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形制式的门上并未悬挂任何饰物,唯有弧度之上镌刻着形态各异的浮雕,似扭曲的文字又仿似变作异形怪模怪样的讲述故事。

驭兽宗长老朝众修士略微拱手率先择了一门入内。

有擅阵之人绕着八门转了一圈,参不透上面的浮雕指代何意便罢,细看才知,那拱门正在逐渐缩小,等它完全闭合,兴许仙府重又归于最初状态。

有人惧于仙府像个难以逃脱的蚌壳生出退意,有人惶恐自己错过这天降的机缘,慌不择路随意择门而入。

所谓机缘必伴随灾祸,修士与天挣命多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之辈,无人至此时退却,上玄道君领着门下弟子进到仙府内。

走前他深深看了厉长青一眼,“当真不随我一同入内?你自己多加小心。”

“师傅您老人家多保重。”老母鸡似的领了一群小鸡崽,他若护犊子的心殷切,兴许会被一群弟子拖了后腿也不一定,厉长青坚决不去给他添乱。

珈兰寺的和尚也不着急,老神在在的等在聂连卿身后。

白乔看过那八扇门,表情有些耐人寻味,见多识广的前辈们都没有辨别出来八门上的猫腻,她却瞧出了门道。

兴许原作者在设定中借鉴了奇门遁甲之术,后来经由该世界衍化出另一种规则,表里有变化,主线却依旧在,八门分别对应了生、伤、休、杜、景、死、惊、开诸字。

上面虽没有明示八门之意,却以浮雕的形式演绎代表。

眼看着拱门越缩越小,厉长青有些着急,“都这个时候了,该给我解疑答惑了吧。”

聂连卿有些头疼的捏着眉骨,“但愿我没有猜错,白乔,你试着操控铜镜看能否将仙府逆转出来。”

白乔依言照做,微黄的镜面内多出一栋与眼前仙府别无二致的阁楼来,只除了逍遥仙府四字却仿佛反写一般。

他们这边的异常引来剩下修士的侧目,有人不动声色的朝这靠近,神识还未探明情况便被佛修赶了出去。

厉长青压下眼中的讽刺,宝物动人心,他仔细看着铜镜中的文字,“这字体怪异的,难不成是左手写的?”

白乔凝出一面水镜,里面的字体才是正常写法。

“仙府被人以特殊法子做了个投影出来,我先前还当妖修只是在此处造了个假的仙府诱人眼球。”聂连卿搅浑了一汪溪水,仙府照出来的影子虚实不定。

能将一道影子造出实体,除去最先被毁去的传送阵,仙府里面不知被妖修连接到了哪。

有珈兰寺佛修威慑,旁人不敢靠近,只是觊觎的视线却隐藏不住,白乔将铜镜收起,“拱门快消散了。”

聂连卿拉了她的手,“从哪进?”

“若要应乾坤之意,则从开门(乾)至西南方向的死门(坤),顺生死解释的话,便是生门(艮)至正对的死门,既然是影子,便逆着来。”

白乔走到死门前,“走这。”

“好。”

“等等……”厉长青急切的喊道,“不再考虑一下吗。”两人进了拱门,身影立时不见,那瞬间整个仙府轻轻一颤。

云深凝眸,抬步跟了上去。

端木容扯住正在晃神的方子澄。

他喋喋不休的说着话,“我怎么觉着小师妹刚才像极了混江湖的道士,四师兄,你有没有发现小师妹与她兄长之间怪怪的?”

“跟紧了,里面还不知会遭遇什么。”

从拱门跨过的瞬间,聂连卿控风将铜镜置于仙府至顶,虚假的影子被镜中逸散的光芒冲散,真正的仙府无声无息的替代了妖修造出的假象,而后铜镜复又回到白乔手中。

谁说传送阵只能传送人的所在,那些噬人的薄雾便是妖修抽取的迷障通过传送阵聚到这里,擅自闯入的人全部成了假仙府运转的养料,就连雾气消散也是妖修自己动手收回的,那些高阶修士还当他们神通广大,能挪动迷障。

原本最初如他们猜测的一样,那些修士即便知道仙府有诈,为了莫须有的宝物他们依旧铤而走险,假仙府只仿制出了外观,内里八门通向之处全是妖修设下的陷阱。

真正的仙府突现,真假相撞,两者重叠交错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传送阵至半途突然崩溃,竟是将两端的人修和妖修拉扯到一处,怎一个乱字了得。

白乔只知道聂连卿最后得到剑仙认可成了逍遥仙府的主人,剑仙残魂等候了几千年他是唯一入内之人,再加上男主光环闪瞎人眼,聂连卿基本算是天命所归。

而现在仙府是无主之物,人修与妖修全部进到里面,白乔也不确定事情还会不会顺着之前的剧情来。

“小师妹?”

跨过门时云深还能看见白乔掠起的裙摆,眨眼间人便没了踪影。

声音影影绰绰,像是在耳边,回头看却又空无一人,白乔抓着聂连卿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他敛眸轻笑,将交握的手变作十指交叉,表情有些耐人寻味,“原来这种程度的亲近便分不开。”细听还能觉出他语气中隐含的失望。

白乔咳了一声,也没甩开他的手,“这座仙府是真的,从我们进到这里之后已经开始面临剑仙的考验,你认真些。”

剑仙设下谜局是为了寻继承人,而非视人命为无物,白乔到不担心师兄们的安危。

周围空旷寂寥,两人像是站在一处荒野,天色有些阴沉,浮动的云朵透着暴雨将至的灰暗。

白乔无奈道,“除了这东西的归属,内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

“没关系,你在我身边就好。”

就在他们的视线死角,一个轻飘飘的影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听到聂连卿的话,他讽刺的扯了扯嘴角,扬手时,几片厚重的云朵仿佛有了重量,极速下压,聂连卿中只来得及抱着白乔退开,地上被炸出一个硕大的深坑,四溅的灰尘化作利刃朝二人飞去。

白乔控着红绸将尘土挡下,土块落在地上染了草色绿意又变作细长的虫子蠕动着朝他们攻击。

不论他们是否将攻击打回去,最初的云朵都能变作任意物件再冲上来,直至碎石变作巨浪将他们隔断,白乔才察觉异常。

那些攻击虽然势猛,其目的却只是为了分开他们,但凡聂连卿替她挡了过多攻击,下一波攻击便会来的更猛烈。

凌厉的剑意携风劈下,浪头被拍了个正着,变作一滩湿答答的水。

眼瞧着那水在地上开始沸腾,聂连卿待要将眼前一切吹散,白乔将他拉至自己身后,“让我来。”只顾得与这些东西斗法,她都忘了二人身处何地,这攻击来的太突然,白乔心中生出某种猜测。

从空气中撷取的水灵气与地上沸水碰撞在一起,空气中蒸腾的水汽变作一只仰天怒吼的狼,后蹄蹬起,它张着血盆大口咬向聂连卿。

白乔:“……?”打架中途还带拐着弯自己找对手的?

分明是虚无的雾气化出的狼,聂连卿伸手挡开时却摸到了那股熟悉的毛茸感,他双手使力将其分尸,手中凉滑的水略过,所有异常重新归于沉寂。

灰色的影子慢悠悠的飘到他们面前,上下看过聂连卿,他眼中意味不明,“你是剑修。”是肯定的语气。

聂连卿没有说话,他初时修习的的确是唯我之剑,后来却因着风灵气的事并不怎么以剑御敌,反而将控风之力练的炉火纯青,一缕轻柔的风在他手中也是杀人于无形的利剑,剑意全溶于风中,他所坚守的长生之路和道心已不再局限于剑的外形。

他既是剑修又非剑修。

灰影静静等着他的回应,白乔小心的戳了一下聂连卿的腰,这人神秘莫测且并无恶意,像极了送金手指的隐藏剑仙,与他沉默相对多不合适。

聂连卿攥住白乔的手指,还未开口,灰影到先怒了。

“我瞧你已臻人剑合一之境,却并未悟透剑修的杀伐之心,全是因着情爱拖累,剑修此生唯一剑足矣!”

白乔抽了下嘴角,敢情剑仙还是个单身贵族,难怪会在聂连卿拉住她的手说甜言蜜语时让那朵云攻击他们。

聂连卿与他沉默相对,“她比我的剑重要。”

“身为一个剑修便当断情绝爱,你是剑,剑亦是你,将一个女子看的比自己还重,何谈长生,何谈求道,你资质绝佳,却贪图于女色上的浅薄诱惑如何成就无上剑意。”

聂连卿:“前辈言之有理,晚辈佩服。”握着白乔的手却是始终未松,他想要仙府传承,对于剑修孤寡求道的剑意却难以苟同。

心无挂碍他又何来的长生之念。

“你身上有我留下的玉简,便也该知晓我留下的信息,既入得此处便是想要拜我为师,师傅教你的第一个道理你便否了,还留在此处作甚。”

聂连卿朝他恭敬的行礼,“劳烦前辈指明出路,晚辈这便离开。”

灰影瞪了瞪眼,“你可知仙府中放了多少宝物,如此轻易就放弃?”

“晚辈与前辈剑意相悖,不敢贪图前辈遗赠。”

灰影又盯了他许久,“你的道是错的。”剑修没有情,有了软肋,剑意便会残缺,温香软玉只会腐蚀人的道心,他能飞升便说明他道心无暇。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