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朗最先反应过来,将所有纸条撕得粉碎,又羞又怒道:“不算数,你们使诈,再来一次。”

萧俊撇了撇嘴,笑着说:“咱们大家都看着呢,我们怎么可能使诈,你就认命吧,再说,我们几个里面,数你长相俊美,扮成女人才能引蛇出洞不是?”

萧景烨不厚道笑出声,拍了拍闻朗的肩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这句话太对了。”

办法是阿朗想的,装扮成女人也是阿朗去,这件事怎么看怎么舒心。

无论阿朗如何抗议,结果无效。郭涵连忙出去,给小二一锭银子,让小二买几套女装首饰等物品。

一个时辰后,打扮成女孩儿的闻朗被萧俊推出来。

一袭紫衣长裙,腰间挂了一块羊脂玉,头上梳着双云鬓,金步摇随着他的步子微微晃动。再看那张脸,吹弹可破,美目流转,熠熠生辉,红唇不点而朱,身材高挑,气质不俗,好似仙子下凡尘,真真是个绝色佳人。

萧景烨擦了擦不存在的口水,赞叹道:“我就知道,咱们几个就属阿朗好看。若他真是女人,我都想娶他进家去。”

闻朗抬脚照着他的屁股踹过去,恼怒道:“滚。”

惹得几人捧腹大笑,再一瞅闻朗的脸,见他怒气横生,怕他撂挑子,也不敢多嘲笑,说几句好话,将人哄出泰和楼。

闻朗出了泰和楼,直接朝最繁华的大街走去,在大街上招摇过市走了一圈,发现又有道灼热的目光看向自己,当他循着目光看过去时,那目光就消失不见了。

他知道自己的目达成了,又在街上逛了一会儿,遂去了泰和楼的天字一号房,果然不多时进来一个人,向掌柜打听,这里是否住了一个女子,容貌俊美,气质非凡。

掌柜早已经得了闻朗授意,自然不敢隐瞒。不过开始的时候还假装推辞一番,摇头不知道,那人递给掌柜一张银票后,掌柜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文小姐的消息全透露出去。

那人又说了一些感激的话,辞了出来。

等那人出去后,闻朗几人出现在二楼,望着那人的背影对视一眼。萧俊道:“是否派人跟着那人?”

闻朗想了一会儿说:“不用,若是被发现了,会打草惊蛇。”摸了摸发髻,信心满满地说:“就凭我这打扮,会让他们下手的。”那些人早晚要来,何必急于一时。说完将几人聚拢一起,小声嘀咕一阵,几人露出满意的神色,各自回房休息。

三更的梆子刚刚敲响,闻朗感觉屋顶有人,闭上双眸假寐。果然不多时外门站了一个黑衣人,他先站了一会儿,发现无人觉察,舔舔手指捅破窗户纸,将一根小竹管伸进房内,吹了几口气。

少倾用匕首滑动几下门栓,等门开了,推门进去。他走至床边掀开床幔,见床上躺着一个人,看也没看,准备扛起就走。

谁知,被人打了一掌,黑衣人知道中计了,慌忙转身欲逃走,闻朗可不给他这样的机会,立刻拦住他的去路,冷然一笑道:“想走,没那么容易。”

说话间两人动起手来,闻朗为了试探那人的功夫,并未用全力,又打了几十回合,逐渐处于上风,那人自知不是闻朗的对手,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朝闻朗扔去,屋内顿时狼烟四起,闻朗捂住眼睛,再看时已没有了那人的踪迹。

闻朗也不着急追人,打开房门走出去,见萧景烨已经出来了,倚靠在门框上看向他:“下一步怎么做,按计划行事?”

坐等着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主动出击才刺激。

闻朗沉默半晌,望向窗外,深邃的夜空中划出一道似流星般的光芒,转瞬即逝。闻朗勾唇轻笑,打了一个响指:“事情已经成了,走,咱们去凑凑热闹。”

郭涵轻功最好,是以一路尾随黑衣人,一直跟到偏僻的宅子外,他见黑衣人进了宅子,好半晌没出来,拿出竹筒朝天空放了一个信号,随后跳进宅子里,等着闻朗几人带救兵来。

闻朗和萧景烨看到信号直接朝这边来了。

萧俊和萧然去最近的府衙,找一些衙役帮忙,能在寿州城内掳走许多少女,还不被官府抓住,并不是一般人,定有后台。

他们兵分三路,一路吸引黑衣人,就是闻朗和萧景烨,一路追踪黑衣人,找到藏匿那些少女的窝藏聚点,最后一路是萧俊和萧然,去衙门喊人,目的有二,一来请人帮忙,二来试探官府的人是否勾结采花贼。

闻朗和萧景烨来至信号弹的位置,不见郭涵的影子,正准备放信号弹引郭涵出来时,这时来了一个人,穿着衙役的服侍,闻朗和萧景烨对视一眼,均有不好的预感。

两人沉默不语,灿若闪电的明眸看向那衙役。果然有门道,这才多长时间,就有人给他们报信了,大圣朝国泰民安,这就是所谓的国泰民安,若是再过几十年,大圣朝是不是要被这些阴奉阳违的东西败坏干净。

也不知道萧俊看见了是什么感受,这就是他们一直以来守护的江山吗。

趁这次出来,那些个蛀虫,吸朝廷的血的贪官污吏、乡间恶霸别想有好日子过。

他们思虑间,已经有人给衙役开门了,衙役着急道:“赶紧走,有人来捉拿你们了。”衙役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消息已经带到,这些人能不能逃掉全看自己造化了,如果不能逃掉一劫,也是他们作恶多端,应该受到惩罚,做什么不好,非要祸害那些年轻的女子,你以为你是朝廷命官,朝廷就不敢把你怎么样吗,皇上圣明,这不,就派人来收拾这些短命鬼了。

最好来个一网打尽,这寿州也能清静清静。

衙役离开后,并未走远,躲在角落里注视着这里的情况。

那人接到消息,慌忙关上门,进去禀报去了。

闻朗和萧景烨走至门旁,左右看了几眼。郭涵这时也出来了,述说着打探的情况:“里面有十几个女子,看样子已经被糟蹋了,你们猜,我在里面看见了谁,竟然是平宁侯,怪不得官府的人不敢得罪他,他上面有人,姐姐是先皇的妃子,虽然不得宠,也算是皇亲国戚,这寿州谁敢得罪他呀。里面有不少侍卫。这宅子还有一个门,已经被我毁了,这门是唯一的出口,咱们就在这里来个守株待兔。”

闻朗点点头掏出剑,别在门把手上,里面的人出不来,也可以为萧俊他们争取一些时间。谁知道衙门的人打什么歪主意,明面上同意来,谁知道会不会在路上拖延时间呢。

他想的一点不错,那些人的确为拖延时间找各种理由。来的路上,光走错路就有两次,直接走进了死胡同。气得萧俊勃然大怒道:“再走错路,你们都回家去吧,朝廷不养无用之人。本太子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可要好好珍惜,莫要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那些衙役开始不知道萧俊的身份,只当他是个多管闲事的公子哥,又有荣王府的令牌,他们自然不敢得罪,上面让他们来,他们就是走个过场,反正已经有人去报信了,这次定抓不住人的。

现在一听,其中一位是太子,断然不敢怠慢,领着萧俊直接来了目的地。

闻朗和萧景烨守在旁门,里面的人开不了门,脾气暴躁,一个劲儿踹门,并放出狠话:“谁在外门,快开门,若不开门,本侯将你们碎尸万段。”

“好大的口气。邓英你不过是一个侯爷,竟敢在寿州强抢民女,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皇上对你恩宠有嘉,你不报答皇上的恩情,来这寿州贪图享乐,为祸一方百姓,你可知罪?”萧景烨悠然道。

他也是为了拖延时间,将邓英一举拿下。

这声音很熟悉,但又不知从哪里听过,以为是知府大人给他开的一个玩笑,佯装镇定几分:“老弟,你诓我玩呢?什么上面来人,不过是你与我的一个玩笑,你不是喜欢张家娘子吗,我让给你就是了,再美貌也不过是个女人,你想要直接说就好了。”

门外闻朗和萧景烨对视一眼,竟不知道知府州大人也参与了。这些个知州也是胆大包天,不为民做主,只知鱼肉百姓。不过更愤怒的还在后面,又听那平宁侯说:“本侯见过的美女多了,像镇国公闻晏的妻子,白家嫡长女,那才叫绝色美人呢,本侯曾远远看过一眼,光想想她在本侯身下承欢的样子,本侯就热血沸腾,这些个胭脂俗粉怎能比呀。”

听了这话,闻朗想也不想,抽了宝剑,抬脚踹门,怒火中烧冲了进去。

萧景烨本想拦着,一想到那人刚才污言秽语侮辱长嫂,他也不拦着闻朗,凌迟了邓英都不为过,若是让大哥听见这话,大哥定让邓英死得凄惨。

他跟进去,就看见闻朗一脚将邓英踹飞,撞在墙壁上后重重地落在地上。

黑暗中,只见一个黑影飞出去,那速度快得让人抓不住。

闻朗没有放过邓英,上前几步,踩在他的胸口处,使劲儿碾了几下,眼眶通红,嗓音冷彻蚀骨:“刚才的话,有种你再敢说一遍?”侮辱他娘亲,他后悔让他来到这个世界。

邓英这才抬头看清楚眼前人的面容,只觉得有些熟悉,跟闻晏有几分相似,一样令人讨厌的脸庞。

再看见萧景烨的那一刻,邓英明白了,眼前这个熟悉的少年是闻晏的嫡子,想到那一脚,还有胸口灼烧一般的疼痛,刚才的话他如何也不敢说出口,他丝毫不怀疑闻朗会下狠手。加上闻晏护短的程度和皇上偏心地步,得罪镇国公和得罪皇上没区别。

闻朗脚上的力气加重几分:“你说与不说,我都活剐了你。”

邓英的胸口像移位一般,呼吸都困难了,双手抱着闻朗的脚,艰难道:“你公报私仇,你母亲婚前被人掳走,早已失了清白,京城人谁不知道,凭什么我不能说几句。”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正好喷在闻朗的靴子上。

闻朗嫌弃地看了看脚上的血渍,睥睨瞅一眼邓英,冷然道:“公报私仇又能如何,你若清白,也不会落在我手中,这寿州接二连三有少女失踪,那些失踪少女的家人等着女儿回去团聚,又有多少人因你家破人亡,你被千刀万剐也不冤。”

“乳臭未干的小子,这里是寿州,可不是京城,任你肆意妄为。本侯再不济也是朝廷命官,皇亲国戚,杀我需要大理寺审理和皇上下旨,你不行,纵然你爹权势滔天,也不行,依旧越不过理法去。皇上再宠爱你们,你们也只是皇家的一条狗。皇上让他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得做什么。”邓英说话时又吐了一口血,可见闻朗脚上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

他不仅轻视闻晏,更是挑拨闻家与皇家的关系。自古以来就有兔死狗烹,功高盖主的惨例。

“他不行,孤可以吗?”萧俊迈着疾步进来,居高临下瞧着邓英:“闻晏姑父与父皇的关系最是坚固,父皇也不是那等昏君容不得人,任凭你三寸不烂之舌,也挑拨不了。”

“太子殿下?”邓英惊恐,猛地咳嗽几声。他以为只有闻朗和萧景烨来了,没想到太子也来了,真是老天要灭他。

“你还知道孤是太子,”萧俊接过一个火把,半蹲下照在邓英脸上,平静道:“邓氏一族,自先祖开国以来,世代忠良,怎么出了你这种不孝之徒,没得堕了祖宗名声。”

灼热的火光如雷轰顶,邓英听了这话更加惶恐,瞳孔萎缩哀求道:“太子殿下,邓英一人做事一当人,寿州之事跟我族人毫无关系。”

“是吗,他们真无辜吗?你放心,孤会命人彻查,绝不冤枉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要怪就怪你,不该挑拨父皇与太傅之间的关系,更不该辱骂姑母。”太子将火把递给萧然,下令道:“将那些女子送回去,抄没平宁侯邓英的家产,先赔偿那些无辜女子,尽量多赔偿。余下的收归国库。”

寿州知州跟在后面一一答应,仔细看去,会发现他额头尽是细汗。他怕邓英会供出自己,他这辈子也就完了,他早和邓英说过,不要做得太过,否则早晚会出事,邓英就是不听。

现在如何,阴沟里翻船了吧?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最重要的是把自己摘出去。

萧俊懒得理会他,拉着闻朗的手道:“你放心,我会帮姑母报仇,谁也不能辱骂姑母与太傅。”他早视太傅和姑母是父母一般的存在。

若是没有太傅和姑母,父皇早就没命了,大圣朝也不会发展到今天的地步。若是太傅想造反,哪还有萧家的天下,太傅淡泊名利,一生救人无数,这些年更是悉心教导他们几个。

那些人休想羞辱污蔑太傅。

邓英在嘶喊乱叫中被人拉走,正当寿州知州稍微放心时,又听见闻朗说:“你们来之前,有个衙役来通风报信。”

一句话说明了府衙的人与邓英勾结。

萧俊很聪明,立刻看向寿州知州,眉梢轻挑道:“原以为是夜间出行任务,无意间走错了路,现在看来是有意为之,就是你给邓英报信吧。张大人你可真有本事,当孤是傻子吗?”

寿州知州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触地磕头,求饶道:“请太子殿下明察,下官是本被愚弄的,下官也没想到衙门内的人被邓英买通了,下官失职,请太子殿下赐罪。”

“一句失职想掩盖一切吗,张永存你太令孤失望了,更令父皇失望。”萧俊走至张永存跟前,弯腰看向他到:“孤不会冤枉你,若你是清白,孤给你升官。若你不清白,你这项上人头也别想要了。”

说罢摆摆手,吩咐人带张永存下去。

闻朗几人回到泰和楼已经是五更天了,可谁都没有睡意,尤其是萧俊,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盏茶,怔怔的发呆。萧景烨给闻朗使了一个眼色,闻朗摇头,示意不要打扰萧俊。

萧俊一直以为天下太平,出来这些日子,才知道看似国泰民安,实则藏污纳垢,贪官污吏盘剥百姓,地方恶霸欺男霸女,就连看似忠心的皇亲国戚也阴奉阳违,表面似忠心,背地里却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是以,萧俊的心情无法平复,若是这样发展下去,大圣朝早晚被这些贪官污吏败坏了。

上次是颖州府知府,一个小小的知府,才任职几年,抄家出来的财富,比颖州一年的税赋都多。父皇听了大发雷霆,特意给萧俊一道密旨,若是再遇见贪官污吏,可先斩后奏。

这次是寿州知州,就连平宁侯都在内,朝廷还有可信的大臣吗,是不是那些大臣都是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

大圣朝的江山到底能持续多久?没有人能够保证。若朝中都是贪官污吏,大圣朝早晚会被其他朝代代替。

萧俊一直保持那个姿势到天亮,直到闻朗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回神看向闻朗喟叹道:“阿朗,你说这天下就没有一个好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