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长的龙身填满整个洞穴,只是龙骨犹在,皮肉不存,黑洞洞的眼眶处飘荡着两团发光的物体,与人对视时像是被幽灵盯上。
龙爪将白蛋圈于身下,极为疲倦的趴伏在地上,“便是那位尊上助我附在此身,但神魂不稳,皮肉还需我以修为凝练,我需寻个安静地方修炼。”
聂连卿应他,“先去蚌壳内的芥子空间,待你稳固神魂再出来。”
“多谢。”
庞大的躯体随他意动缩成等量的比例,圈着蛋消失在洞穴内。
彩虹垂涎欲滴的看着彩光熠熠的灵脉,若非白乔扯了它一边翅膀,它早便跳到坑内抱着灵石打滚了,长了智商,对色彩的贪求却不会完全被压制。
阿寻舔了下嘴唇,不知道吃了这条灵脉能否治好他不能进食的毒。
聂连卿看了眼上方,此处有真龙舍设下的迷阵,随着那抹神识消散,阵法的威力正在逐渐衰减,还有先前震撼的龙吟,追他们的人大概很快会突破禁锢。
灵脉埋于地下,与醇厚的土层紧紧相连,想要将其完全挖出有些困难。
“极品灵脉供养一个一流宗门不成问题,足以让世人疯狂。”后有追兵,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
聂连卿握着女娲石,长长舒了口气,“我知晓。”他沉下心神,以风为刃将灵脉一点点挖出,极速运转的灵气冲击着他脆弱不堪的丹田,无垢灵体自发吸收着身边浓郁的灵气,早先被他压制的平衡轻易被打破。
灵气叫嚣着在经络中流转,他体内成了战场,一方压制一方癫狂,血管再次爆裂。
白乔看着他脸色红白错杂,嘴角溢出血迹,头顶形成的灵气漩涡将洞穴震荡的石块坠落。
“停下吧,你丹田承受不住灵气如此迅猛的冲击。”白乔取出法器欲从旁协助,聂连卿按下她的手,“我自己来,若是我们都倒下,随便来个人我们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不会,我有分寸,总会给自己留自保之力。”
“让一只没有长成的鸟和一个孩子把我们拖出去吗?”
白乔戳了下他胸口:“伤成这样还在开玩笑?”
聂连卿掀了下眼皮,嘴角微微扯出一个笑,“习惯了。”他费力的抬手在白乔头顶轻抚,“好像我所有的狼狈都被你瞧见了,你要负责吗。”
白乔看着他,“所以你手放在我天灵盖上是在威胁我。”
聂连卿失笑,“你好像对我身处的那个玄妙世界一点都不好奇,白乔,若我们活着离开这里,能否将你藏着的秘密酌情告诉我。”
白乔低下头,他漆黑如墨的眼睛没有曾经的冷淡,只有浅浅的笑意,“好。”
“如此我便放心了。”
待聂连卿将灵脉从完全从土地中剥离出来,他脸色惨白一片,眼神黯淡的没有光彩,仿佛下一秒便要永远沉寂下去,他动了动嘴角,“我……”
他双腿一软,落地之前被白乔揽住,浓郁的血腥味直冲鼻息,白乔托着他身体时只摸到鲜血的粘腻,她勉强露出个安抚的笑,“没事了,灵脉已经被你收进空间内,那些人也没有追上来,只要离开这里,一切都会好的。”
他伤的很严重,白乔却连丹药都不敢喂他,生怕轻微的药力都非他此时身体能承受。
“嗯……白乔,对不起,还有我……”喜欢你三个字噙在他唇间未曾入耳,聂连卿悄无声息的闭上眼睛,呼吸清浅的微不可闻。
早知如今深情,他当初不会用匕首抵上她脖颈,明明有更好的处理办法。
不过若非那时的怀疑,他们不会有后来的交集吧……
阿寻走到他身边,在他身上嗅了嗅,“快死了。”
白乔手指一颤,“怎会,只是灵气耗竭,虚弱些罢了。”就像他那句戏言,从他们遇上开始,聂连卿便多次遭遇生死危机,变成血葫芦的模样也非第一次,他可是越挫越勇的男主,这些磨难他都习惯了才是。
“丹田被灵气冲破,除非有天材地宝迅速修复,否则碎丹后他会被经脉中存蓄的灵气撕碎。”
白乔把聂连卿抱在怀里,“他不会死。”
从洞穴内出来,外面的一切与白乔预想中完全不同,雾气消散,悬崖上的楼阁被毁了大半,地上血迹涔涔,林木横七竖八倒了一片,赫然是大战过后的狼藉状态。
“这是怎么回事?”白乔诧异的环顾四周,往前走了不远,地上出现断肢残臂,尸体零散的分布在各处。
阿寻吞咽着口水,手掌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睛饿的有些泛绿。
彩虹背上驮着聂连卿,抽空还要用翅膀拦他,“别吃,你再吐就要变作原形了。”
阿寻暗自磨牙,他干脆与聂连卿并肩躺在一处,抱着身子缩成一团,彩虹被压的身子一颤,哎,再沉还能咋地,一个是主人哥哥,一个是救命恩人,都不能扔。
“也不知道言玉现下是什么情况?”没了那层致人麻.痹的云雾,白乔直接御剑往上飞,岩石后突然冒出一股黑烟,白乔敏捷的闪过,岩壁上多出一排泛着冷光的钢针,黑气氤氲着将那块石头腐蚀。
“小姑娘,又见面了。”
白乔警觉的退后,待看清那张被血污遮挡的脸,她有些诧异,“坤长老?”
“宗门的人来的甚快,你们到是好命。”坤长老残了一条腿,一双眼睛阴沉沉的满怀恶意,他扫了一眼人事不知的聂连卿,笑容扩大,“我还在想是否尽快离开此处,没想到会遇上你们,你们的好运到此结束。”
“什么意思,这里被宗门的人清剿了?”
“我可不是候在这为你答疑的。”坤长老不再多言,等杀了他们,得到异火还有那只凰鸟,还有谁能拦他。
虽则有修为差距,只是他伤势颇重,白乔到也不惧与他打斗。
灵气激荡着在石壁上留下深重的划痕,彩虹将聂连卿与阿寻放在凸起的石壁上,跃跃欲试着加入战斗,“主人,让我烧死他!”
“不必,我也想看看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好大的口气!”结丹期的威压散下,白乔攻击的动作有些凝滞,她随手甩了一张符篆,将坤长老逼退后,身上压力骤降,她复又迎了上去。
白乔默默的想着,师傅师兄们送了她不少克敌之物,可每样东西她都用的不精,她最需要的该是一件心神相通的本命法器。
坤长老不知宗门的人是否完全退离,白乔手段频出,他一时竟然无法将人拿下,身上的伤口也隐隐作痛,每每出招都觉得脑中昏胀,再这般下去,他怕要败于一个筑基小辈手中,他如何能忍。
坤长老再不藏拙,直接使出杀招,手中变出一条颇长的链条,每段链条上都附着轻飘飘的黑气,那铁链像是禁锢了人的灵魂,链条甩动时能听见上面传出凄厉悲惨的哀嚎声。
坤长老朝链条喷了一口血,铁链飞蛇一般朝白乔袭来。
那黑气扰人心智,白乔眼前不停歇的闪过人修被屠戮的场景,血红一片占据她所有视线,坤长老的身影她全然无法直视。
“哈哈哈,小丫头如此猖狂,我便也取了你的神魂充盈我这弑魂链。”
白乔使劲眨了眨眼睛,浓郁的血气化作一双双枯骨似的手钳制住她的身体,男男女女狠戾的怨愤声在她耳旁回荡。
“去死,去死!”
“来陪我呀,嘻嘻嘻。”
“我要她的双腿,真漂亮啊,肯定好吃。”
“抠下她的眼睛,剜掉她的鼻子,将嘴缝起来,她就不能说话了,嘿嘿嘿,快动手快动手……”
黑气穿透衣衫,在她身上游走,白乔疼的表情扭曲,努力调动灵气,一层透明的水波护在她周身,黑气嚎的越发凄厉,水气却突然化作寒冰,一条环绕的冰柱将链条串起来使劲向外推。
坤长老再次以血养护噬魂链,脸色青白一片,“有些本事,我看你能撑到何时。”
黑气浓重,白乔喉中涌动,吐出一口血,闭上眼睛不再分辨坤长老站在何处,神识外放将周围一切收入眼底,将将感受到坤长老的方位,神识被攻击,她脑子空白了一瞬,手上已经下意识弯弓搭箭,花种藏匿于水箭朝着坤长老飞去。
“呵,雕虫小技。”
“彩虹,离远些。”白乔言罢,又抽出体内大半灵气凝水为箭,锋利的箭头从四面八方射向坤长老。
凝固的冰被打碎,化成稀薄的水雾后里面小小的花种循着血的味道寻找栖息之地。
感受到花种生根的勃勃生机,白乔倏然微笑,成了。
体内多出一股神奇的力量,坤长老立马察觉,立时以灵气将那物禁锢在皮肉下方寸之地,再去看形容狼狈的白乔,心头火气更盛,而后完全不顾牵扯身上的伤,神识铺天盖地压制白乔,“去死吧!”
此等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令他灵气紊乱,差点就走火入魔。
“噗……”白乔脑中轰鸣,筑基期的神识被吞噬干净,彩虹感应到她此刻极为虚弱,也顾不得聂连卿,展翅飞来,赤炎火带着烧灼之气飞向坤长老。
热浪袭来,坤长老召铁链抵挡,上面的黑气被烧得呲呲作响,他不怒反喜,“竟当真是凤凰!”
贪欲占了上风,坤长老直接以心头血供养噬魂链,疯狂的以燃烧修为的方法克敌,彩虹才过了一重火劫,且大部分灵气都给了白乔提升修为,自然不敌结丹修士的拼命反扑,躲避飞行中火焰失了准头,反而被铁链刮蹭掉翅膀上的羽毛。
它疼的长啼,白乔心神牵扯,往嘴里倒了几颗丹药,强行催生出灵气,而后以所有修为催生坤长老体内的花种,她不是无垢灵体,灵气有限,拔苗助长的行为让她经脉强行扩张,痛感加剧,她身子难以自控的轻颤。
白乔咬着下唇,只是撑开经脉就这么痛,聂连卿丹田碎裂又该是怎样的痛苦……
花种冲破坤长老舍下的禁锢,涌动的鲜血做了花苗最好的养料,它几乎是疯狂贪婪的将根须扎向他心脉深处。
坤长老正在控制铁链,灵气越是游走的快,花种长的便也迅速,胸口伤处传来酥麻的痒,他诧异的低下头,就看见一点青翠的花苗伸展着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白乔神识枯竭,依旧努力用外物生出的灵气供养花种生长,快些,再快些。
“啊!!”花种从他心上长出,灵气便也源源不绝的供养着花儿的成长,他能感受到心脏上长出无数细小的花须,坤长老眼珠子鼓裂,抬手想要将冒出的花苗拔除,手指刚碰在上面就觉得心脉被撕裂的痛。
“你干了什么,你也是邪修?!”坤长老掐着花苗疼的肝胆欲裂,花种生长的太快,再任由他长下去,他的身体也将变成花的培养皿。
白乔对于他的嘶吼置之不理,她要让他完全变成花种的养料。
“住手!快停下,啊!”坤长老脏腑被根须穿透,繁复的绿叶花枝遮了他的身体,远远看去,像是一颗长在峭壁上的树。
哀嚎声惨绝人寰,却随着花种吸去他所有血液而逐渐变的沙哑,直到逐渐归于沉寂,徒留残破的衣衫包裹着根茎。
没了主人的噬魂链便也安静的如那树一般。
白乔颓然的倒在地上,丹田内再无一丝灵气,重创的神识像是被人用一把钝刀子在脑中胡乱的磨,她疼的几欲昏迷。
恍惚中石壁旁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白乔喃喃说道,“言玉?你没事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