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乔顺着聂连卿在信后留下的指引到达某处洞穴,没见到他的身影不说,岩壁上画满了各种鬼画符般的符号,还有尖利的爪子挖出来的圆坑,边缘被打磨的极为圆滑,像是有人卧在里面休憩。
“这是什么情况?”白乔摸着凹凸不平的墙,靠近悬崖的那端一个硕大的箭头指向不知名的某处,下方是袅娜飘散的雾气,抬手间能触碰到半空中闲散游荡的云朵,白乔站在边缘处往下看,本以为会被浓到化不开的雾气遮蔽视线,却对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尚稚嫩的爪子攀在凸起的岩块上,对上白乔惊诧的视线,它眨巴着无辜的卡姿兰大眼。
“呜呜……”
白乔看着它头顶的小角有些茫然,为什么它头上顶着的信封那么熟悉,还有右下角如出一辙的小人,聂连卿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她伸手将信封拿起来,那道禁锢龙仔的光圈像泡沫似的炸开,一直可怜巴巴抓着石块的龙仔立马爬上来,小狗似的咬住白乔的衣服往钟乳石垂挂的洞穴深处走去,近墙处一米长的石匣散发着莹润的光,勾引人去打开它。
白乔顺着它的心意掀开石匣,里面搁着的玩意她熟悉的很,扎头发的发带皮筋,逗猫玩的毛线球,磨爪子的圆盘,用猫毛编织的小毛衣,还有她摁着猫妖画出来的简笔画……
白乔有些尴尬的把匣子合上,她当时真的把那只猫妖当做小猫撸了,准备的一应物事也是为了逗猫玩,哪知道猫身体里的灵魂是聂连卿,难怪她总觉得猫妖的眼睛常含泪花。
想起他突然离开的前几天,白乔正掰着他的腿验他性别来着,还说要给他做个修仙界的节育,他当时被雷劈似的看着自己……
白乔拍着自己的额头,一脸想死的表情,聂连卿愿意坦诚自己的身份就有鬼了,她简直把他男人的颜面扔到地上狠狠踩了,天知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展开信,里面只有三个惊叹号,像极了聂连卿对她的血泪控诉。
白乔摸着龙仔的角,“你便是龙蛋里破壳的小家伙吧,聂连卿和龙泽呢?”
龙仔立马掩面嘤嘤嘤的哭泣,原来眼睛大,泪珠子果然也不小,白乔接住那一颗颗金豆子,“你哭什么?”
“爹爹被抓走了,打爹爹……”
“?”什么鬼,竟然还是个龙女娃娃,而且你爹又是哪位?
白乔安慰道,“别哭了,带我去找他们好吗?”
“好。”
白乔挥袖将石匣收起来,聂连卿大概是生她的气不想主动现身,毕竟她以前行为确实过分了些。
白乔摸着胸前挂着的妖丹,猫儿什么的确实可爱,她也不是不能变出猫耳猫尾巴……
只是等龙仔领着她去到另一个山头,在山涧中见到捉鱼的龙泽时,白乔真的有些方了,他没变出人形,庞大的金龙在山涧里擦着池底扑腾,鱼儿太小,总是从他爪子缝里溜走。
接过他递来的信封,白乔语气有些无奈,“他还是不愿意见我?”
龙泽一个神龙摆尾拍打的水花四溅,铜铃大的眼睛瞪着她,“老子认识你们俩兄妹真是倒了血霉!”
“呸,去他的哥哥妹妹!”
白乔看着他徒劳无功的捉鱼,后知后觉的领会到他愤怒的原因,“是聂连卿让你在这捉鱼的,捉不到会怎样?”
龙泽泄劲的瘫到淤泥里,任由游鱼在他身上放肆的游动,生无可恋的说道,“烂在这里呗。”
他拽住往耳朵里钻的小鱼苗,语气愤恨,“老子好不容易有了龙身,那个兔崽子也不知道怎么修炼的,竟然比老子还厉害!我特么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他越说越气,哗啦啦的水花涌到岸上,鱼儿也被水流冲到上面,下一秒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拉扯回水里。
龙泽气的吹胡子瞪眼,他就知道聂连卿那厮不会让他轻易完成目标,非让他亲手捉到一百条鱼儿才行。
被水淋了一身的龙仔以为龙泽在与它玩闹,抹掉脸上的泥,兴奋的在他边上扑腾,“爹爹,再来再来!”
“谁是你爹,闭嘴!”
“爹爹,呜呜……”
龙泽转过硕大的龙头,不看那个缩小版的小家伙,他睡遍各个种族的女人,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要喜当爹,虽说借了金龙的龙骨,也应承他照顾龙蛋,但是,他没说过要做人家爹。
“爸爸,你不要凶我,我害怕。”
“滚滚滚!”
龙仔往地上一坐,哭的撕心裂肺。
“妈的,再哭老子吃了你。”
“呜哇!!”
“妈的,老子欠了你的。”龙泽用尾巴将它卷到水里,张嘴往它身上喷水,咬着压根说道,“玩!”
“嘻嘻,爹爹好。”
白乔看的一脸无语,在旁边围观了一会他们父女打闹才开口,“聂连卿没有留什么信息给我吗?”
龙泽扔给她一张纸,“喏,小乔妹妹,听我的,那种男人你就别要了,他想……唔,卧槽!”龙泽被电的浑身打颤,聂连卿那混球竟然还带远程监控的!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捉个屁的鱼,他要烂在这里!他将龙仔裹在肚子下,放弃的把自己塞到淤泥里,光彩熠熠的金龙变成了灰色的土坷垃。
白乔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个蛛丝织成的网放在地上,“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龙泽偷偷用眼风斜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信上内容言简意赅,只有一句话,我在莲花城等你,背面依旧是寥寥数笔勾出来的线路画。
白乔长出一口气,好嘛,接下来该她追着聂连卿到处跑了。
…………
莲花城顾名思义以莲花闻名,四面环山,峰与峰之间相隔着一条数米宽的河道,城内的护城河更是从家家户户门前流淌而过,破有几分江南水乡的意味。
最特别的是那里是凡人居住的城池,她越是靠近越觉得身上气息不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压制她身上的灵气,白乔有些不安,又因为这里的确是聂连卿标记出来的位置,她又不愿放弃,只能趁着储物袋还能打开,将里面的护体法器穿在身上。
站在一条山缝中蜿蜒出的小道上,白乔弹了弹手指,掌心中的水灵气凝成个鸡蛋大的水球,然后啪嗒一声砸在地上,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灵气只余下百分之一,或许能在凡世中做个武林高手。
白乔回头看时,来路笼罩上一层厚重的浓雾,她运目去看,也瞧不出自己之前走过的路在哪里。
到此时她毫不怀疑这一切都是聂连卿搞的鬼。
“我到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白乔如凡人一般慢悠悠的往前走,按纸上所画,只要过了这条山道,前面便是莲花城。
远处传来马儿的嘶鸣,伴着年轻男子惊慌失措的求救声,白乔连忙旁边站,马车由远及近,失控的在夹山缝中横冲直撞,车里的人无法保持平衡,身体砸在车厢的声音让人听来皮肉疼。
“来人,救命……”
“砰!”车轮失衡,狠狠的撞向旁边的山壁,车厢的木板不堪重击裂开,白乔挥剑将朝她面门飞来的门板打到一边,车内的人身不由己的被甩出来,白乔解开手腕上的红绸缠住对方的腰,错估了自己的力道,她险些被对方的体重带倒,往红绸上施了些灵气才没被极速前冲的趋势带走,马儿便没那么好运了,脑袋撞在山石时立时血花四溅,四蹄在地上抖了抖便再也没了动静。
白乔有些勉强的揽住他的肩膀稳住彼此的身体,那人劫后余生的靠在她怀里,粗重的喘息声响彻耳际,他约莫被先前的场景吓坏了,手指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臂,肩背还有些轻微的颤栗。
白乔看着他鸦黑的发顶,轻声咳嗽着引他注意。
那人身体微僵,慌乱的从白乔怀中跳开,也没抬头,抬起宽大的袖子遮住脸,口中叠声说着,“小生失礼,唐突姑娘之处还请勿怪,小生实非故意。”
白乔除了有些不适应突然变得娇弱,到是不在意之前救人之举,随意道,“没关系。”看了一眼四分五裂的车马,白乔转身欲走。
身后响起少年清越惶恐的声音,“姑娘慢行。”
“还有事?”
此番回头,刚好看清他的模样,年约十七八,眉目疏朗,气质秀雅,一双眼睛长得尤其好,点漆如墨,却又纯澈如水,许是白乔目光太直白,他原本惊吓出的苍白脸色染上几分羞涩的窘意。
少年往旁边侧了下身子,竟是连耳垂都带着淡淡的粉。
分明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白乔却从他身上感觉到莫名的熟悉,她眼中含了笑意,“你为何将我喊住?”
少年低着头不敢看她的脸,“小生名唤连聂,本是到莲花城探亲,谁料半途遇上劫匪,我将银钱舍了本以为能保得性命,没想到…他们竟想赶尽杀绝,我情急想逃,狠抽了几鞭,马儿反而受了惊,方才若非姑娘施救,小生怕是……怕是与那马儿一个下场,救命之恩,小生铭记于心。”他说到最后,头快要垂到胸前。
白乔看着他羞涩至极的模样有些好笑,“只是解释下前情罢了,你脸红个什么劲。”
“小生……小生不敢讲。”
白乔挑了下眉梢,“那不讲便是。”她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少年哽了一下,攥着袖子的手几乎拧成了麻花,“姑娘,那些劫匪也不知道会不会追来,我们还是暂避锋芒的好。”
路两侧虽是山壁,矮坡处却长满了一米多高的荒草,蹲下身能完全隐匿其中。
白乔掂量着不怎么充裕的灵气,转头看向连聂,他正好在偷瞄自己,两人目光对上,他立马狼狈的收回视线。
纯情书生,劫匪相逼,英雄救美?怎么这么像戏本里的生情套路,难道他腻歪了变猫,这回开始玩角色扮演?
“聂连卿?”
少年小声说道,“小生名唤连聂。”
白乔看着他纤巧精致的下巴,行,连聂就连聂。
“这里全是车辙印,那小子肯定在前面!”
“快追!”
粗蛮的声音依稀传来,连聂顾不得羞涩,抓住白乔的手往草丛里躲,“姑娘,得罪了。”
白乔怀疑他根本就是聂连卿玩的戏码,顺从的任由他拉自己的手。
刚刚藏好,几个粗布麻衣的汉子气喘吁吁的追上来,当先膀大腰圆的壮汉抬脚踩在已经死了的马肚子上,大刀撑在地上狠狠喘了口气。
“妈的,瞧着弱鸡似的书生,胆量到是不小。”
“二当家,马儿被惊,跑的癫快,车子都散架了,他不可能安然无恙。”
其中两人将车厢翻了个个,除了垫座的粗布什么都没有,“这人还能上天遁地不成。”
“车马都废了,以他的脚程跑不远。”
“还追不?”
二当家抬手甩了身边的人一巴掌,“追个槌子,看不见这旁边都是杂草,上去搜!”
“嘿嘿,二当家英明。”
“少给老子戴高帽,赶紧找,我大哥家的姑娘就喜欢那种细皮嫩肉的书生,咱们追撵了半晌午,总不能白费心思。”
“是是是。”
两个匪徒挤眉弄眼的笑道,“那小子不懂事,咱们又不要他性命,留在寨子里做大小姐的夫君多好的事,他非要驾马乱窜。”
“步子这么大,也不怕扯了蛋。”
“行了,少说两句。”
连聂脸色一会红一会白,惧山匪寻到他的踪迹,羞白乔与他身体贴在一起,白乔听到那些人的话,附在他耳边轻声问道,“你先前不是说他们要取你性命,如今听着却是要你入赘,且不论对方人品长相如何,这等事于你不算吃亏。”
连聂憋红了脸,“姑娘此言差矣,小生堂堂七尺男儿,怎可为了偷生苟且,况且……”
“嘘,小点声,当心被听到。”白乔按捺住他下意识想直起的身子。
马儿就倒在这附近,那些人搜的再慢早晚也会搜到这里,连聂脸色越发难看,“姑娘救了小生,小生不能让姑娘置于危险境地,稍后我从这里跳下去将人引来,你等我们都走了再离开。”
白乔控制不住嘴角的笑,原来除了扮演兄妹,他演绎别的角色也是信手拈来,给自己立下人设他贯彻的彻底,“你不怕自己失身了?”
“山匪凶残,姑娘安危重要。”他说罢,就要自暴其身,白乔一把将人拉了回来,“喂,入戏太深,你就不怕自己出不来。”
连聂诧异的看着她,“姑娘何意?”
他眼中的茫然真切的很,一双单纯的眸子看不出丝毫演戏的痕迹,白乔都要怀疑自己想岔了。
“你……”
连聂突然拉开白乔的手指,站起身冲那些人喊了一声,“我在这里!”
“我连聂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知晓何为气节,我决不会为了性命自堕名声。”他走前朝白乔小声说道,“姑娘大恩,小生来世再报。”而后绕过白乔摸着山壁往前跑去。
白乔蹲在那,脑子有些混乱,演的太逼真了,这厮以前当真只是霸总,而非冲击奥斯卡的影帝?
“快追,别再让人跑了!”
“艹,麻子你疯了,那是大小姐的未来夫婿,你特么想把人砍死不成!”
“活的,要活的,呸!不仅活还得完整!”
连聂一现身就引去了所有的注意力,白乔有些茫然的看着的背影,眼瞅着连聂要被抓住,她放出红绸将紧跟的匪徒抽开,自己脚下踩着灵气飞到他身边,环着他的腰朝莲花城而去。
“姑娘!?你……你怎么过来了。”
“拯救良家妇男。”
“姑娘又救了小生一回。”
白乔戏谑,“所以你要以身相许了吗。”
连聂脸色爆红,手指尖只稍稍捏着白乔翘起的衣衫,“姑娘说笑了,小生不敢唐突,这番恩情小生定还。”
“哦,这话的意思就是做牛做马都行,就是不屈身。”
“咳咳……事关女子名节,还请姑娘慎言。”
白乔吐出一口浊气,聂连卿,我就不信你能一直演下去,她只当因为先前没有认出藏于猫身的聂连卿,此番种种皆是他的考验。
那些匪徒看着强壮,实则外强中干,白乔一路携着连聂进入莲花城,那些人并未追上来。
一落地,连聂连忙退开,“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白乔面对他避之不及的态度不知可否。
眼前是一条停船的渡口,无数条两角尖尖的木筏停在水里,撑船的艄公热情的招揽着来来往往的客人,荡漾的绿波中采莲女在荷叶间穿行,笑语清脆,还有孩童剥着莲子的场景,纯朴而美好。
白乔看着他长睫覆盖下的阴影,“你先前说要报恩可是当真?”
“君无戏言。”
“好,当我的仆人。”
连聂愣了愣,不问究竟便应下。
“不知姑娘需要小生做什么?”
白乔快走一步站到他面前,手指轻佻的抬起他的下巴,“首先你得学会叫我主人,乖,喊来听听。”
“姑娘!”
白乔轻笑,“怎么,这便食言了。”
连聂咬着下唇,眼神带了挣扎,而后像是突破了心理界限,他小声的喊出那两个有些屈辱的字,“主人。”
“小连聂真棒,喏,主人现在要过河,你去租条船来。”
“……是。”
白乔舔了下腮帮子,看着他文雅的与人议价,许是囊中羞涩,他面带窘迫,侧脸被阳光照出挺拔的鼻影,陌生的五官与聂连卿那张脸在恍惚中有了重合。
唔,本以为他折腾许多是想让自己感受一番追人的艰辛,如今的场景怎么还是被自己欺负了,白乔哭笑不得的看他折腾,到是完全没想过自己会错认。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番外大概就是写点言情戏码,再交代下其他没写清楚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