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他用了多大的力道,手背上五个显眼的指印,厉长青呲牙,“你这哥哥对妹妹的占有欲似乎过分了点。”他甩着手,躲聂连卿甚远。
白乔撩着耳边的发丝,眼风悄悄朝聂连卿看了一眼,他漆黑的眸子看不出情绪,对于厉长青的指控也并未解释,细看才会发现他在晃神。
也许每个兄长心里对于自己的妹妹都拥有这种排斥其他异性的本能,即便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哥哥妹妹唤的久了他已经沉浸其中,白乔替他想了理所当然的理由。
“迷雾之森里面究竟隐藏了什么我也不知,即便现在变成精灵的模样,我也担心自己露出破绽,若是寻不到木之泽的踪迹我很快就出来。”
聂连卿将蝴蝶递给她,蹁跹的斑斓落在她银色的发髻上,宛如浑然天成的饰品,微不可见的灵气在空中逸散,“多加小心。”
白乔抿着嘴笑笑,甚是自然的把头朝他倾斜,聂连卿微怔,抬手在她头顶轻抚,“玉简尚在,便是绕些远路,能去到北海便无妨,勿要刻意强求,灵珠还可以再寻。”
“我知道。”她在意的并非灵珠,能从木之泽口中得知石中花的消息她已经满足,既已追到此处,不去迷雾之森看看似乎可惜了些。
白乔晃了晃传音螺,“倘若有事便用这个联系我。”她顿了一下,看向自顾研究光幕的厉长青,拉着聂连卿的袖子走到一旁,“丹田重塑还需什么东西,若我能遇见也好帮你带回。”
“五行灵兽的妖丹,以及极品灵脉做引。”
“只要五行之内的灵兽还是有特定之物?”
“我将宗门内的妖兽志翻了透,这是我依照龙泽描述画出来的模样,妖兽的习性与常出没之地皆在上面,只有木属性的桃花妖他也说不出所以然。”聂连卿淡淡说道,对于迫在眉睫的修行只以平常心对待。
“寒寻道君或许对妖兽更加了解,你没有与他提及?”
“妖兽内丹虽难得,更不易寻的是极品灵脉,万象仙门创立之初便是建于灵脉之上,那是一个宗门的道基,没有这个引子,何谈妖丹。”
“我……”
聂连卿不甚在意的摇头,瞧着白乔带了关切的表情,他突兀的笑了,不是平时的勾唇或冷笑,眉眼间都带了温度,“你说过我不会死的。”
那是依照剧情来算,作者给男主搭配的后宫女修全是天道宠儿,双修得来的灵气以及气运足以他面临各种困难,没了前因谁能猜到后果为何。
厉长青朝他们喊道,“有什么悄悄话不能等小乔妹妹回来再说,耽搁这么久木之泽早便没了踪影。”
“那我走了。”
“嗯。”
厉长青内心腹诽:像极了暂时分开,依依不舍道别的情人。
…………
跨过光幕好像再次穿越到另一个世界,迷雾之森给人的感觉便是这里的花草树木全都有了生命,不论从何处看都觉得有双眼睛在默默的盯着你。
溪水潺潺,微风带柔,飘过的空气浸润着木灵气的生机,令人神魂清明。
头上的蝴蝶轻轻展翅,一道唯她才能看见的光斑在地上若隐若现,白乔顺着指引一路朝前走,鸟鸣虫啼还有遍地鲜花都让此处美好的像处人间仙境。
如此和谐的场景内多出嘈杂的吵嚷声自然显得格格不入。
拨开浓密的灌木丛,几个银发少年正对着同类拳打脚踢,话语极尽侮辱。
“长老早便预言,留这杂种存在终有一天要毁了迷雾之森的安宁,既然如此,为何不将他赶出去。”
“还不是其他长老说什么成败皆寄于他身,杀不得。”
“精灵主祥和,他如此无用,离开这里肯定很快便被人修害死,那样我们岂不是与黑羽族一样了。”
“赶走他干嘛,没他让我们发泄情绪也太没趣。”
“就是,反正他命硬的很,打又打不死,权当给我们做个打发时间的玩意儿。”
最先开口那人狠狠的在他胸前踹了一脚,“喂,小杂种,你是不是在心里偷偷骂我们呢,自己出生不详,还活着干什么,就凭你这种货色还想覆灭迷雾之森,我看是长老预言有误才对。”
“我也不信他能翻出风浪。”
“嘁,看到你这双眼睛便恶心,就应该将你与你母亲一起堕入无边海,死了才干净。”
一道恶劣的声音怪笑道,“反正长老只说留他性命没提其他,不如我们将他的眼睛挖出来如何,反正都哑了再多个目盲也无所谓。”
“哈哈,好,早便看他无情无欲的眼神觉得不快,剜出来!”
“对,让他做个瞎子!”
不知他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便是未动手欺他之人也只是冷眼旁观他被人欺凌。
已有人从腰间掏出佩刀,冷冽的寒光反射出一双黑不见底的瞳孔,少年眼中沉寂一片,无生无死不似活人。
白乔眉梢紧蹙,犹豫着不知该不该现身,发丝被风从眼前吹过,上面闪烁的银光一如精灵族,这些人瞧着修为颇低,正好试试自己的伪装是否成功,她刚直起身。
持刀少年似是突然收到讯息,刀尖从少年眼角划过,留下一道清晰的血痕,他低呼一声,“我父亲说阿泽哥哥将木灵珠带回来了,巫医大人要开坛做法。”
“啊?真的要将鲛人转化为精灵吗?”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有人朝趴在地上的少年啐道,“这小杂种怎么办。”
“急什么,他又不敢离开迷雾之森,将他扔在这,等我们空闲了再寻他玩闹。”
“快走快走,我还只是在书上看过人为创造的精灵。”
“也不知道阿泽哥哥怎么就喜欢上一个鲛人,我阿姐分明比她更美。”
“你懂什么,爱情就是这么没有道理。”
一群尚未长成的少年嘻嘻哈哈的笑着离开,朝气蓬勃的模样全无先前的狠戾。
灰衣少年还静静的趴在地上,纤瘦的脊背微微颤抖,似乎还未从先前的恐怖遭遇中回过神来,白乔暗自叹了口气,虽然此人瞧着可怜,但是到底是他们精灵族的内部事宜,她这过路人不适合多管闲事。
抬眼之际却恰与他抬起的双眼对上,死水般的眸子毫无情绪的与白乔对视,半面脸白皙清透宛如天使,另外半张脸却盘踞着一朵含苞的花,红的发黑,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将他尚带稚嫩的清秀面容衬得如同恶鬼。
两人对视了片刻,白乔心下微动,朝他走去。
“需要帮忙吗?”
少年无悲无喜,看着白乔伸出的手毫无动作。
“打不过便躲,他们人多势众你不是对手,但这迷雾之森辽阔无边,你若用心躲避,他们肯定找不到你,还有,别用太冷淡的眼神看他们,不论精灵还是人类,劣根性都是想要别人卑微的求饶,你表现的越是怯懦不堪,他便觉得欺负起来了无兴趣,时日久了,他们或许便不再找你逗乐子。”
他眼角还在滴血,衬着毫无情绪的双眸瞧着有些恐怖,白乔从袖中掏出一张手帕递给他,“擦擦脸上的血。”
“你若不想躲就去长老那寻求庇护,不是有人不想看你死吗。”
说了这么多没得到一句回应,白乔也不觉得无趣,被欺负的太久,这个少年的性子应该早就扭曲了,三言两语破不开他的心房。
索性,递出的手帕被接过了。
白乔伸手在他头顶摸了摸,看着凌乱的银发这样摸起来也觉得柔软服帖,甚至还有种给小狗撸毛的感觉,白乔耸了耸鼻子,难不成这就是聂连卿总是拍她头的原因。
“眼睛那么漂亮,被剜了就太可惜了,好好保护它,去看看这个世界美好的一面。”说罢,她转身要走,垂落的下摆被一只枯瘦干瘪的手紧紧攥住。
少年淡淡的看着她。
“你想做什么?”
少年不说话,却慢慢站起身,骨瘦如柴的身体仿佛一吹便倒,他没有旁的情绪,却抓着白乔的衣服不放手。
先前离去的精灵曾说巫医要将鲛人转换为精灵,届时肯定有很多人围观,她这冒牌货去到那里难保不被发现异常,不能找木之泽问明北海鲛人的事,她再留在此处也了无益处。
白乔扯了扯衣服没有拉回,“我就是随口与你答了几句话,没有要救你出苦海的意思,能不能好好活着还要看你自己怎么努力,正好今日有场盛会,你这么凄凄惨惨的去到那些人面前,被他们看见你被欺负的这么惨,说不定某些心地善良的精灵会为你鸣不平,你也好摆脱日复一日的欺辱。”
他像是逮着兔子不撒手的秃鹰,任凭白乔说什么都拧着劲。
这是要碰瓷?
白乔握着他纤细的手腕将其掰开,“你再这样,我也要像那些精灵一样挖你眼睛了。”
“人类……”艰涩沙哑的声音从他口中说出,“带我离开这里。”
不是哑巴,甚至还能准确叫出她的身份,白乔诧异的看着他。
又是无言对视许久,白乔才挑眉拒绝,“抱歉。”
“你想要什么。”他淡淡的问道。
白乔轻笑,“你有什么。”
少年伸出左手,尖利的指甲划破胸前衣裳,直直的对着心脏的位置,“把我的心给你。”
他动作太快,白乔握住他手腕时,他已然划破胸膛肌肤,鲜红的液体浸透衣裳。
真是个疯子,对自己下手也如此毫不留情,白乔越发不敢与这种人接近,偏执疯狂的人想法也异于常人,甚至身处地狱太久,一点点好意都会被对方当作浮木似的抓紧,她没兴趣拯救这种病娇,谁知道以后会不会被赖上。
仿佛知晓她心中所想,少年依旧用冷冰冰的语气说道,“不缠着你,我只要离开这里。”
白乔思索片刻,顺了他的心意,“好。”
“我叫阿拾。”
“嗯。”
阿拾指着自己的心口,“真的不要吗,这是个好东西。”平淡的说着血腥的话题,白乔哑然,只能佯装淡定的摇头,“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
白乔直接将头上的蝴蝶收了,顺着之前的路往外走。
阿拾安静地跟在后面。
就在白乔觉得他会沉默到底时,他又轻飘飘的开口,“你来这里做什么。”
“找人。”
“谁?”
“木之泽。”
阿拾哦了一声,旧话重提,“我的心脏可以给你。”
白乔:“……”该怎么向他解释,她伪装成精灵并不是真的觊觎精灵的心脏,而且她压根不知道这种器官有什么用处。
“为什么这么想把心脏给我?”
“报恩。”
“不用了,只是带你离开这里,举手之劳的小事罢了。”
阿拾按了下眼角的血渍,“或者你想要我的血。”
白乔很是无奈,“我知道精灵的身体之于人修而言处处是宝,但我潜入这里真的不是为了你们的血肉。”
“那你要什么。”
白乔叹了口气,“你那么执着于把自己送给我,是不是觉得我带你离开这里你便欠了我,你不想跟我有瓜葛是吗?”
“是。”
“等离开这里……”白乔将他从上到下大量一遍,“你便给我留下一绺头发,这样可好?”
“好。”
一路走来,鸟语花香,偶尔能看到树木枝杈间搭建的屋舍,以鲜花装饰,看起来完美的就像艺术品。
阿拾看着她的背影,眼珠子黑的如同浓墨。
白乔感受着如芒在背的视线,身上的汗毛不受控制的往外冒,她随意寻了个话头,“鲛人居于北海,为何这里会出现鲛人你可知道?”
“不知道。”
“哦,那就算了。”他依旧像个背后灵似的,白乔觉得自己好像入了个恐怖世界。
“你为何不能自己离开迷雾之森。”
阿拾垂下头,“没有翅膀飞不出去。”
白乔诧异,她进来的时候好像只是换了股气息便瞒过了那层光幕,一步跨过去便是两个世界,不过平地罢了,何至于需要飞过。
难道出去的路被设了限制?
白乔有些紧张,顾不得与他搭话,一路朝出口疾驰,她速度太快,瘦弱的阿拾咬牙暗自跟上,脸上的黑花微微颤栗,有片花瓣似要从含苞状态中破开。
果然如阿拾所言,从里朝外看并无所谓的光幕,而是一颗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
待到近前,粗壮的树身上多出一张老人的脸,斑斑皱纹刻画出沧桑的五官,醇厚低哑的声音缓慢响起,“阿拾,你又想出去了吗?”
“嗯。”
“可是你没有翅膀,不能离开这里。”
阿拾看向白乔,“她有。”
树身上的人脸微微一愣,“你是新出生的幼崽?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白乔有些紧张的站在那,“我一直在密林深处,从未在外围行走,所以您才觉得我陌生。”这颗树不知道活了多少念头,也不知她的伪装能否瞒过去。
人脸疲倦的眨眨眼皮,“你可以离开这里,但是阿拾不行。”
“为什么?”
“没有原因。”
白乔看向阿拾,难怪他之前一直热衷于送东西给自己,原来想要离开这里并不如她想的那么简单。
“现在怎么办?”
阿拾指着看不见顶端的巨树,“飞过去。”
它说了几句话便像是花去了所有的精力,树身上再未出现人脸,而是平平无奇的皴裂树皮。
白乔试探着在上面轻触,并未遭遇人脸训斥,先前的场景到像是一场幻觉。
阿拾抓着她的袖子,“你会飞的,对吧。”
白乔取出飞行法器,“如果没有别的阻挠,借用一下外物应该能飞过。”
等他们真的离开迷雾之森,白乔还有些不可置信,那棵树瞧着就不好糊弄,谁想竟真的只是问个话就没了后文。
身后是白乔看不到的场景。
“唉,预言终究还是成真了,精灵族的劫难到底是避不过。”
“阿拾,你当真想让精灵族从这个世上消失吗。”树老叹着气归于静寂。
阿拾看着这片生他养他却让他看尽所有黑暗的土地,一直毫无情绪的眼睛突然闪烁起兴奋的光,脸上那朵含苞的花瓣悠然绽放,好似魔鬼试探着向这个世界探出它的爪牙。
树老的根系遍布整个迷雾之森,所有精灵的行为都瞒不过它,它是想帮自己的,然而所有的生机之力都要供养这片森林,对于他的苦难爱莫能助。
出口便在树梢之上,但凡一个精灵对他有怜悯之心,予他一条出路他便能轻易离开这里,可惜,没有。
帮他的反而是精灵口中邪恶狡诈的人修,这个讽刺的世界。
阿拾感受着照在他指尖的温热阳光,嘴角咧开,从此以后,他自由了。
“我会记住你的。”阿拾以指作刃,将一缕泛着银光的发丝递给她,“有缘再见。”
白乔看着他蹒跚瘦弱的背影,眼睛敏感的透过那层轻薄的布料看到两道撕裂的伤口,像极了翅膀被人从根部砍断撕扯的痕迹。
白乔嗤笑于精灵族的伪善,若有朝一日他将迷雾之森搞得腥风血雨,自己一点都不会奇怪。
轻轻顺了一下指间的柔顺发丝,白乔神色莫名,随之以红绳将银发绑好妥善收起。
躲在暗处的厉长青调侃的撞了下聂连卿的肩膀,“刚才那小子将自己的头发给了小乔妹妹,她还保存的那么小心,说不定你要有个妹夫了呢。”
“平日将人看顾的那么小心,怎的这会你反到冷眼旁观了。”
“凡人自来便有赠发表情谊的传统,你当真不吃醋?”
聂连卿面无表情,目光看着逐渐消失的阿拾,冷冷吐出一个字,“吃。”
“嗯?”
厉长青咂舌,“你该不会想着日后把人搞死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行了,我好色,我喜欢各种各样的美人。。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