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午时,闻晏才回,回到桃仙阁,见桌上摆满了热腾腾的饭菜,一面洗手一面说:“娶了桐儿真好,回到家有热腾腾的饭菜,有知冷知热的人惦记着,浑身的寒气一扫而光。”净了手坐到桌旁,端起一小碗热汤,喝了一碗,顺了一口气说:“终于暖和了一些。”

梧桐接过碗,又盛了一碗汤,放到闻晏跟前:“听司琪说你去西城了,西城受灾严重吗?”

闻晏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豆角,肃穆道:“何止严重,房屋大面积倒塌,许多人被压在下面,太子已经出兵救灾了。这次突如其来的大雪,京城周围十县受灾,户部已经收到不少赈灾的折子。大圣朝两年来战争不断,国库空虚,一时拿不出钱粮赈灾,皇上为此大发雷霆,要户部三天内拿出银子赈灾,若不成,户部尚书的脑袋不保。”

梧桐瞅着闻晏,闻晏觉察抬眸见梧桐看着自己,笑问:“怎么了,看我做什么?”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梧桐沉声道。

“什么事?”闻晏咽了口中的菜。

“夏家根深蒂固,倒台后被抄家,难道没有抄出什么来?”梧桐问。

闻晏放下手中的筷子:“这件事儿太子殿下也想到了,夏家被抄家,抄没夏家家产几千两银子,用于救灾也是杯水车薪。”

梧桐沉思片刻道:“你相信夏家只有这几千两银子?夏丞相是北戎国的奸细,到一国丞相的位置上不易,他来大圣朝为什么,只是想颠覆大圣朝的江山吗,颠覆江山何等艰难,若是我是夏丞相,首先要捞银子,有了银子北戎的粮草才充沛,打败敌人指日可待。”

闻晏一面吃一面,桐儿说的不无道理,前世夏家权势滔天,这泼天的富贵,是用银钱堆起来。

不等闻晏想清楚,梧桐又道:“静月公主来京城,只是和亲这么简单吗?”说完,停顿一下,将那日听到的话说了。

成婚前,她带着喜鹊和飞鸾出门逛街,逛累了上饕餮楼休息片刻,听到了静月公主和丫鬟的谈话,虽然听不真切,也听到了一两句,什么东西没找到,王爷是不是没留下。静月公主说王叔送信说有,肯定有,只是不容易被找到,若是那么容易被找到,岂不是被人轻易得到了。

闻晏听了放下筷子,下榻穿鞋,一面往外走,一面说:“我去趟太子府,晚上不知何时回来,桐儿不必等我了。”

梧桐跟在下来,给闻晏披上披风,道:“路上小心点,这两年咱们存了不少粮食,若是能用上,你和表哥尽管拿去,空间里的水果蔬菜也可高价卖出,得的银子,全部捐给那些灾民吧。”

闻晏回头看一眼梧桐,笑了笑说:“等查到夏家的银子再说,若是不够咱们捐点儿,没准不用咱们捐呢。”

这些年夏丞相收受贿赂,买官卖官,底下孝敬的人无数,生辰宴会,逢年过节,礼物都是一箱子一箱子的手,他本人生活节俭,可以说抠门,抄家时仅仅抄出几千两银子,确实匪夷所思,不能不让人怀疑。

闻晏怀里丞相府有密室,密室内藏着大量的金银财宝。只要有机会,夏丞相会把这些金银财宝运到北戎。可惜,他谋反失败,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思考间,闻晏出了门,来至太子府。

太子府门房的人认识闻晏,直接开门让闻晏进去。闻晏走到书房门口,侍卫萧明禀报一声,得到太子允许,开门让闻晏进去。

闻晏进门抬眸朝里望去,见五皇子萧景蓉端坐在太子对面,拿眼睛瞄他呢。太子摆摆手,对闻晏道:“随意坐,都是自己人。”刚坐下,又听太子吩咐人上茶。不多时,一位丫鬟用茶盘托着一盏茶,放闻晏面前恭敬退下。

等丫鬟出去,太子端起茶杯抿一口,斜眼一看闻晏问:“你刚回去,怎么又回来了,可有事?”

“夏家谋逆,抄家时只抄没几千两银子,我想来想去觉得有猫腻。不如去夏家看看,说不定有意外收获呢?”闻晏说完端起茶杯,看着太子说。

五皇子萧景蓉皱了皱眉头:“就算有东西,夏老贼也藏起来,能轻易让咱们找到?”猛地又想起什么说:“你说静月公主来京城,是否还有别的目的?”说完盯着闻晏,想到静月公主先选择了闻晏,闻晏不要她,才被当成破布扔给自己,心里很不舒服,瞪闻晏一眼,冷哼一声。

闻晏自然知道萧景蓉心里不舒服,也不甚在意,道:“静月公主来京城,目的不简单,有可能是冲着夏丞相留下的财富来的。”

“这笔财富有没有还另说,话可不能说早了。”萧景蓉冷声道。

太子握着茶杯思考一会儿,举目瞧着闻晏问:“你如何确定一定有?”

闻晏看一眼萧景蓉,一言不发,好一会儿才说:“太子殿下若是不信,我可自己去夏府看看。”

太子一直看着闻晏,见他看向萧景蓉,眉头微微一皱。也侧脸看向萧景蓉。萧景蓉起身,指着闻晏问:“你什么意思,看我做什么,难道我与那夏丞相勾结,私藏了这莫须有的财富不成?”

闻晏起身作了个揖,笑着说:“闻晏哪里敢说殿下,只是静月公主即将成为皇子妃,跟殿下多少有些关系,这静月公主性格爽朗,执意嫁到京城,莫非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太子和萧景祁听了,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眸中的谨慎。是啊,静月公主非要嫁到京城,皇上并没有要联姻的意思,她为何执意嫁到京城。

这其中是否隐藏着秘密呢?

“今夜月色不错,咱们不出走走?”闻晏坐定后,满脸堆笑道。

“这个提议不错。”太子点头赞同。

夜幕降临,银色的月光照在积雪上,更显亮堂。闻晏三人来至夏府,院内积雪一尺多厚,穿过回廊,来至夏家书房,曾经富丽堂皇,如今杂乱无章。官兵抄家时,砸的砸,摔的摔,笔墨纸砚滚了一地。趁着月色,闻晏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太子也满地方找,看是否有机关。只有萧景蓉抱着双臂,倚在门框上,漫不经心道:“夏老贼老谋深算,就算藏有金银财宝,也不会让我们发现,说不定早就运走了。”

闻晏没理会他,顺着墙壁继续敲,想看看墙上有无机关。太子也专心找机关。这时传来一声细微的声音,好似有才踩到了积雪上,发出咯吱声。闻晏猛地看向外面,喊了一声:“谁?”

太子已转身出门,站在书房门口左右观看,见拐角处一个黑影,一闪而逝。抬脚追上去,口内喊道:“这边有人。”

闻晏扔下手中的东西,追了上去。萧景祁转身一脸茫然望着屋外,窃声窃语:“哪里有人,别一惊一乍的,我胆小。”回头朝屋内看去,屋内一个人也没有,墙上却有个鬼影似的,吓得一个哆嗦,抬脚追闻晏和太子去了。

那人功夫不好,来至一个废弃的院中,便被太子追上,等太子追上他时,他服毒了,转身刹那,口吐鲜血,轻蔑地看着太子:“我什么也不会说。”

闻晏赶来,上前抓住那人的手腕,脉搏微弱,对太子摇了摇头说:“毒已攻心,无力回天。”话音刚落,那人倒在雪地里,死不瞑目。

萧景蓉随后赶来,见黑衣人死透了,上前几步,弯腰扯下尸首上的黑布,是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闻晏看着太子道:“这是北戎的人。”看来桐儿猜对了,这夏府果然藏着秘密。

太子背着手盯着那人,半晌道:“明日派兵将夏府围起来。”无论夏府有什么,都是大圣朝的东西,别人休想染指。转身走了几步,回头道:“把人埋了吧。”大步流星走了。

萧景祁紧紧盯着地上的人,艰难开口:“我认识这人,他是静月公主的一个侍卫。”静月公主来京城,目的果然不简单。

闻晏抬手拍了拍萧景蓉的肩膀道:“殿下想开点,非我族人,其心必异。”话音未落,人也没入皎洁的月色中。

一阵寒鸦啼叫,萧景蓉觉得周围的温度更低了,回头望去,哪里还有闻晏和太子的身影,再低头看了看尸首,瞪着一双死鱼眼,好像要报仇一样,唬得萧景蓉打了冷颤,忙转身朝外走去,口内念念有词说:“一个个没良心的,都走了,也不等等我。”说完,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萧景蓉回到书房,见闻晏和太子在忙碌,再一次倚靠门框上,道:“你们再找什么,告诉我,我也帮帮忙?”

闻晏举目看他一眼未答话。太子停下手中的动作,摇了摇头说:“我看还是算了吧,你不给我们添乱就不错了。”做事毛毛躁躁的,哪有一个皇子的样子。

三人忙碌一夜,未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天快亮了,萧景蓉坐在太师椅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起身伸了个懒腰,道:“夏府占地几十亩,就算有机关,也未必在书房。厨房啊,库房啊,祠堂啊,房间多了去了,你们慢慢找吧,这一夜又冷又困的,我先回去睡会儿。”

他双脚刚跨出门槛,只听太子道:“你回去盯着静月公主。雪灾来的突然,孤忙着赈灾,没工夫看着她,你把人盯紧了,若是出了差错,你别来见我了。”

萧景祁回头看向太子,愁容不展道:“大哥,别呀,盯着静月公主这事儿,你让别人去做吧,那女人胡搅蛮缠,我不愿意看见她。你也知道,父皇给我们赐婚,我若是见经常见她。她还以为我喜欢她呢,非蹬鼻子上脸不可,女人不能宠着,得三五天教训一顿,这样女人才听话。”

闻晏听了这话,转过身瞅一眼萧景蓉,冷笑道:“我不赞同殿下的话,这女人就是水做的,需宠着爱着护着。就如同治理河水一般,拦着堵着,不如疏通顺着。”

萧景蓉双手环胸,勾唇冷笑:“昨夜谁告诉我,非我族人,其心必异。静月公主是女人,那是北戎的女人,跟我有何关系,你这么了解女人,当初静月公主选你的时候,你为何不答应?”

闻晏看一眼太子,微微一笑,不急不缓道:“我若是答应,太子殿下第一个灭了我。”

萧景恍然大悟,梧桐是大哥的表妹,被大哥视若珍宝。梧桐若是受了委屈,大哥第一个饶不了闻晏。想明白这些,萧景祁挑眉看着闻晏道:“你真能一生一世一双人?”

自古以来,男人都是三妻四妾,一生一世一双人,是骗那些无知的小姑娘的。可大哥是未来储君,谁敢骗大哥啊。若是闻晏信守承诺,他倒是佩服闻晏专情。

“这个问题,我想用一生来回答。”闻晏弹了弹身上的灰尘,越过萧景蓉走出书房。

萧景蓉望着闻晏的身影,喃喃自语道:“用一生来回答?”真好,他有个相知相爱并相守一生的人,他的那个人又在哪里。

闻晏三人白天忙着赈灾,入夜后就去夏府。

十县受灾严重,百姓叫苦不迭。国库空虚,拿不出银钱救灾,皇上气得犯了病,让太子全权监国,朝中大小奏折,全部送到了东宫。皇上在仁寿宫,躺在软塌上,抱着萧景澜,一面逗弄着,一面暗暗观察皇后的颜色。

皇后在不远处,来回踱步,她颜色难看,见皇上悠然自得,冷笑道:“你在这里躲清闲,让我的祁儿受苦受累,你也好意思?”

皇上将萧景澜给乳母,赔笑道:“皇后无需担心,祁儿能力出众,又有闻晏帮衬,定能妥善安置百姓。”

皇后瞥一眼皇上,满脸愁容:“他们再聪慧,也是一帮孩子,万一出了意外,可如何是好?”

皇上不再言语,越说越错,还不如不说。

国公府,闻晏整日呆在书房,很少去桃仙阁,去了也是吃顿饭,来不及说几句话又走了,忙的脚不沾地。梧桐看了心疼,命飞鸾做了汤汤水水,亲自送去。推门进去,见闻晏在桌案旁忙碌,笑着走进去:“还为雪灾的事情烦恼?”

闻晏听到梧桐的声音,抬头见梧桐端着托盘,托盘放了一只翠玉炖盅,忙起身迎上来:“你怎么来了,大冷天,让丫鬟们送来就是,何必自己跑来?”接过托盘放桌上,回身自然而然搂着梧桐的腰肢,扶着梧桐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