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夫人早等在院中了,看见梧桐被人簇拥着过来,上前走几步,面带微笑:“桐儿回来了,祖母的心肝啊,这么长时间不来看祖母,是不是忘了祖母?”

梧桐忙挽着白老夫人的胳膊,扶着她进去,一面走一面说道:“就算忘了我自己,也不能忘记祖母啊,祖母可是桐儿放在心尖上的人。”

这番话哄得白老夫人大笑不止,点了点梧桐的额头道:“你的心尖尖是闻家小子吧,还哄我呢,我可不吃这一套。”

跟着的婆子丫鬟都笑了。说话间来到屋内,白老夫人坐在软塌上,梧桐坐在她一旁道:“枫哥儿的亲事,祖母看中了谁家的女娇娃?”

白秋灵几人走在杌凳上,静静地听着白老夫人和梧桐的对话。

说到相亲,白老夫人来了精神,神采奕奕道:“是河东裴氏大房的嫡幼女,闺名唤澜儿,从小跟着父母管家,琴棋书画略通,性子也好,温柔善良。她姐姐嫁给了陈郡谢氏,名声不错。她父亲是吏部侍郎,为人正直,孝顺,重情义。是个不可不多得的好人家呢。”

“真有祖母说得这样好,他家女儿应该不错。不如我派人去查查。若是枫哥儿也喜欢,咱们就定下?”梧桐特别在意枫哥儿的意见,娶一个情投意合的妻子,这辈子才能幸福。

她想让弟弟洁身自好,四十无子再纳妾,后院莺莺燕燕,家宅不安宁。

白老夫人想了一会儿,点头答应,她相信梧桐的本事。

梧桐将带来的礼物分给白露和白锦,陪着白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出了安寿院,准备给江陵侯请安。走至花园处遇见了白川。

白川好似故意等梧桐,见到梧桐行礼问安。白川行礼给梧桐行礼还是头一遭,使梧桐略微惊讶。

“你有事吗?”梧桐抬眸,看着白川,一段时间不见,白川高了瘦了,以前嚣张跋扈,现在收敛身上的戾气,宛如阳光大男孩,让梧桐恍然。

白川望着梧桐精致的容颜,小时候他妒忌梧桐,梧桐不聪慧,性格懦弱,除了会投胎,哪里都没有姐姐好,却占了嫡女的身份,白子枫也是。

郑氏去世,这位嫡姐突然变了,姨娘被她害死,他和姐姐成了没娘的孩子,就算跌爹爹疼爱他们,他们的生活依然变了,再也不是侯府最尊贵的少爷和小姐了。

他恨这位嫡姐,嫡姐失踪,名声尽毁,他拍手称快,觉得这是报应。

可这一切竟然是姐姐做的,祖母怕他误入歧途,特意把他叫到跟前,说了许多事,包括郑氏的死,随葬品被换,都是姨娘做的,以前太小他不知道,纵然祖母告诉他这些,他依然不信,姨娘温和善良,怎么可能害死郑氏,更不可能换了郑氏的随葬品。

祖母见他不信,叫来了爹爹,爹爹亲口告诉他,这一切是真的。

梧桐报复姨娘,姨娘惨死是罪有应得。嫡姐本来不想为难他们姐弟,可姐姐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嫡姐,嫡姐也没计较。

他们是庶子庶女,应该有庶子庶女的自觉,哪家庶子庶女像他们家一样,跟嫡子嫡女一样的待遇。

白川是恨梧桐的,可听了白老夫人的话后,他恨不起来。是姨娘毁了郑氏,若轮仇恨,梧桐该恨他们才是。

梧桐见白川不说话,转身欲走,刚走两步,就听见白川的声音:“大姐姐,对不起。”声音几不可闻。梧桐不是一般人,自然听见了白川的话,转身不可置信地看着白川:“你吃错药了吗?”

每次回来,白川不是冷嘲就是热讽,何时会说对不起了。

白川上前几步,站在梧桐跟前,十几岁的孩子个头很高。梧桐被他笼罩在阴影中,又听白川说:“一直欠你一个对不起,姨娘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是姨娘和姐姐对不起大姐姐,我在这里替她们赔了。”弯腰作揖。

白梧桐好似没听见,紧走几步,顿了顿说:“你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太晚了吗?”说完抬脚离开。

白川想做什么,打亲情牌,为白秋灵争取一些东西吗,他们想的太简单了,一个人的心冷了,再也暖不热的,更何况这两个人还是秋姨娘的孩子。

以后他们也只能井水不犯河水,白秋灵再利用她,她绝不心慈手软。

白川定定地看着梧桐的背影,自嘲地笑了笑,的确晚了,嫡姐身份尊贵,他们做什么,落在嫡姐眼中都是别有用心。

梧桐来至江陵侯院中,得知父亲在书房,又带人来至书房,管家见梧桐来了,没有拦着,直接让梧桐进书房。

江陵侯抬头,放下手中的比,笑呵呵道:“桐儿来了,你祖母说给枫哥儿想看媳妇儿,你觉得可满意?”

裴家大房的女儿,他也听说过,家教好,人品好。门第无所谓,经历秋姨娘和郑氏,看过梧桐与秋灵的争斗,他彻底悔悟了,若是没有妾室,后院会更妥当,男子在外更放心。

于是也同意了老夫人的话,将男子四十无子纳入白家家规。

梧桐走上前,沏了杯茶递给江陵侯:“已经派人去查了,若是个不错了,就让弟弟相看。同意与否还要看他们之间的缘分,这成婚是两个人的事,若是一方不愿,纵然成婚,也是一对怨偶,父亲说是也不是?”

江陵侯深深看一眼梧桐,觉得他话里有话,又或者这话就是说与他听的,他与郑氏自小订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之间没有感情,婚后自然相敬如宾,后来有了秋姨娘,他宠爱秋姨娘怠慢了郑氏,才害得她命丧黄泉。

说来说去,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怨不得儿女怨恨他。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爱怎么折腾就去折腾,他们管不了了。

本来还想让梧桐帮帮秋灵,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和梧桐说了一些家常话,放梧桐出来。

阳春三月,白老妇人领着梧桐去庙里祈福。说是祈福,其实给白子枫相看,今日裴夫人带着裴澜来上香,若是两个孩子没有意见,这亲事算成了。

白老夫人领着梧桐,先进入大殿,给佛祖上香,又跪下许愿,最后添了一些香油钱,这才领着梧桐朝后山来。

后山有一个天然的湖泊,周围杨柳依依,不远处有一处桃林,现在桃花开得正浓,花香阵阵,引得许多少爷小姐来这里踏青。

梧桐扶着白老夫人缓缓走着。白子枫跟在后面,兴致恹恹,他没打算那么早娶媳妇。可耐不住姐姐和祖母心急,只能跟着来了。抬眸见桃花开得正浓,想也不想说:“姐姐,您和祖母先逛逛,我四处走走。”

白老夫人摆摆手:“去吧,去吧,年轻人好动。不用陪着我这个老婆子,走了那么长时间,我也累了,先歇会儿。”

说着走到一处亭子里,下人们拿出软垫垫在石凳上,白老夫人坐下,推开梧桐的手轻声说:“你也去走走吧,不用陪着我,裴夫人一会儿就到,我自个儿在这里等着就好。”

梧桐见白老夫人脸上不见疲惫,知她身子骨好,也不多说,俯身行礼,带着丫鬟朝桃花林走去。一行人来至桃花林外围,刚走进几不步,就听见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小子,我劝你莫要管闲事,你知道我是谁吗?”是一名年轻男子,嗓音中三分恼怒,七分浪荡,又夹杂着兴奋,好似下一刻就要把人的脑袋打烂一样。

“我管你是谁,这是京城,天子脚下,随意欺负弱女子,你还有理了?”这声音梧桐忒熟悉,是她弟弟白子枫。

转眼功夫,怎么和人家杠上了。

梧桐走近几步定睛看了看,见白子枫身后站着两个人,看装扮,是一位闺阁小姐,另一个是她的丫鬟。只是她们站在白子枫身后,不见一丝惧色,满目欣赏与倾慕,真有意思。思虑片刻回头吩咐喜鹊,让她过去看看,打听一下情况。

喜鹊连忙去了。不多时走来回话。

少爷出来游玩,遇见两位姑娘,被登徒子调戏,想也不想,就上来打抱不平来了。

登徒子看见梧桐身后的人,知道白子枫身份最贵,放了几句狠话离去了。

原来是英雄救美的戏码?

想来那丫头应该是裴家小姐,想试探一下弟弟的人品,也是个有心的,更是个有主见的人,以后当了家,定是个贤内助。

梧桐本想离开,留给两人一些时间,谁知被白子枫叫住:“姐姐,你怎么来了?”快步上前,笑嘻嘻地看着梧桐。

“出来转转,没想到遇见你做好事。”梧桐含着笑意的眸子看向不远处的小姑娘,小姑娘脸颊飞快涨红,缓步走来,先给梧桐行礼,又给白子枫致谢。

白子枫摆摆手,说了两句谦虚的话,抬眸瞧见小姑娘小脸绯红,抿唇轻笑,面如白玉,红唇不点而朱,鼻子娇挺,杏眼含秋,柳叶细眉不画而弯,端的是闭月羞花之貌,好看极了。饶是白子枫见过各色美女,也不由多看两眼。

那姑娘见白子枫看自己入神,脸更红了,扭过头去,冷哼一声,娇嗔骂了句:“色胚。”

白子枫听到这句话,抬手摸了摸鼻子,不以为然道:“姑娘貌美如花,别人看一眼就是色胚,我劝姑娘出门带上面纱,省得别人看。”

梧桐听了,暗笑一声,出声道:“枫哥儿,休得无礼。”

说话时看着那小姐和丫鬟,果然见她们交换了一个眼神,且眸中带着几分喜色,更加印证心中的猜测,这姑娘就是裴家小姐——裴澜。

这个小姑娘看着不错,眼眸清澈明亮,心里是个敞亮的。

梧桐与裴澜话别,带着白子枫朝亭台走去,刚靠近就看见白老夫人与一个年轻妇人说话,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喜得白老夫人哈哈大笑。

白老夫人止住笑声,看见梧桐和枫哥儿来了,摆摆手喊道:“来来来,快渐渐你裴家伯母。”

梧桐和白子枫一前一后,行礼问安。

裴夫人先和梧桐说了几句话,又看向白子枫,眸中尽是赞叹,连连点头。

白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渐渐深了,骄傲道:“我这孙儿,要学问有学问,要样貌有样貌,还孝顺,是个会疼人的。”

裴夫人早就听闻过白家,人口简单,家风严谨。白子枫本人,在京城风评很高,才貌双全,从不拈花惹草。白家有家训: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当时听到这句话她怅惘一番,心道:那样好的人家,也不知会便宜了谁家,皇亲国戚,定是侯门贵女才能般配。

她家澜儿也到了相亲的年纪,若是能嫁到那样的人家,是一辈子的造化。

可惜了,他们家门第低了些。

谁知没几日,在一个宴会上,白老夫人竟拉着她的手说话,话里话外的意思,想与他们家结亲,问问她的意思,她能有什么意思,同意,一定同意,这是一个大馅饼,咚的一下,砸到自家闺女头上了。

她就说她闺女是个命好的,也只有白家这样的人家才能配得上。

所以才有了今日的上香还原。

裴夫人看着白子枫,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这时,一阵不和谐的声音传来:“娘,您怎么在这里,让女儿好找。”说着一个人影扑到裴夫人怀里。

白子枫寻声看去,觉得这衣服有些眼熟,定睛一瞧,好家伙,这,这不是刚才被欺负的小姑娘吗,她是裴家女儿?

也就是他未来的媳妇儿,脸庞不自觉灼热起来。

裴夫人推开裴澜,嗔怪一声:“这一会儿功夫,你跑哪里去了?我到处找不到你。”

裴澜整了整衣衫,意兴阑珊,整了整衣衫,正准备说话,看见白子枫站在不远处,惊讶道:“白子枫?”

脱口而出,裴澜后悔不跌,暗道完了。被人抓包了,耳朵根都是热的,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