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十二月三十。
——我知道绘连桑刚经历分手，所以，与我交往的事情就只需要按照你的节奏来就行了。但在这之前，我有一件事希望能让你明白……
——那就是对我而言，绘连桑是必须的。
刚才赤司在大街上牵着她的手，用灼热的目光看着她说了这些话。
她听不明白“自己是必须”的意思，甚至因为心事重重而显得有点头昏脑涨。
那种感觉就像是喝了酒一样，有点迷醉。
只是……却意外的安心。
明明她和赤司相处的时间不长，她为什么这么快就信任他了？
回到一个人居住的家里，绘连一边褪下冬天外出穿的大衣与围巾，陷入了沉思。
说起来，原来赤司征十郎是这么温柔体贴的人吗？那为何高中时的自己完全没察觉、也没听过类似的风评？
她只听说过他办起事来雷厉风行、手段优秀，是个传奇一般的万能高中生，却没听说过他像现在那样温润如玉、或是照顾着谁人的样子。
实际上，像赤司这样拥有这待人处事的风度和条件的男人，应该能得到不少异性的倾慕吧。
说白一点就是“选谁都ok”的状态了。
为何他偏偏选择了她？虽然说她的确是在他身上吃亏了，但是如果他在最开始不去管她的话……
绘连想到这里突然觉得有些头痛。
因为酒醉断片而得不出答案的事情，她决定还是不去细想好了。
还是洗个澡再说吧。
……
脸上一片酡红，披散着一头湿发，待绘连从浴室内出来时，已经是半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昨天堆积着的衣服也没洗，所以在动手把头发擦干之前，她就在家里做了好一会儿家事。
在再半小时过去之后，她头发也差不多风干一半了，正寻思着要不要用吹风机把头吹好，一声门铃声就忽而自门边传来。
本来还在摸吹风机的绘连怔了怔，看了眼时钟上时针指着的十二时，心生疑惑。
都这个时间了，到底还会有谁来她家？
毕竟她是独居的女性，在这个时间点突然听见门铃声，心里总得再警惕些。
她蹙起眉头，又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从房间走出，屏息着检查防盗眼。
这点小技巧是她那个在当公安警察的哥哥千叮万嘱她的。
他总是说，虽然她居住的这个小区民风淳朴，但因为晚班保安有机会松懈，所以假若在深夜听见门铃声，以防万一还是应该先装作不在家为好。
而假若门外的人是陌生人，她完全可以装作不在家，死活不开门再拍下对方的样子存证什么的。
只是，就在她心中默念着哥哥的叮嘱去看放到眼时，一直悬着的心眼很快就因那个站在她家门外的身影放下了，她看清楚了访客的身份，就喜上眉梢的把门打开：“你怎么来了？而且是在这个时间点！”
“……因为想赶在新年到来前给你送圣诞礼物，就在下班后过来了。”
那个穿着风衣、留着一头金发的高挑俊朗男性爽朗地笑着，他摘下戴着的毛线帽，又娴熟地在绘连侧身的时候进入开着暖气的屋内。
在她把门关上后，他也把穿着的运动鞋脱好换上拖鞋了。
“看来，你有好好听我说的注意安全。”
降谷零朝着绘连调皮的眨了下眼睛，又伸出大手揉了下她的脑袋——在看防盗眼之前都屏息靠近门关，这样就算是遇到歹徒也不容易暴露家中状况，而假若真的遇上了陌生人，他也有教她相应的应对方式。
看来他的妹妹是把这些都好好记着了，降谷零的眼神写着赞赏。
而绘连知道他注意到了，就一脸骄傲地挺胸：“我总不能给你脸上抹黑！对了，这个时间点过来，哥你是要住下吗？”
“嗯，住一晚，不会不方便吧？”降谷零调皮地眨了下眼睛。
“怎么会！刚好前天我才帮你晒了棉被。”
绘连与一段时间不见的降谷零闲聊着，在和哥哥一同回到客厅之后，绘连就用他的杯子给他冲了热茶。
这个房间内放着不少他的物品，因为这公寓本来就是她和哥哥合租住的，只是去年因为工作他才独自搬了出去……至今为止，为了不加重她的负担，他还总是不顾她的反对和她分摊租金，她就是像这样被降谷零宠着的妹妹。
“你又给我买这么可爱的首饰了……而且这个牌子可是很贵的！真是的，我才不适合这种东西……”
“你这是怀疑我的目光了？哥哥给你挑的饰品什么时候不合适了？”
“我是很感谢啦！但是……”
收到降谷零带来的圣诞礼物，绘连心里既高兴又气急。
毕竟她知道，她哥哥总是对自己抠，穿的衣服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件黑色的皮衣或卫衣，假若衣服掉线了宁可亲手缝起来也不丢弃，虽然这一部分也是因为她哥哥生活技能点满了，但偶尔他也可以多放纵一下自己嘛。
想到这，绘连就跟着那个走到房间内翻换洗衣服的降谷零开始演说了。
“哥哥！我说……你别老是把好不容易赚来的钱花在别人身上啊，这么老大不小了也不去交女朋友！老是说着自己的恋人是国家什么的……话……一点也不可…爱…不呜呜呜……”
她本打算唠叨的，但后续的都因为自己脸颊被降谷零捏着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她只得维持着这个状态，气呼呼地瞪着他。
而降谷零摩挲下巴，一张帅气俊朗的脸接近她的，看着妹妹气成河豚的可爱样子，又不禁被她逗笑了。
“你这个样子也太蠢了吧！”
“呜……明明是……”
她相当气，甚至开始了疯狂乱抓的攻击。
而降谷零弓腰躲避多次，最终还是投降了。
“我自有分寸。”一丝淡淡的笑意掠过他的眼眸，降谷零戳了下绘连的额门，“说起来绘连，过往你可没这么爱唠叨的，是初老症状吗？”
“你才初老！这又不是我愿意的，是爸妈让我念念你……毕竟你看，你很久没回老家了。”绘连扶额叹息，又伸手揉揉自己刚才被捏着的位置。
而降谷零闻言，想起自己许久不回去的老家，也只能冲着绘连无奈一笑。
“现在我还不能回去。”
“我知道啦，那边我会帮你瞒着的。”
“真乖。”
降谷零伸手揉了揉绘连的头发，就转身往浴室方向走去。
而绘连轻轻叹息，又看着他的背影喊了。
“哥，我给你做夜宵哦！”
“嗯，拜托了——”
……
…
在把材料准备好、把面条下锅后，特别丰盛的夜宵就做好了。
虽然心中对哥哥诸多抱怨，但绘连还是像个老妈子那样担心哥哥在外吃不饱穿不暖。
“绘连，看来你的厨艺又进步了？”
“最近特地学的，因为开始带便当上班了，便当看起来不能太挫。”
“……也是啊。”
降谷零笑得很是欣慰，他拿起筷子，就夹了几片寿喜烧口味的牛肉放入口中。
而趁着他在吃，把锅子洗好的绘连又走到自己的房间，寻思着把一个盒子给取了出来。
那是个用盒子装着的男用皮质手套，是她调查过特别好用、不论是驾驶机车还是适当户外工作也适用的款式，她之前听说过降谷零的磨破了没时间买新的，她都记在心上。
虽然她并不打算拿这个当圣诞礼物……但他刚好来了，她也正好把这个交给他。不然，她也不知道下次见面得是什么时候了。
“说什么不让我花钱……结果你自己也下重本了……哇好险！”
就在绘连思考着怎么把皮质手套包装得“没那么贵”的时候，那个吃完面的降谷零就已走到她的房间，身形高挑的他站在绘连的后方，俨然就像一道高墙，带给她的压迫感。
于是，绘连也没跟他客气，就直接把手肘往后一挥想给他来个肘击教训他突然走进妙龄少女的房间……可她这些花拳绣腿，自然是被他这个在当国家刑警的哥一手接住了。
说什么“好险”……个鬼啊！明明他就没把她的攻击看在眼内！
绘连有些无奈地转过身去，挑眉逞强地说，“是不是送给哥哥，还说不准呢！”
“唔……那就是我会错意了？”他突然笑得流氓。
“没有啦！就是拿给你的！”
绘连把皮质手套往降谷零的胸口一推，而他接住之后，居然还因为她的轻轻一推而后退了一步。
绘连正觉得奇怪，一个念头又在她脑海里迅速掠过。
于是她也就马上过去验证自己的想法，上前把降谷零的居家卫衣一把掀起！
“……你果然受伤了！”她脸色一变，“这是怎么弄到的？”
她看着降谷零腰间的伤口，在他练得精瘦好看的八块腹肌旁边，有一片巨大的淤青。
上头紫黑夹杂着肿胀的痕迹实在是触目惊心，这对于生活平淡的绘连来说，真是相当夸张的伤口，看了都要怕得想哭了。
但好死不死的，这样的伤口总是会出现在降谷零的身上。
“从以前开始就没办法骗过你呢……”降谷零刮了刮自己的鼻尖，“绘连，有人说过你的洞察力能媲美侦探吗？”
“你还在皮！”她蹙眉瞪他，“你跟我走著瞧，我把碗筷收拾好就給你揉！”
“你就饶了我吧。”降谷零想起过往绘连给他揉药酒的痛楚，瞬间背脊凉凉。
“不行！”她蹙眉坚持。
于是，固执的少女就拉着自家哥哥到了客厅，在把他吃完的碗筷洗好之后、取来了药膏给亲哥揉伤口。
虽然是让降谷零畏惧的揉药酒环节，但他却惊讶地发现，自家妹妹的手势貌似越来越好了。
先是用了热毛巾给他热敷伤口，接着也不是用蛮力揉……而是用适当的手势按摩。
这个做法有助于促进血液循环，代谢残余血块。
“阿嘶……”但手势再好伤口还是会痛的，降谷零禁不住微蹙眉头，倒抽一口凉气。
“稍微忍耐一下吧。”绘连闷闷地回答，眼神认真地推拿着他的侧腹。
这都是她之前特意向认识的医师朋友学习的，他说胡乱揉淤青事实上会使患部血管破裂更严重，甚至加剧发炎、恢复得更慢。
所以在伤口按摩的工作上，力度掌握和按压方向是很重要的。
说实话，她也不是自己感兴趣才跑去学习伤口按摩的。
只是她的哥哥嘛……
绘连仰头瞪了眼那个正在看电视的哥哥。
毕竟谁让他非要当这么危险的工作？
她可是很早之前就知道了——现在她的哥哥，正以“安室透”的身份在咖啡厅和侦探社里面工作，而他的真实身份……可是国家警察，安室透的身份也只是个方便他在地下组织当卧底的幌子。
以三重身份过活，她想想就觉得累。
而以降谷零的性格，平常一问三不答的，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别的隐藏身份呢！
她真的很担心他，而老家那边也就她一人知道这件事……她记得她发现这个的时候还仅是个高三考生，当时她一不小心瞧见回家的降谷零身上布满严重的伤口，都吓得哭了。
她以为他在上班的地方得罪小混混被殴了，而降谷零看着她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为了不让她误会自己是个贼再把他捉拿归案，只好坦白说自己其实是捉贼的那一方。
顺道，也捅破了他在蛋糕店兼职的谎言。
而绘连也是那天才知道……原来，他一直都在以刑警的身份进行着危险的任务！
而且不只是他被打，他每天也会打人！
实在看不出来啊！他的人设不是温柔哥哥吗！
反正那一天，在她协助他把背部处理不到的伤口处理好后，她就被他要求保密了。
那之后一年时间过去，因为感觉自己一直待在家中会被家人发现，降谷零就在和她商量之后决定对家人说谎……说要和她一同搬到东京生活。
这栋房子是他们一同租下的，但后来他身上多了一个卧底的工作，就在外面多租了一栋迷你公寓，地址并没告诉她。
她一直很担心这个哥哥，但也因为知道哥哥的办事能力和技能值上是点满了的，久而久之也懂得说服自己——只要她不给他拖后腿就行了，她应该相信她哥的能力。
她长叹了口气，而降谷零看她貌似又一个人想了很多杂七杂八的，嘴角一勾，又巧妙地带出另外一个话题，尝试转移她的注意力。
“对了，绘连你是和男朋友分手了吗？”
“……呃，咳咳！为什么你会知道？”
回忆被一下子打断，绘连慌张地仰起头来，就迎上降谷零含笑的双眸。
“毕竟和我上次回家相比，家里所有关于你前男友的东西都不见了……而在我回来后，你摸手机的频率也大大减少了，再来就是数天前，你在ins上发布的贴文带着隐晦含义，最后是你居然换了形象……”
“好了哥哥！不要把你洞察力用在妹妹身上！”
降谷零眼神带笑：“但我还没把话说完呢。”
“嗯？”绘连瞪着他，一脸“你有种说说看”的样子。
“所以现在有另外一个人在追求你吧？”
“……咳！”绘连马上红了一脸：“这你也能知道！”
“你长点心眼就好，你啊……”降谷零长叹一口气，吐出几个词，“渣男磁石。”
“……我受伤了。”绘连眼神哀怨。
“哈哈！”降谷零眉眼弯弯，在自己的妹妹面前很是狂妄自大，“都怪我这个当哥的太完美了，你把运气都花在拥有我这个哥哥身上了，或许就没办法遇到好男人了！”
“……你还敢皮！”她气了，就忙地伸手去戳他的伤口，把他痛得唉唉叫。
一种温馨的气氛盈满着降谷家的客厅，而绘连和零在沙发上角力一会，又是当哥的率先投降。
“好了好了。”他摸了摸绘连的脑袋：“再和你角力下去我的伤口都要恶化了。”
“是你先皮。”
“我那是关心你。”
“是你更让人担心吧？”
“嘛。”无法反驳。降谷零想了想，干脆往沙发一躺，朝她眨了眨眼睛，“反正，男朋友的事情怎样也好，你不要被人欺负就行了。”
“如果我真的被欺负了，你会怎么办？”绘连看着自己亲哥，想起被劈腿的事情，心里咯噔一跳。
而降谷零注意到她眼神中的端倪，沉思一会，又刻意对她勾起一个爽朗的笑，“那我就为你当一回混混吧。”
他眼神深邃地看着她，就像看着自己的宝物一般。
毕竟绘连从出生到现在，都一直是他最宠爱的妹妹。
而绘连也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宠溺，怔了怔，又对他勾起嘴角来。
“哪有像你这样的警察啦，笨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