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清和上官夫人,在小厮的带领下,进入正厅,迎面看见一个赤金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字,是“春晖堂”。下面是大紫檀雕螭案,案上设着三尺来高古铜鼎,地下两溜八张檀木玫瑰椅,威严气派。

上官清知官宦人家规矩多,遂坐在左边。上官夫人挨着他坐下,丫鬟们刚上茶。闻晏跨步进入厅内,抱拳含笑道:“上官谷主和夫人大驾光临,有失远勇,请多多见谅。”说着右手边坐下,立刻有丫鬟端着托盘上茶。

上官清拱手还礼:“闻少爷客气了,我们不请自来,还望原谅一二。”

这时九王爷迈着八字步走进来,微微瞥一眼上官清,走至首座,看一眼闻晏道:“你来的倒是早。”说着揉了揉疼痛的头,微微皱眉,叹息一声:“老了,不胜酒力,不如你们年轻人。葡萄酒虽味美,后劲儿却大,若是十年前,本王还能跟你拼一拼,现在不行了。”

闻晏抿一口茶,笑看着九王爷,说:“王爷说笑了,十年前,闻晏还是七八岁的孩童,怎么饮酒?王爷若是信得过闻晏,一会儿让闻晏给您扎几针,保准不会头疼。王爷若是想喝酒,走的时候多带几坛子,回去慢慢品。不过咱们有言在先,您只能独自品尝,不能送人,尤其是?”伸出手指,往上指了指。

九王爷立刻会意,这是不准送给皇上,别有深意地看着闻晏道:“你这是大逆不道。”

“王爷有所不知。这酒虽是闻晏所酿,但是这酿酒的材料,确实桐儿央求师父给的。她说不能给就是不能给。”

“江陵侯府的嫡女,皇嫂的外甥女,白梧桐?”九王爷问。

“是,皇后娘娘是桐儿的姨母,祁王殿下是桐儿的表哥,两人对桐儿多有宠爱,他们却,”闻晏摆摆手,道:“不提也罢,闻晏自知王爷与那位感情深厚,但这次请王爷遵守承诺。”

“本王知道了。”九王爷笑了笑,摇了摇头,停顿一下,又说:“白家女儿还真是小心眼,是个记仇的,本王可不能得罪了她,不然连酒都没得喝了,哈哈哈。”

闻晏和九王爷你来我往,完全忘记了上官清夫妻。

上官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假装被茶水呛到,轻咳一声,拉回九王爷的视线。

九王爷扫一眼上官清,笑着说:“上官谷主,十几年未见。咱们相识之初,你是何等意气风发,如今也老了。”

上官清放茶杯,笑了笑,拱手道:“王爷却是风采依旧,神采不减当年。”

“你少恭维本王,本王把你叫来,想必你也知道为了何事。”九王爷轻蔑的眼神瞄一眼上官夫人,再次开口讥讽道:“这是你表妹吧,当年痴缠与你,如今成了正儿八经的上官夫人,当初的心机没白费。既然你已娶妻,为何阻拦我与珊珊?以至于我们阴阳相隔,她为本王生了一个女儿,本王都不知。”

“王爷今日是问罪?可在下并不是王爷的犯人,更不是王爷的奴才。也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儿,告辞。”上官清说完,拂袖,准备离去。上官夫人也起身跟从。

“本王不叙当年,只说眼前。霜儿是本王的女儿毋庸置疑,这一点你不否认吧?”九王爷看向上官清说。

“霜儿的确是王爷的女儿,可这些年,王爷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了吗?”上官清反问。

“若不是你,珊珊会成为本王的王妃,霜儿是郡主,何至于被人陷害杀人,以至于差点丢了性命。上官清,本王没有踏平你的神医谷,你应该感激霜儿,若不是因为你抚养她多年,你的神医谷早已不复存在。霜儿受的委屈,本王会一一清算。就从南宫轻轻开始。”九王爷说着,拍两下手掌。

须臾,两个小厮压着南宫轻轻进来。再看南宫轻轻手上、脚上带着铁链,面色苍白,唇角带着血渍,脸庞红肿不堪,衣服破烂,浑身狼狈。

南宫轻轻看见九王爷,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转眼又看见上官夫人站在不远处,未语泪先流,呜呜咽咽道:“姑母,救我。”

她在表哥的院中休息,忽然来了一个中年男人,金冠束发,蟒袍披身。一句话不说就点了她的穴道,之后被人囚禁起来,也不说何事,只是囚禁她,到今天,已经十天了。

南宫轻轻每日心惊胆战,盼着表哥来救自己,可上官裕从未露过面。

上官夫人吓了一跳,看着南宫轻轻,心疼道:“轻轻,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随后怒视着九王爷,恶声恶气道:“萧敏敬,你以权欺人,不要以为自己是王爷,就可以随意欺辱我们。我们神医谷也不是好欺负的。”

九王爷未开口,闻晏先出声,嗤笑道:“你们神医谷财大气粗,谁敢欺辱,当初我们只是向神医谷借点东西,上官夫人就喊打喊杀的。九王爷不过为女儿讨回公道,你就愤愤不平了?”

“轻轻是个女孩子,什么也没做,他要讨回公道,找我们,何苦难为一个女孩子。”上官夫人冷声道。

“一个女孩子?”闻晏冷笑,“她毁了霜儿的容貌,将霜儿打下悬崖,事情败露,又杀方云灭口,最后说是霜儿杀人逃逸,南宫轻轻蛇蝎心肠。王爷只是为女儿讨回公道,就被你们说成以权压人,天理何在?”停顿一下,又说:“刺杀皇家郡主,藐视皇权,可诛九族。王爷将其就地正法,在合适不过。”

九王爷知霜儿毁容,瞬身散发着寒意,周围的温度降了好几度,死死地盯着南宫轻轻,就像看一个死人一样。

南宫轻轻瞥眼看见九王爷的目光,吓得心惊肉跳,哭喊着求救:“姑母救我,我不想死,姑母。”

上官夫人自然要救南宫轻轻,若是南宫轻轻说出自己指使,她就完了,就连上官裕也会受到牵连。不能让人知道,这一切是她主使。

南宫轻轻殷切地看着上官夫人,目的不言而喻。上官夫人思考片刻,抬眸看着九王爷,道:“你们说这一切是轻轻所谓,有什么证据?”邱凌霜的脸已经好,还失去了记忆。方云也不知所踪,谁能证明轻轻所做的一切,只要咬死不认,九王爷就奈何不了她们。

闻晏一直注视着上官夫人的一举一动,见她目光沉稳,似乎想到了主意,出声道:“我这里有一份口供,是霜儿服用忘情丹前写的,完全可以作为证据。”

“你们这是诬陷。”上官夫人道。

闻晏笑了笑说:“是吗,既然这口供不能作为证据,那人呢,请神医谷的方云进来。”话音未落,方云走进厅内,看向南宫轻轻,充满仇恨,咬牙切齿道:“南宫轻轻,你没想到我还活着着吧?”

南宫轻轻看见方云,吓得一个机灵,转眼看向上官夫人,上官夫人给南宫轻轻使了一个眼色,南宫轻轻当即佯装镇定,道:“你活着,或死了跟我有何关系?这些日子你失踪,我们都以为你被霜儿杀了,既然你活着,那霜儿并未杀人。”

“死到临头还嘴硬。”方云瞪着南宫轻轻道:“我亲眼看见,你将小师妹打下悬崖。我找你理论,没想到你武功奇高,一剑刺穿我的心脏,可惜我的心脏与别人不用,偏了一些,才侥幸逃过一劫。后被王爷所救。我的伤好后,一直跟在王爷身边,一为报答王爷救命之恩,二为寻找小师妹。等有朝一日揭穿你的阴谋。”

他一直跟在九王爷身边,见到了邱珊珊的画像,霜儿与她有九分相似,他认错了人,以为画中人是霜儿。

那时九王爷才知邱珊珊有个女儿,很可能是他的。兴奋之余,派人寻找霜儿下落,功夫不负有心人,几个月前,他们找到了碧荷苑,可碧荷苑付之一炬,碧荷苑的人一夜之间全部消失,霜儿也不见了踪影,直到老国公重建碧荷苑,他们猜测,霜儿会回来,一直按耐心情等着。

南宫轻轻摇头,声音颤抖,极力否认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失踪前我没见过你,你不要污蔑我,我知道你喜欢霜儿,替霜儿打抱不平,可也不能诬陷我。”

“那我呢,她诬陷你,我呢?”霜儿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须臾,人站在南宫轻轻身边,无波无澜的眸子看向南宫轻轻,让南宫轻轻心颤。

上官裕跟在霜儿身后,见上官清和上官夫人都在,上前行礼问安,目光又落在南宫轻轻身上:“轻轻,到现在你还在撒谎,霜儿的脸是你划的,云师弟是你杀的,你以为否认,就能掩盖事情的真相吗?”

“你闭嘴。”上官夫人隐忍满腔怒火,极力呵斥道,“这里没有你的事,到一边站着去。”她最大的败笔,就是生了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子。

“行了,不要丢人现眼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既然轻轻欠了霜儿了。九王爷作为霜儿的父亲,自然要为霜儿讨回来。”上官清走到九王爷身边,弯腰作揖,道:“都是老夫教导无方,才酿成今日之祸,南宫轻轻任由王爷处置,神医谷绝无怨言。”

一语未了,上官夫人眼眶通红,抬手指着上官清,又指向霜儿,那模样恨不得将霜儿吞了,怒不可竭道:“上官清,你真要为那个贱人的女儿牺牲我南宫家的人?嫁给你这么多年,你念着她,想着她,晚上做梦都呼唤她的名字,可她心里只有九王爷,何曾爱过你一分,对你矢志不渝的人是我,为你生儿子的人是我,帮你打理神医谷的人也是我。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牺牲我南宫家的人,上官清你可对得起我?”

上官清充耳不闻,冷情冷心道:“当初娶你时,我就说过,我可以给你所有,唯独爱。当初你接受,现在为何接受不了。这么多年,你不是早已经知道了吗?”

“好好好。”上官夫人泪流满面,露出嗜血的笑容,“上官清你会后悔的,我要让你们所有人都后悔。”说完,袖口中掉落一把匕首,上官夫人握在手中,朝霜儿的胸口刺去,嘴里喊着:“去陪你短命的贱,人娘去吧。”

一切发生的太快,饶是闻晏身手敏捷,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匕首落在霜儿胸口,匕首泛着幽光,一看就知涂了毒。

“霜儿……”众人回神,惊恐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