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检查出来病症的时候,白乔就想着,先熬着,万一后面真的很痛的话,她就去自杀,反正是绝症,不可能治愈,还不如少受点罪。
等到病情蔓延,她却挣扎着苟延残喘都不愿断了这口气。
人都是怕死的,尤其是这漫漫等死过程中,对生的渴望,死的恐惧,轮番折磨她的脑子。
隔壁床是个得胃癌的男人,三十来岁,刚来时白天晚上的哭,就没停过,那双眼睛肿了一个月,一个月后他突然就想开了,让家人买了一堆书,准备从书本里找出让他超脱生死的依据。
“哎,13号,别发呆了,趁眼睛还能用,看本书吧。”
白乔调整了下姿势面对他,“看什么。”
男人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纸箱子,“言情流、耽美向、百合风、种马文、谍战剧……应有尽有,你喜欢什么类型?我给你推荐这本亿万娇妻你别逃,别看名字俗,里面故事更俗,但就是能让你爱不释手,看不看,还有床.戏哦。”
他也是瘦得皮包骨,笑起来狰狞的像鬼,眼神到是温和。
白乔有些无语的看着他推过来那本花花绿绿的小说,“我不喜欢这种粘腻的文风,来个淡雅如菊的吧,让我赴死也能平静点。”
“你瞅瞅你,咱们命已经够苦的了,就该看甜文调剂调剂。”
他趴在床头在箱子里扒拉,累的气喘吁吁才找出一本封皮正经的,“累死我了……给,看这个,保证你喜欢。”
“《仙途驭香之旅》修仙的?”
“呐,要是咱们也是修士,别说癌症了,断胳膊断腿都能重新长出来,牛逼的很。”
白乔晒然一笑,随意翻开书册。
“这文里面有个角色名字跟我很像,只不过她比我多了个姓,男的叫聂连卿,啊,他还契约了一条金蛟……”按在书页上的手苍白细瘦像是鸡爪。
她神色莫名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她的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丑了?
哦,这不重要,这本书到是挺好看的。
“这写的不对,聂连卿性格没怎么高调,他明明温文尔雅的很,更何况我才不会向他投怀送抱,他未来可是后宫三千的种马……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白乔按着太阳穴,感觉脑子疼的像是要炸了。
“不对,通通都不对,人不对,场景也不对!咝……我的头!”
“13号,你没事吧?不能看就别看了,躺着歇会吧,癌症发作起来就是这么痛苦。”
“癌症?我什么时候得癌症了。”
男人唉声叹气,“上个月啊,你已经是晚期了,再过个三两天就该死了吧。”
“我快死了?”
“对啊,你身体弱的连化疗都撑不住,说不定你连今天都熬不过去呢,唉,死就死吧,活着这么痛苦,死了也就解脱了。”
“可是我没活够啊。”
那道声音斩钉截铁的给她的生命定了性,“没活够也没办法,你得的是癌症,绝症,治不好,一定会死。”
“那不是绝症不就没事了,我只被车撞死过,一点痛苦都没有,睁开眼我就……”白乔突然瞪大眼睛,“没错,我是被车撞死的,那辆卡车冲击力太大,我当场就死亡了,根本没感觉到一点痛苦,这劳什子癌症,吃不好睡不着,喘口气都觉得自己要挂……”
下一秒白乔挣扎着从床上掉下来,“我没得癌症,我好好的为什么要住院,一群庸医,你们误诊!”
“13号病床的病人突然失控了,快,按住她的手脚给她注射镇定剂。”
“你们放开我,我健康的很,我要出院!”
肩膀上按了一只手,白乔扭着头咬过去,她几乎使上了吃奶的劲,牙齿直接嵌进肉里,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
“唔……好疼。”白乔呲牙咧嘴的醒过来,睁开眼,面前依旧是一个透着光亮的洞穴。
她嘴里还叼着自己的手掌,鲜血淋漓,白乔松开牙齿,看着肘忖那块几乎被自己咬下来的肉,对比此时场景她赫然明白自己刚才只是身处幻境。
白乔抖着手,骂了一句,“什么垃圾阵法。”
她看过不少修仙小说,人家所谓幻阵都是问心或者各色.诱惑,到她怎么就变成癌症患者去感受死亡了,莫名其妙。
“醒了?”聂连卿突然发声,瞥了一眼她滴血的手,难得戏谑的跟她开玩笑,“梦见自己在吃猪肘子吗,咬的这么使劲。”
白乔面无表情的瞪着他,“你早就醒了,还看着我咬自己?”
聂连卿嘴角微勾,“不好意思,受幻阵影响,我对女人有阴影。”
白乔挑了下眉梢,原文中收美无数的种马男竟然说他对女人有阴影,是男主变异了,还是这个小说其实还有个同人文?
她试探着朝聂连卿走近,清晰的看到他眼神中对自己的嫌恶,“你在阵法中看到什么了?”
聂连卿表情狰狞了一瞬,他在幻阵中的经历……
聂连卿少年生活富裕,无忧无虑,高中时与父母自驾旅行时遭遇车祸,父亲当场死亡,他双腿截肢,母亲遭此打击身体变得孱弱。
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到阴郁自卑的残疾人,聂连卿的思想在世人同情嫌弃的眼光中变得偏执冷血。
亲戚的疏远还有朋友可怜的目光都让他觉得恶心,他腿废了,但是他脑子还能用,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只要他有钱,有权利,他依旧可以凌驾于任何人。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唯有利益能操控人心。
功利名誉场上,他手持一把无形的利剑掌控无数人的人生,股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知道多少人在他一念之间破产,或走向死亡或归于平庸,他享受这种掌控别人欲.望的快.感。
这会让他忘了他其实是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废人。
用钱财威逼利诱,欣赏人性的丑恶,他以别人的痛苦为食。
大概最后作孽太多,被人买凶杀死于自己的豪宅,死后灵魂禁锢在那栋别墅数年。
你问他后悔吗,聂连卿大概是否认的,他以残废之躯获得那么大的成就,背后付出血泪无数,他爬到那么高的位置可不是为了当个悲天悯人的圣人。
可惜他自私自利,坏的太高调,若是有下辈子,他会把自己阴暗卑劣的心思藏的更深点。
从入幻境那一刻他就知道眼前一切都是虚假,他如同旁观者欣赏曾经的自己在红尘俗世中摸爬滚打,同学的霸凌,女人别有用心的靠近,下属被策反后的算计,敌人欲其死的反击,这一切的一切都只会让他心肠越发冷硬。
他这种天性淡漠,缺少共情的人多适合那个生死莫测,强者为尊的修仙界。
大道长生,还有什么超越生死更有挑战。
聂连卿眼神沉得如同黑不见底的幽潭,眸光深处偶尔闪过一道嗜血的光。
白乔不自觉退了半步,总觉得这个男主在压抑什么。
龙泽打着哈欠出现,“我还以为你们被困在阵中出不来了,经历一番问心有何收获?”
白乔举起自己淋漓的血手,“自己咬自己算不算收获。”
“?算吧……起码你没咬聂连卿啊。”
“她若敢咬,牙打断。”
白乔撇撇嘴没说话,“这幻阵也不知道谁布的,奇奇怪怪。”
“哪里怪异,不就是把你内心恐惧的地方放大,看你能否勘破。”
白乔黑人问好脸,所以她害怕自己得癌症?
聂连卿微怔,不过是把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再经历一遍,有何意义?
两人表情都有点方。
龙泽摆摆手,“能这么快从幻阵中出来,说明你们心智坚定,以后必成大道。”他没什么诚意的拱拱手,“提前恭喜你们了,这里有幻阵,肯定有人来过,说不定这阵法是为了守护某些宝贝呢,再仔细看看周围有没有蹊跷。”
白乔手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只是那块肉依旧欲掉不掉的挂在那,看着还有点恶心……
她没敢用石髓治疗,从储物袋里拿出绷带稍微绑了一下。
破了幻阵,那股馥郁香气依旧在空气中流淌。
白乔深呼吸一口气,“还是很香啊,可是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散发出来的。”
没了狭窄的石壁,周围空荡荡的,一眼就能看清周遭一切,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特别之处。
白乔耸着鼻子在石头上嗅了嗅。
聂连卿不愿再浪费时间,朝龙泽道,“你的天赋神通能破开一切迷障,你试试。”
“我神魂本来就虚弱,再施展功法你想让我魂飞魄散啊。”龙泽不依。
“龙泽哥哥,修道者在这里刻意布阵,想来此处隐藏之物极为珍贵,你忍心我们这么错过吗。”白乔眨巴着眼柔声撒娇。
“咳咳,老子就是受不得女人撒娇,要命要命!”龙泽无奈。
聂连卿:呵,女人。
眼睛闭睁间,眸色转红,面前一切在龙泽眼中显出真实面目。
“……咕咚。”他吞咽口水的声音在洞内回荡。
“你们赚大发了,是朱果!朱果啊卧.槽!”
白乔与聂连卿对视一眼,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但是就是不太懂……