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乔向师傅辞别时他正把玩着一方铜镜,神色略有几分怅惘,白乔多看了几眼才发觉镜中影像的特殊之处,里面的人物似在演绎爱恨情仇一般。

千沧雨将铜镜扣下,理了理衣摆问道,“怎么,又要外出历练?”

“师傅料事如神。”

“少灌迷魂汤。”千沧雨招手让她近前,“说来当初收下你也是为着你那便宜哥哥的脸,没料想你这丫头长开后模样越发好看了。”

他戏谑的笑道,“你先前夸赞到是不假,为师眼光着实不差。”

白乔有些无奈,“虽然事实如此,但是师傅这么直言说来,岂不是存心让弟子难过,若是后来我长残了,师傅是不是还要将我逐出师门。”

“未可知,你当为师这里开善堂的,多的是五灵根修士穷尽一生连筑基都不能突破,为师可不耐白发人送黑发人。”

“如你这等例外,却是整个大陆独一份,才几年时间便结成结丹,传扬出去岂不羞煞那些自诩天才的精英弟子,哦,你那位兄长不在此列,他的殊异之处为师也瞧不出门道。”

千沧雨难得生出兴致与她说了许久闲话,白乔心下腹诽,师傅怎么也学了厉长青那一套,东拉西扯愣是找不到重点在哪。

但是眼前这人是师傅,她只有乖乖听从的份。

千沧雨招出一张棋盘,白乔侧目,“师傅,徒儿实在不擅此道。”

“仔细看过再说。”

“哦。”白乔在他对面坐下,说是棋局,上面勾勾连连的纹路却是看得人眼花缭乱,双方手中也各无棋子,零零散散的径道旁搁了几个精致小巧的彩绘小人,“师傅,你要给我演布袋戏?”

千沧雨瞥了她一眼,抬手在她额头狠敲了一下,“师傅……”

“再看。”

看他如此严肃,白乔试探着将小人拿起来放在眼下打量,其中一个红衣裹身长发及地的小人面目五官像极了千沧雨,将其从断裂前路截开的小人则是她。

“师傅究竟是何意?”

千沧雨:“可曾听过道术推演。”

白乔隐约记得原书中好像提过此法,“以自身灵识作引窥天道延续,通俗点讲就是看自身命数,师傅可是推演时知晓了未来要发生之事?”

浅粉的指尖点在棋盘断裂处,“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为师收下你可不若表面那么肤浅的理由,为师算出今生本有一劫,本是命中注定的运数,可后来我拼着修为尽散寻解局之道,果然让我找出天衍之下唯一的生路,小丫头,未来你可是为师的救命恩人呢。”

白乔心潮翻涌,修仙之人果然厉害,按照剧情千沧雨的确死于他追求的极美之道,她若不插手,事情会顺着最初的设定走下去,因她这个变数,棋局已乱做一团,局中人现在准备跳出设定扭转乾坤了。

千沧雨轻笑道,“吓着了,还是在生气为师收你为徒居心不良?”

白乔摇头,“以我当初资质,师傅若是不收下我,我至多做个杂役弟子,怎会得到师傅和师兄们诸多宠爱,人要学会知足。”

不论他当初存了什么心思,白乔享受到灵蕴峰小师妹所有的便利是事实。

千沧雨按了按她的头顶,“只要你一直像现在这般好看,师傅会一直宠你。”

白乔被他按的缩了下身子,所有失落瞬间烟消云散,“师傅眼光好,但是真的很不会说话。”

“哦,是吗。”他抬手又想弹白乔脑门,她连忙侧了下身子,“师傅,你都说了我是你唯一的生路,好歹给我最起码的尊重,若觉得手痒,你就挠挠。”

千沧雨笑的后仰,“小丫头。”

他笑的双颊生晕,本就风情万种的脸惑人似妖,压下笑,“未来充满变数,为师也不知将此言挑明是好是坏,倘若我最终还是应了劫,你别难过,命数向来难逃。”

白乔咬着下唇,千沧雨只是原书中不甚重要的角色,他的死同样用了寥寥笔墨,她没有说安慰之言,只是用灵气把棋局中断了的路接上,“说了要当师傅的救命恩人,我便不会食言。”

千沧雨温柔的顺了顺她的长发,“小丫头要一直这么好看才是。”

白乔拿开他的手,“师傅,回到最初的话题,我要外出历练。”

“去便去,注意安全便是。”千沧雨说道,“瞒下收徒的真正原因也是为了护着你,为师活了数百年,敌人也不少,若是被旁人知晓你是破我死劫之人,肯定寻你报复。”

“我知晓。”

白乔拱手行礼后要离开,千沧雨戏谑的声音传来,“小丫头可要学推演之道,兴许能看出谁是你的如意郎君呢。”

白乔步子顿了顿,“多谢师傅的好意,徒儿还是喜欢自己争取。”窥破天命哪有那么便宜,还不知要付出什么样的惨痛代价。

白乔一路慢悠悠从峰头往洞府走,途中愣是一个人也没有遇见,白乔摸着腕上的红绳,再次想起本命法器的事。

走到半道一个蓝衣男子突然从天而降,幸亏白乔躲的快才没有被压扁,等他拨开遮了脸的乱发白乔才发现那人是罹决,衣衫破烂,身上还染了不知是血还是颜料的红色脏污,从未有过的狼狈。

“三师兄?你这是什么情况?”

白乔上前一步,想把他扶起,罹决忙摆手,“别碰我,浑身都是毒。”

白乔用灵气给自己设了个防护罩,离他数米远,“三师兄是不是又胡乱找人试药了。”

罹决颓废的坐在地上,往嘴里塞了一把丹药才悠悠叹气,“老是玩人有什么意思,高阶妖兽才更有挑战哪,可惜掌门那只坐骑脾气不太好。”

白乔耳闻掌门有一只火云兽,不仅口吐人言,此兽还有麒麟血脉,在万象仙门的地位比一峰长老还要高,罹决还真是喜欢攀登高峰,“三师兄,活着不好吗?”

“小师妹此言差矣,麒麟血大补,我若是能用药草仿制出来,咱们万象仙门定能更进一步。”

他艰难的直起腰,白乔这才看见他后腰处三道利爪划过的血痕,皮肉翻卷,森森白骨曝露在空气中。

罹决毫不在意,随手往上面糊了一把药草,他疼的嘴角抽搐,却还端着师兄的架子,“小师妹尽可忙自己的事去,若有中意的花草与我说便是。”下一瞬他便御剑飞去,空气中还有他抽痛的低叫,“咝,兽蹄子还挺厉害。”

“嗷呜!!!”妖兽愤怒的吼叫使山峰震颤不止。

白乔无言以对,三师兄这个研究怪人还真是舍命搞科研。

片刻后她才想起自己本想问他白耀之事,从储物袋中拿出纸鹤传给罹决,白乔将聂连卿留下的储物袋拿出来,神识飘过,她愣在原地。

“碧水鳄的尸体……呵呵,男人果然都是奇怪的生物。”白乔眼中含笑,她看了一眼罹决消失的方向,若是以此做衣,想来也能挡下火云兽几分攻击。

给三师兄找些事他应该不会再轻易挑衅那些高阶妖兽,白乔拎着储物袋追着罹决而去。

…………

是夜

聂连卿破开乔仙儿屋中设下的禁制,里面整洁如新,所有摆设一如他曾看过的那般,就连床上的薄被都保持着微微掀开的样子。

空气中也嗅不到别的气味,聂连卿手中的风抽丝剥茧般将整个院子笼罩在一处,白玉床头隐现的红光稍纵即逝。

“是白乔的血?”聂连卿诧异的将那丝快要消散的红光圈住,除此之外再无异样。

到底要如何才能一点点将人的神魂吞噬,还能做的如此隐蔽难查,庞大的宗门那人如入无人之境,还将他与白乔牵扯其中。

如今乔则宁还带着乔仙儿的尸体消失,他却是无法从乔仙儿那查出更多。

聂连卿将一只木质鸟雀放在梁木上,如来时一般离开。

罹决果如白乔所想,碧水鳄的皮坚韧无比,既想利用此物便不能用强硬的法子将之毁了,他一门心思沉浸于剥皮抽骨,灵蕴峰再次陷入静谧。

火云兽整日飞在上空,似还在寻找那个企图给它投药的人修,却始终无果。

“你说那傀儡人如何了?”

白乔旁观他用法器将碧水鳄划边,桌上摊放着一本炼丹秘籍,“外表与初时一样,只是我每次看到他的眼睛总觉得里面藏了情绪。”

“就是那种木头人有了灵魂的感觉。”白乔形容不上来,傀儡通体皆是养魂木,除了那颗矿晶,他便只是一块稍微特别点的木头罢了。

罹决淡淡的应了一声,“原来这么快就显出特别了。”

“三师兄对他做了什么?”

“往他脑中塞了一缕残魂,不用担心,我给他设了禁制,他尊你为主绝不会伤害你,否则他立刻散魂,无人操控,他至多是个披了人皮的木头。”

“你若不放心尽可将他毁了。”

那日的心悸感白乔记忆深刻,所有的巧合混杂在一起便是注定的劫数,白乔按住他还在剥皮的手,“师兄,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

“我怀疑乔仙儿神魂被吞噬与他有关,两年前我离开前为了骗过别人,将气血留了给他,那个企图混入灵蕴峰的妖修对万象仙门恨之入骨,她使出的傀儡被发现的太容易了,妖修曾和傀儡神魂相连,或许你塞进去的魂识也能与她联系上,倘若……”

罹决停了手,他喜欢研究世间奇异之事,不仅仅是花虫草木,□□陨灭,神魂犹在,他曾将那些无主残魂禁于瓶中,离体太久他们早便没了神志,只有企图生存下来的本能,那便是互相吞噬,以其他残魂强大自身,以此换取存活于世的时间。

残魂附于养魂木那便是得天独厚的修炼之处,他最初的设想也是残魂就此变得完整,只是他决不允许此物超出他原先的认知。

“傀儡呢?”

“在我院中。”罹决将碧水鳄扔到一边,晃了晃手指,“走吧,我也想瞧瞧他到底强到什么程度了,竟然让你如此忧虑。”

白耀像是完全察觉不到恶意,依旧遵听白乔的话站在门口,眼珠子都没有眨动一瞬。

罹决甫一靠近便向他挥剑,白乔拦了一下,“没用,我试探过,他的确毫不抵抗。”

罹决笑的残忍,“我可不是试探,既然担心那便从源头杜绝,毁了他你才能真正安心。”

白耀朝她温柔的笑笑,“主人。”

白乔苦笑着看向罹决,“师兄,你可是好心办了坏事,他真的太像人了,朝他下手跟杀人无异。”

“我来便是。”

罹决收了剑,以秘法将注入傀儡中的残魂抽出来放到之前的瓶中,残魂浑浑噩噩的进到里面,还没醒转过来自己身处何处,便被其他黑影吞噬殆尽。

罹决蹙眉,在养魂木中待了许久怎么越养越废了,养魂木恢复了曾经的呆滞,双眼也没了光彩。

白乔与罹决对视一眼,不对劲,太容易了。

然而养魂木中确实空荡荡的,白乔与罹决传音道,“师兄,若是不能赶尽杀绝,你会如何?”

罹决:“自是将敌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玩弄他于股掌之间。”

白乔挑眉,巧了,她也是这个意思。

“你不用过于担忧,那道禁制不可逆转,即便他还留有后手,他的命依旧握在你手里,让他魂飞魄散轻而易举。”

“但愿吧。”

两人中断传音,细细看着这具装模作样的傀儡,“没了那缕残魂,他现在能充作什么用?”

罹决戏谑的笑道,“扔到凡间到是能靠脸吃饭。”

白乔扯了扯嘴角没接这句调侃,究竟如何端看未来的发展,希望他们这样做没有错。

作者有话要说:唔…写疲软了。

还早,晚安不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