因为这件事耽误了和沈少将军的缘分,岂不是因小失大?”

顾宁被她娘的这一通弯弯绕绕搞得瞠目结舌,“我跟沈沉渊真没什么!”

信她!

顾夫人压根不理她,自顾自道:“你先别急,及笄礼还有几个月,你还能逍遥一段日子,趁着这段时间多想想,想清楚些。”

顾宁还想为自己辩解几句,顾夫人已然起了别的话头,“你那些想起来才去扎一针的针线活,就先放着别管了,我上回去你绣架前看了一眼,愣是没看出来那几根线绣的是个什么。”

“……那是燕子……”

顾夫人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当真是活灵活现。”

顾宁:“……”

许是早看不惯顾宁这么个天天爬树捉鱼的玩意儿,顾夫人一口气把接下来的事情都交代了个遍,顾宁全程没半点可以开口的机会。

开不了口,自然也就没能把她娘究竟是怎么想到她和沈辞这一出的给问出来。

但她娘这一记着实把她吓得不轻,一连几日顾宁都恍恍惚惚的,苦苦思索她跟沈沉渊之间究竟有哪里不对,引得她娘想做他们俩的媒。

正发着愣,耳垂乍然一凉,像是有什么在上头轻轻划了一下。

顾宁一惊,下意识转头去看,正看见沈沉渊手撑着脸支在几案上,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修长的指间还捏着那支“罪魁祸首。”

是他惯常用的那支羊毫笔。

要按照往常,顾宁瞪他一眼也就过去了,但偏偏出了“结亲”这档子事,顾宁思绪翻腾,一下就炸了,“你干什么?!”

就是这里!非常不对!这是该对朋友干的事?!

这人就不能跟沈延一样正常点?!

顾宁慌乱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似要把还留在那上头的触感给赶走,脱口而出:“无耻!下流坯子!”

沈沉渊一下愣了,神色怔忡,好半天才缓过劲来,看着顾宁那副防备的样子,一下没忍住笑了,“我这还没干什么吧,这就下流了?那你以后要是……”

顾宁惴惴不安地等着他后头的话,这人说到一半却突然不说了,只是低下头闷笑,肩膀抖得跟什么似的。

顾宁给他笑得头皮发麻,“你——”

才说出一个字就噤声了,沈沉渊没等到未竟之言,扶着脸抬起眼来看她,却见面前之人眼神发愣,细看之下,耳根处还泛着几不可察的一点淡粉。

沈辞在她面前晃了晃手,“顾宁?”

“你——”顾宁回神,慌乱地看了他一眼,视线落在沈沉渊脖颈处,“表面仪表堂堂的,真是看不出来!”

这话来得没头没脑,沈沉渊下意识顺着她的视线往脖颈处摸了摸,指尖碰到到一个小小的牙痕,一怔,了然一笑。

昨日他拿着一串糖葫芦逗弄兆儿,这小家伙跟别的小孩不一样,不用手来追沈沉渊的糖葫芦,而是张着一口小牙到处追,晃来晃去,他没留神,一不小心最被小家伙咬在了脖颈上。

当时虽见了血,却并不怎么疼,只是那一圈牙痕就嵌在锁骨处,看起来暧昧得很。

像极了春宵一夜后留下的痕迹。

沈沉渊指尖点在那道牙痕上,笑吟吟看着顾宁:“我怎么了?”

这不要脸的居然还追问自己!

顾宁恨恨地看了沈沉渊一眼,没再搭理他。

沈沉渊不死心,继续在旁边侈侈不休,一直追着顾宁问:“你看到是不是特别不痛快,就想和我吵一吵……”

顾宁打断他的话,“想太多。”

沈沉渊:“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顾宁在脑海中拼命找词,忽地眼睛一亮,“瞎我的眼睛!”

“我不信。”

“呵。”

“凭我这样的家世才能,再不济再加上张脸,怎么可能?”

“……”

如此轮回了几轮,顾宁怒了,也是给沈沉渊搅得失了理智,竟然冲他亮出自己的一口白牙,“我有什么好气的?”

“我牙口比她好!”

沈延过来找顾宁,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句话,一下呆了。

他看了看侧着脖子特地露出锁骨上一道牙痕的沈沉渊,又转头瞧故意亮出自己牙齿的顾宁,怔了下,脸一红,低着头匆匆走了。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眼神不敢看他们俩,压着嗓子道:“你们俩……注意点。”

顾宁、沈沉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