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还有!沈辞亲手给你戴上一个面具,狐狸样的,动作极其亲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不少人都看见了!”

顾宁额角一跳,这么离谱的说法是怎么让不少人都“看见”的?她和这群人长的是同一种眼睛?

事是离谱得没边,跟实际情况相差了十万八千里都不止,但若逮着人解释,又显得过于郑重其事,说不定反而给火上浇了一把油,旁人以为她心虚,怕是要把这破事给板上钉钉了。

但是要她完全不出声,顾宁磨着牙,她又咽不下这口气。

偏在这时,沈延还不知死活地问了句,“是真的吗?”

顾宁余光瞥见周围一个二个假意拿着书,其实全都竖着耳朵在听,哼了一声:“你觉得可能吗?”

声音里带着股狠劲。

沈延听了疯了似的摇头,周围看热闹的人意味不明地叹了一口气。

齐刷刷的。

顾宁憋着一口气,自然对沈沉渊没什么好脸色,后者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倚着下巴故意带着几分委屈地开口。

“怎么了?昨日还一道逛过花灯节,隔了一晚上就不认人了?”

顾宁觉得一屋子的目光瞬间又对准了她。

烦。

“没有这回事。”别乱说话。

沈沉渊故意摆出一副委屈的腔调:“好绝情哪,我还送了你一张面具,给了你一盏花灯,不能这么对我吧?”

“细节来了细节来了!沈少将军不光送了一个面具,还送了一盏花灯!”

“定亲这事不敢说十有八九,起码十有五六了!”

“……”

好不容易有人提出了质疑,“也未必吧,若是真的,顾宁方才怎么不认?”

顾宁心中赞许地竖了竖拇指。

却不料另一人嫌弃地看了那人一眼,“沈少将军什么家世,顾宁什么家世,又不是咱们,不得仔细着点,等一切都成定数了再宣布?”

“……”

顾宁在学堂待了一天,回来脑仁疼得厉害。

……

学堂就这样一日日地上着,顾宁记挂着沈沉渊的安危,免不了暗中多留意他些。

但也不知为什么,顾宁每次偏过眼去,都总能被沈沉渊逮个正着,一开始沈沉渊还打趣她,后来许是看的次数多了,也不再费那口舌了,只默默勾起唇角,像得了顾宁把柄在手似的。

给他厉害的。

花灯节后的第七日,陈嫣也不知用什么办法说服了陈夫人,愣是让她允准陈嫣留在长平侯府,和顾宁一道求学一年。

顾夫人听了之后自然是不胜欢喜,她一向不同意姐姐主张让陈嫣早早地准备嫁人,当天就准备齐了陈嫣的书具,也上下打通了关系,硬把陈嫣塞进了这么个满是纨绔、贵女以及皇亲国戚的学堂之中。

还把顾宁叫来,要顾宁在学堂好好照顾这个表妹,不要让外人欺负了她去。

顾宁一面应着,一面心里头有点不安,上一世陈嫣没做出这么个决定,也没在长平侯府久住过……

重来一世,事情竟然变了这么多。

那沈沉渊今岁遇刺之事……

她真的护得住他吗?

陈嫣长相秀婉,性子又多腼腆,学堂中难得来这么个人,少年们一个二个都炸了,一大群人围着陈嫣问东问西,妹妹长妹妹短的叫个不停。

没脸没皮得很。

顾宁把那群不省事的赶开,凛着脸郑重道:“别乱叫妹妹,这是我表妹。”

也不用再说什么威胁警告的话了,这群人若是知道好歹,就该懂得别拿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来招惹她表妹,否则别怪她不客气。

偏偏这时候传来一把低沉的嗓音,还带着笑意,“你的妹妹不就是我的妹妹么,怎么叫不得。”

沈沉渊这不要脸皮宗宗师走到顾宁身边,眼睛瞧着顾宁,嘴却向着陈嫣故意叫了一声:“妹妹。”

陈嫣脸通的一下全红了。

有人“哧哧”笑了两声,马上又噤声了。

顾宁斜眼睨沈沉渊,“你再叫一遍?”

沈沉渊认怂也是一把好手,当即摇头,“不敢不敢。”

“……”那你方才是在招惹谁呢?

正说着话,先生进来了,一群人迅速作鸟兽散,各自落座。

顾宁先前同沈延打过招呼,让他和陈嫣同座,他也答应了。陈嫣性子软和,学堂里的这群人看起来和善,但其实个个都不是善茬,顾宁就怕陈嫣吃亏,把她安排到沈延身边她还能放心些。

沈延是个自来熟,又怕人家姑娘尴尬,一坐下来就拉着陈嫣问东问西,“你是顾宁的表妹?看起来不太相像呢。”

陈嫣捏紧手帕,片刻又松开,若无其事道:“是,表姐相貌艳丽,不比我生得……中庸之姿。”

沈延挠了挠头,直觉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补救:“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相貌是爹娘给的,本来没有什么高低之分,不过是各花入各眼罢了,我就觉得你长得挺好看的……”

陈嫣喃喃道:“各花入各眼……”

陈嫣死死盯着前面,在她视线之中,沈沉渊正歪着头笑吟吟地逗着顾宁,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后者瞪了他一眼,正过身不搭理他了。

饶是这样,少年脸上的笑意也还是掩不住。

沈延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什么也没看到,他向来不是心思细的人,也就把这事放在一边,没再琢磨了。

学堂平日里授学虽是男女一道,但男子却较女子多了几项骑射之类的功课。

往日里顾宁习完自己的课业就走,这些东西是决计不耐烦看的,如今拖了个沈沉渊,也只好叹口气跟着去了。

陈嫣自不消说,跟沈沉渊有关的事肯定得去看看。

一群少年去换利于行动的便装了,顾宁和陈嫣两个人就站在练武场前头的高地上,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

顾宁听着四面一片树叶飒飒声,不知怎么心头就跟扎了根刺一样,怎么都不安生,待要去摸时,又不知道那根刺具体是扎在哪儿。

烦得不行。

顾宁正发着愣,下头忽地响起一阵喧闹声,她转眼去看,一群少年嘻嘻闹闹走来,中间簇拥着一个人,那人身量比他们都高,着一身深青色箭袖劲装,阔肩窄腰,手里握着一把弓箭,背上背了个长长的箭筒,垂下头跟人说话时,露出来的脖颈修长光洁。

那人似有所感,忽然抬起头来,一眼就落在了高台之上的顾宁身上,挑着眉冲她笑了笑。

顾宁挥了挥手,算是回了沈沉渊。

下头一堆人马上吹着口哨起哄,顾宁冷笑一声,那群人又马上笑着散开了。

陈嫣站在顾宁身边,嘴唇抿得死紧。

教射箭的师傅是个彪型壮汉,左脸上还横着一条刀疤,说话声音跟炸雷差不多,手里握着根小臂不粗细的木棍,一看人姿势不对就直接一棍下去。

然后就是一声惨叫。

沈延估计是自知射箭不行,特意挑了个边角地方站着,离教学师傅远远的,即便是这样,该招的打还是一点都没少。

顾宁忍不住一笑。

沈延被打了十几棍,突然醒悟,一拍脑袋道:“我说呢,哎,我没挑对位置,我没事干嘛站在沈辞旁边?对比这么惨烈,不是上赶着找师傅的打吗?”

沈沉渊“铮”地射出一支箭,正扎在草靶的中心,力道之大,甚至箭头都从后面露了出来,他眯眼看了会,转头对沈延笑道:“没错,你怎么就想不开站在我旁边呢?”

沈延:“……”

顾宁:“……”

心头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烈,顾宁索性下了高台,绕着练武场走着。

林子里的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平白添了几分锐意,顾宁装作漫不经心,暗中把周遭地观察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但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正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划破空气的尖啸声,顾宁心几乎惊得停下,立马侧头去看沈沉渊,却见他往旁边闪了一步,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陈嫣大喊一声:“表姐!”

顾宁这才注意到,那箭不是朝沈沉渊去的,而是朝自己来的,箭头直直对着自己面门!

她一时恍惚,惊得几乎呆住。

沈沉渊手边没什么趁手的东西,只得赤手去抓那支飞着的羽箭,那箭来势凶猛,到底还是被沈沉渊握住了,箭身从沈沉渊手掌上划过,染着血迹一直划到箭尾才停了下来。

沈沉渊眼底像藏着万丈寒冰,直直看向射出那箭的人。

那人也是一副学子打扮,被沈沉渊一盯登时跌在了地上,顶着一张煞白的脸喃喃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无心之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